《一个简单故事》当然dangran

4、第四章

　　天气进入深秋，开始有了萧瑟的寒意，翰林中学的传统年度盛会秋季运动会开始了紧凑热闹的前期准备。作为翰林的传统项目，秋季运动会从建校至今近40年从未中断。一向以注重素质教育著称的翰林没有把高三年纪摒除在这盛会之外，连续两天的各类比赛，他们可以和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一起角逐竞技。
　　大概是受这次期中考试的影响，成蹊班上的氛围一直比较低落，在体育委员毛东东宣布了报名信息后，大家兴致寥寥，两天过去了，报名表上只有毛东东的名字孤单地躺在上面。
　　报名截止日那天，毛东东又发动了一波攻势。有同学揶揄道都考这么差了，参加什么运动会！这种丧气话大概是击中了大家内心的痛处，于是教室里更加沉默。
　　一直埋头写作业的关雨澄突然站起来，淡淡地说：“我们已经考差了，运动会就要更积极，扳回一局。学校没规定考试不好的班级不能参加运动会。”
　　“那你倒是报名啊！”一个一向爱抬杠的女生嘀咕了一句。
　　“我报名800米和立定跳远！”雨澄很快接话。她并没有多少运动细胞，平时也是能坐着绝不站着，但还是咬咬牙报了800米这个对她来说挑战颇大的项目。
　　季晓月在一边举起了手：“毛东东，我报名参加女子接力赛和800米！”说完回头示意蓝进宁也赶紧报名，蓝进宁两眼瞪得大大的：“我没什么强项啊！”
　　“重在参与懂不懂！”季晓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我报名立定跳远！”蓝进宁想了想挑了个运动量比较小的。
　　“还有男子1500米长跑！”季晓月替他加了一项，换来后背蓝进宁一声哀嚎。
　　“确定吗？”毛东东拿笔刷刷记下了，一脸狐疑地望着生无可恋的蓝进宁。
　　“确定...”在季晓月的眼神压迫下，蓝进宁违心地吐出了两个字。
　　见他们几个这么积极，毛东东又主动给自己增加了掷铅球及标杆，他已经报名了长跑、短跑接力和篮球赛，需要保存体力，就选了两个体力消耗较小的项目。
　　有人带动，大家的热情又起来了，乒乓球、羽毛球这些本来就有人爱好的项目，很快就报满了，两人三足、运气球等趣味项目更是抢的不亦乐乎。

　　成蹊从一脸兴奋的毛东东手中接过报名表，看到上面满满当当的项目和名单，颇感意外：“怎么搞定的？前两天不是没人吗？”
　　“有人起头就好办了！”毛东东嘿嘿一笑，把当时报名的情况跟成蹊说了一下，成蹊看着跟在毛东东后面的“关雨澄”三个字，暗自揣测这个向来安静的女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决心站起来说出那些话的，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跟毛东东说：“你组织大家训练，利用每天早上6:30早自习之前和下午7:30晚自习之前的时间，主要是做一下热身运动以及拉伸，别用力过猛。”高三的时间分秒必争，运动会又近在眼前，不可能有整块时间拿出来让他们训练，能把身体先活动开就很不错了。
　　“好嘞~”毛东东领命，一路小跑而去，也许是这个青春洋溢的背影让成蹊感觉很愉快，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露出了微笑。

　　早上6:30之前的时间本来是做早操的，为了迎战运动会，改成了自由练习。毛东东早早地抢占了一处篮球场及边上一小块位置，给自己班上的同学训练用。
　　关雨澄、季晓月和蓝进宁三个人在跑道上奋力地迈动着沉重的双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蓝进宁一边跑还一边数落季晓月：“你要称英雄，干嘛拉上我垫背啊！我这条小命怕是要玩完咯！”
　　季晓月甩给他一个白眼：“少说两句，命还能保住！”然后加快速度很快跑到前面去了，蓝进宁也憋足了一口气追了上去，留下关雨澄拖着双腿勉强跑到了800米的终点，然后就靠着观礼台柱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现在别坐下，站起来活动一下。”一个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是成蹊。
　　“哎不行不行，站不起来。”雨澄连连摆手，腿都快不属于自己了，怎么可能站得起来。
　　“把她拉起来。”成蹊叫住了两个正绑着腿练习两人三足的女生。
　　“啊，不用。”听到这话，关雨澄忙扶着柱子，艰难而缓慢地站了起来，“我还是自己来吧。”
　　成蹊笑笑说：“跑步的时候不要用嘴呼吸，用鼻子呼吸。”说完，就小跑到正在打篮球的男生堆里去了。毛东东没抵住他的假动作，成蹊连着进了两个篮板，围观的女生一阵欢呼。
　　“没想到成老师还有两下子!”蓝进宁跑完了1500米，瘫倒在刚才雨澄倒下的位置，“身手这么矫健，应该去跑1500米。”
　　“别坐下，起来活动一下。”季晓月跑过来，踹了蓝进宁一脚。“小心猝死！”晓月受了医生妈妈的影响，比较注重锻炼，800米下来明显轻松一些。
　　“我要猝死也是因为你啊！你要对我负责！”蓝进宁贱兮兮地笑道。
　　季晓月没有继续搭理蓝进宁，转身跟关雨澄说：“雨澄，我怎么觉得成蹊越来越帅了呢，真是文能三尺讲台育桃李芬芳，武能运动场上展男儿英姿。”
　　“切，一点都不对仗！”蓝进宁讨了个没趣儿，学着季晓月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雨澄没有理会这两个人的唇枪舌剑，她一边做着腿部拉伸的动作，一边看着篮球场上灵活地穿梭在人群里的成蹊，他已经脱去了外套，穿着一件连帽卫衣，整个人看起来热气腾腾又活力满满，如果不是棱角分明的面孔和沉静的眼神，很难把他一下子从这群大男孩中区分出来。

　　运动会的那一天，曾城气温骤降，天空中的乌云厚重如铅块，仿佛随时能压下来，冷风更是一阵接一阵，把人身上的热量一点一点地吹走。好在有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飘扬的彩旗，缤纷的气球，整齐的方阵和响彻校园的口号，场面还是热热闹闹的。
　　女生800米是第一个项目，这个安排让关雨澄长吁了一口气，毕竟早死早超生，但是又担心自己开局不利，影响了士气。于是在发令枪响之前，她特别认真地跟季晓月说：“你冲你的，别管我啊！”季晓月回给她一个“看我的”自信眼神。
　　“嘣！”发令枪响了，一队女生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开始半圈关雨澄还能勉强跟着大队伍，后面就越跑腿越沉，显而易见一个星期的突击训练并没有让她的爆发力或者耐力得到提升。她目送着季晓月一路冲锋向前，想着集体的荣誉总算有所寄托，但自己也不能破罐子破摔，终点总还是要坚持到的，于是要紧牙关，强行忍住用嘴大口喘气的本能，让两个小小鼻孔使劲吸入氧气支撑自己的身体。
　　达到终点的时候，雨澄感觉自己已经精神恍惚，身边的人像一个个飘忽的幽灵难以辨认，鼻子嗓子都火辣辣的，心脏跳动更是如急促的鼓锤，汗湿的衣服黏在身上冷风一吹，禁不住一个冷颤接一个冷颤。季晓月在终点等着她，把她扶到了班级休息处，恍惚中她看见成蹊好像也在旁边，一直跟着她们，但是没说话。
　　坐在椅子上缓了半晌，关雨澄感觉心跳终于趋于正常，但是特别的冷，身上的湿衣服如一层薄冰包裹着自己。同学们在忙着呐喊助威，没人注意到坐在一角的她。
　　成蹊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面是冒热气的豆浆。
　　“食堂刚送过来的，喝点暖和一下。”
　　关雨澄冲他感激一笑，喝下一大口，微烫的豆浆带着微甜的味道，咽下去能够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食道而下，熨平了因为冷而紧缩的五脏六腑。
　　“谢谢！”一口气喝下小半杯，雨澄才想起来道谢。
　　“谢谢你！”成蹊两手插在裤兜里，看着雨澄认真地说。
　　“谢我什么？为咱班赢得倒数第三吗？”雨澄自嘲地反问。
　　“重在参与，能够有勇气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并且坚持到底，已经很棒了。”成蹊由衷地说。他想过其实关雨澄可以在大家都参与报名以后放弃这个项目的，大冷天的跑800米，对于一向不爱运动的她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她一直在认真地锻炼做准备，没有放弃的意思，成蹊也就由着她去了。
　　“老师，你表扬我都不忘记说教一番。”雨澄淡淡一笑，两手捧着杯子获取一点温度，她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刘海一绺儿一绺儿地黏在额头上，身子缩成一团。
　　“你...”成蹊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欲言又止，“回宿舍去加件衣服吧，季晓月去那边了。”他用手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他本想说，我把外套给你吧，但是话到嘴边手到衣服边，又咽了回去。
　　下午天气愈发冷了，男生1500米开始前，蓝进宁脱掉外套，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把衣服扔给季晓月，“我去跳你给我挖的坑了！”
　　蓝进宁虽然也不怎么运动，但体能还是不错的，一直保持着前五的位置，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的几个人。到最后两圈的时候，季晓月突然冲了出去，在跑道的内侧跟着他们一起跑，一边跑一边喊着：“蓝进宁，追上我呀！”蓝进宁听到这声呼唤，如同战斗听到了冲锋的号角，卯足了劲儿开始冲刺，第四名，第三名，第二名，到最后一圈的时候，把第一名也甩在了身后。冲过终点线的时候，季晓月第一个冲过去推了他一下：“你看你看，我哪里坑你了！”同学们都在夹道欢迎他的凯旋，蓝进宁有点不好意思，冲季晓月喊道：“衣服还我！”于是一群人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地回到了休息处，成蹊远远地冲着蓝进宁笑了：“不错！辛苦了！”然后又不经意般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季晓月，一向坦荡大方的季晓月和成蹊的目光对上，突然间有些心虚，连忙偏过头和关雨澄耳语着什么。

　　两天的比赛下来，三（1）班竟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三个单项第一，若干个单项第二和第三，总分排名第二，算是皆大欢喜。成蹊代表三（1）班上台领二等奖的时候，笑得非常开心，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红色的运动外套，高举的奖杯，让他越发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雨澄站在人群中暗想，这样的成蹊，比办公室那个揉着眉心一脸冷峻的成蹊生动多了。颁奖结束后，成蹊从主席台上跳下来，把奖杯递给毛东东：“回去摆在教室里！”然后目光一一扫过每个学生，却发现人群中已经没有了关雨澄的影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班上的氛围活跃了很多。而蓝进宁和季晓月的口角也骤增，关雨澄夹在中间，装聋作哑。期末考试就要到了，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她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也想为成蹊赢得一个好看的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