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二十一章 ...

  •   转眼又到了阳历的新年。
      鹏城的新年缺少寒冷的天气渲染气氛,但是街头巷尾依然洋溢着节日的喜悦,圣诞刚刚过去,商场中庭的圣诞装饰还未来得及撤去,橱窗的玻璃上还有麋鹿和大片雪花的图案,店员们又忙着贴上大红的镂空剪纸。道路两边的榕树依然苍翠,年轻的女孩子们穿着薄薄的针织衫和短裙,脚上踩着过膝的长靴,露出裙子到靴子之间一截没穿袜子的大腿,她们抓紧这为数不多的低温天气让压了十个月箱底的秋装和长靴出来透透气,也许明天一觉醒来,又要换上清凉的T恤和人字拖了。
      关雨澄下了班,看看时间还早,便换下了脚上的高跟鞋,打算步行回家。她从那间一居室搬出来以后,在离公司两站地铁的一个老小区租了个小房子,小区里住的大部分是和她一样在科技园上班的小白领们。房租几乎占去了她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但是胜在方便,独门独户,而且房子有一个宽敞明亮的阳台,雨澄一眼就喜欢上了,就果断租了下来。
      等红绿灯的间隙,她看着马路对面的广场一片灯光璀璨,想起来那里有一家花店常年售卖姜花,哪怕不在姜花的花期,也总能在那里买到,便转身过了马路,径直走进了花店。店主是个微胖的少妇,一眼认出了来买过好几次姜花的雨澄,看到她就笑眯眯地打招呼:“美女,姜花还剩最后一把,晚了就没啦!”雨澄感激地道谢,请她给简单地包扎一下。
      店主手法熟练地用两块墨绿色牛皮纸和一截灰色丝带把小束姜花包了起来,想了想,又加了一枝红豆进去,然后把丝带打了个十分规整的蝴蝶结递给雨澄:“新年快乐!”雨澄看着那枝红豆有点意外,店主连忙解释道:“这个是送给你的,祝你新年快乐!”那红豆色彩饱满,颗颗莹润,雨澄十分喜欢,“真漂亮,谢谢你!新年快乐!”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在他乡的一家小花店,买到自己钟爱的花,还意外收到真挚美好的祝福,雨澄内心充满了感激。
      刚走出花店,手机响了,雨澄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就笑了,是久未露面的季晓月。
      季晓月最终选择和蓝进宁一起考了本校的研究生,在府城继续念书。除了雨澄毕业回府城时匆匆见过一面,后面就再也没面对面聊过天了。季晓月考上研究生后,又是忙着做课题,又忙着做翻译的兼职,倒是比上班的关雨澄还要忙一些。
      “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雨澄把姜花凑到鼻子地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很是愉悦。
      “今年不给你打电话,就得等到明年了啊!”季晓月和关雨澄这一年的联系不多,但是赶上对方生日、元旦和春节跨年是一定要通个电话的。“你们家章澍今年回来陪你跨年么?”
      关雨澄还没有把分手的消息告诉季晓月,她为这个事情怅惘过一段时间,但是并没有难过到需要向人倾诉的地步,时间教会了她如何去消化一些只有自己能解其中味的事情。但是季晓月既然问起来了,她也就平平淡淡地把分手这件事简洁明了地跟她讲了。她们两个的友谊能历久弥坚,和季晓月的性格不无关系——她关心雨澄,却从来不打着朋友的旗号去过多的干涉她,最多做到点到为止,更多时候是一种精神上的陪伴。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她也没有表现出过度惊讶,既没有追问,也没有用闺蜜的口吻去痛斥章澍,只是问了一句:“那要不我过来陪你过新年?我有三天假期。”
      “不用了,我挺好的,这几天我有安排了。”关雨澄相信,如果她说好的,第二天季晓月一定会出现在她面前,但此时她真的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甚至有点享受独自在众人狂欢的时候独处的感觉。
      “对了,我们公司前两个月和罗成立公司合作了一个项目。”雨澄转移了话题。
      “啥?罗成立不是在教书么?”季晓月显然很久没了解母校老师的动态了。雨澄只得又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但是,她没有提成蹊这一环。事实上,在章澍去公司找她的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成蹊了。后面的项目是罗成立那边新招来的一个助理和她对接的,说是成蹊开学了,不方便再帮深蓝做事。
      “罗老师真是不肯安分守己啊,太能折腾了!”季晓月感叹说,“对了,你晚上吃啥啊?”问题猝不及防转到了吃上面。
      “这个...我还真没想到呢,我这两天有点牙疼,一到晚上就更厉害了,没胃口。”关雨澄说着,摸了摸右边脸。
      “你不会有蛀牙吧?”季晓月语气中有点担心,“我妈说蛀牙到了一定程度,容易急性牙髓炎,特别容易晚上痛,严重起来神经痛一晚上都睡不着觉。”被季晓月这么一说,雨澄有点担心,她上初中的时候经历过一次彻夜不眠的神经痛,那种一阵一阵袭来的锥子扎太阳穴的同感让她哭都哭不出来,只能翻来覆去坚持到天亮,连滚带爬地跑去看牙医。
      “这个点儿不知道医院牙科还有没有人呢,都准备跨年去了吧。”雨澄四处张望了一下,附近并没有医院。
      “实在不行,你先去药店买点止痛药备着呗。”
      雨澄一边走着一边和季晓月闲聊着,很快走到了租住的小区的马路对面。她搬过来才两个多月,大部分时间是早出晚归,周边环境并不熟悉,她在搜寻药店的时候,突然发现小区大门的左边过去一百米远的样子有一家社康中心,便匆匆挂了电话,一路小跑过去,唯恐晚了一步里面的灯灭了,医生下班了。

      社康中心的门虚掩着,并不宽敞的大厅空荡荡的,只亮着中间一盏大灯,左手边的药房已经黑黢黢一片,右边有三个诊室,靠里面的两个关着门,中间的磨砂玻璃没有透出一丝光亮;只有最外面的一间诊室亮着灯,有轻微的交谈声。
      雨澄想着那可怕的神经痛,下决心去碰碰运气,看下能不能买到止痛药。她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很快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蓝色帽子和口罩的医生,他走到雨澄面前,问:“什么事?”
      他比雨澄高了一个头的样子,又捂着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这种居高临下的样子让雨澄产生一种强烈地被压迫感,她后退了一小步,问:“请问现在还能买到止痛药吗?”
      医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牙疼。”
      “牙疼就吃止痛药?”那双眼睛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似乎表达一种不满。
      “现在也没医生了啊。”雨澄好脾气地回答,心里却在嘀咕关你屁事。
      “你去那边先坐一下,我处理完这个病人给你看一下。”白大褂指了指诊室的凳子。见雨澄一脸怀疑,他指了指诊室门框外的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口腔科。这下雨澄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道谢,乖乖地去那边坐着等。
      过了大概五分钟,里面的病人出来了。
      “你过来吧!”白大褂宠关雨澄招了招手。
      雨澄把姜花和包放在了椅子上,走到了屏风那边,才发现是里面是治疗室。在白色的灯光下,一把浅蓝色的治疗椅静静地躺在房间中间,白大褂把上面的一次性床单撤下,换上新的,让雨澄先躺上去;接着又把装着各种镊子、小钳子、探针的托盘放到一边的医疗器械回收架子上。他麻利地操作着,偶尔有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在这安静的小空间里回声悠长。
      白大褂把一套新的器械和用具在操作台上摆好,又换上一副新的医用橡胶手套,才开口说话:“护士下班了,没有人帮我收拾,慢了点儿。”雨澄刚想开口说没关系,他就让雨澄张口了,问哪颗牙疼。雨澄说了位置,他拿着镊子把附近几颗牙齿叮叮当当敲了一遍,敲到其中一颗时,雨澄感觉某根神经被牵动了一下,痛得连连吸气。
      “你这颗牙蛀得很深啊,吃止痛药估计没用了。”白大褂把上方的探照灯拉近了一点,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转身回操作台上找东西。
      “那怎么办?”雨澄抓住能说话的空赶紧问。
      “我先看一下有多深,你嘴张开,张大一点,可能会有点痛,忍着点啊。”说着,白大褂拿着一根手指那么长的尖细的针转过身来,雨澄早就大张着嘴等着了,他便小心翼翼地把针尖探入牙齿上的蛀孔,一边慢慢旋转着深入,一边问雨澄“疼吗”,雨澄摆摆手表示还行,于是继续深入,待触及到某处,一种闪电般地痛感袭来,雨澄没控制住自己一把推开了白大褂的手,连连喊痛。白大褂也被吓了一跳,把持针的手撤得远远的,大声说:“不要乱动!”
      雨澄又痛又惊,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只得有点尴尬地说:“太疼了,没控制好,下次我注意。”
      白大褂忽然换了一种略带嗔怪的口气说:“还有下次呀,下次你就毁容啦!”说着,帽子和口罩之间露出的眼睛浮上一层笑意。“你这颗牙已经坏神经了,牙髓都发炎了,要做根管治疗。这样吧,我今天先给你把牙齿打开冲洗一下,再封起来,这样今晚就不会痛了,等消炎了你再过来治疗。”
      听到今晚不会痛了几个字,关雨澄犹如得到特赦令,开心地又躺下了。
      待白大褂处理停当,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点了,雨澄觉得过意不去,漱完口连连道谢。白大褂一边重复刚才收拾的动作,一边说:“不用客气,现在药房关门了,不能给你开药,明天9点后你过来,我给你开点消炎药。”
      雨澄先一步走出了治疗室,站在诊室里等白大褂出来,她看着墙上的宣传画,画着一颗牙齿的构造。
      “你的牙齿已经坏到最里面红色的部分了,就是牙髓部分,里面有神经,所以痛起来非常剧烈。”背后传来白大褂的声音,雨澄转过身,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留个联系方式吧,下次来之前告诉我。”白大褂坐到桌子前,开始写病历。雨澄犹豫了一下,感觉这个要求有点唐突,又想到那时候在曾城看牙,医生也是留了妈妈的电话,根管治疗不到牙科三五次完成不了,有时候医生排班时间错开,需要提前预约。雨澄便走过去,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白大褂低头在一张便签纸上写着,写到第四位数的时候写错了,雨澄提醒了一下,白大褂连忙几笔划掉;雨澄接着报后面的数字,写到倒数第二位的时候又写错了,雨澄只得又提醒了一次,那只写字的手有点微微发抖,又划掉重写。
      留完电话,雨澄掏出钱包准备付钱,白大褂说算了,收银的同事也下班了,下次一起。雨澄没有再坚持,便道别离开。走到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觉得手里少了点什么,忽然想起来那束姜花还在诊室的椅子上,便转身跑回去,诊室的灯还亮着,白大褂埋头在桌子前写着什么,雨澄敲了敲门,他应声抬头,已经摘了帽子和口罩露出了整张脸,面庞略宽,眼睛长得有几分像金城武。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门口的雨澄。雨澄指了指桌子另一边的椅子:“我的东西落在你这里了。”白大褂站起来,走到对面,看到那一束小小的花。雨澄走过去拿了起来,说:“不好意思,又打扰了你一次。”白大褂有点局促地笑笑:“不要紧,新年快乐!”
      回到住处,雨澄放下包换了鞋子,把茶几上一个大肚小口的粗陶花瓶拿到厨房,灌了点清水,把花束拆开,将姜花连同红豆一起放了进去,再重新摆回茶几上。接着自己瘫倒在懒人沙发上,闭上眼睛,细细嗅着姜花清浅的香气。
      也许是工作太忙,也许是鹏城的气候四季太模糊,关雨澄觉得这一年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她想,以前从书上看到的形容时间飞逝的成语“白驹过隙”,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来鹏城的时候是2月,春节刚过;接着是找工作上班,6月章澍出国,自己回校答辩,回公司转正;8月,接了深蓝教育的案子;9月,章澍回来分手,自己找了新住处,一直到11月份,深蓝的案子跟了三个月才全部结束;12月,谭明娜带着她到华东出了三次差。一年就这样匆匆过去,好像很充实,又好像,始终缺失了一块。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了,关雨澄从屁股底下把手机掏出来,想着是谁这么早就开始转发无聊的跨年短信了,意兴阑珊地点开,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称呼非常正经:关雨澄你好,内容是注意口腔卫生,不要吃刺激性食物和牛羊肉,明天记得去取消炎药。短信没有落款,雨澄猜应该是那个白大褂,便礼貌性地回复了一下,便打开音乐洗澡去了。
      而这边的白大褂秦定波,却还坐在空荡荡的诊室里,这里还残留着几缕姜花的清香,让这个冰冷的白色世界仿佛变得柔软动人起来。他本该帮雨澄前面的病人复查完就下班的,然后和朋友一起找个酒吧小酌两杯,一起唱唱歌,然后等着跨年。可是刚才那个拿着素白的姜花闯进来的女孩子,打乱了他的计划。他读了手机里雨澄简短而礼貌的短信回复,又看到了桌子上写电话号码的便签纸,上面有两处涂改,他一把抓过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有点自嘲地笑笑,然后脱下白大褂,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喂,哪儿呢?等我啊!”

      这个假期,许菲去了一趟香港,路过鹏城,她是晚上到鹏城的飞机,之前早早就约了罗成立和成蹊一起吃晚饭。当年成蹊坚决而绅士地表达了自己并非钟情于她的态度后,她深深地被刺伤了,她是无数人心中的红玫瑰,没想到在他的心里不过是一抹蚊子血。她很快申请了调回实验中学,那边的领导求之不得,很快就跑通了手续,春节后就没在翰林出现过了。不过许菲骄傲归骄傲,却是个拎得清的人,在从被拒绝的愤慨中恢复过来以后,她想清楚了,相比被敷衍或者欺骗,成蹊这种直截了当说清楚的态度更值得欣赏。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是一个值得尊重的朋友。
      他们约在了一家本地的酒楼,罗成立和成蹊踩着约定时间的点刚走进大厅,就听到许菲的声音:“这边这边!”她还是明艳如当年,一身墨绿印花裹身连衣裙把好身材包裹得玲珑有致,一头大波浪染成了栗色,在灯光下散发着红酒般醇厚的光泽。罗成立赶紧站起来迎接,作势要拥抱,许菲很大方结结实实地抱了一下,成蹊伸出手,和许菲握了握:“好久不见!”席间罗成立和许菲相谈甚欢,一直在聊着培训机构的事情,成蹊一直偶尔插几句,大多数时候是在默默地吃东西或者喝茶。
      一顿饭眼看快吃到12点了,罗成立建议大家一起去楼下的广场倒数跨年。鹏城的各大景点、商场都会把跨年夜做得非常隆重,一群群身在异乡的年轻人都愿意在这个特殊的时刻,看着电子屏上的倒计时,聚在一起欢呼、许愿,或者求婚、亲吻,仿佛那几秒钟可以决定一生一世的命运。
      零点时刻,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远处的烟花在夜空中升腾绽放。成蹊站在人群里,掏出手机,里面有好几条未读短信,还在不断地涌进来,却没有来自那个号码的任何信息。他想起关雨澄毕业后那一年教师节,突然在手机上看到雨澄发来的祝福短信的心情,这种意外而深沉的小惊喜,恐怕都不会再有。
      有一群人在旁边拍合影,成蹊估摸着自己的位置会入镜,便走过去和正在对着烟花拍照的许罗二人汇合。他帮着许菲在鹏城新年璀璨的夜空下拍了好多照片,镜头里的人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楚楚动人,他心里想着的,却是那个咖啡馆门外顶着烈日走过来的、一身素色衣裙的身影。

      关雨澄对于新年第一天要去看医生感到有点别扭。昨晚她睡得并不好,跨年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床上了,能听到窗外烟花炸开的声音,她逐条回复着一些或原创或抄袭的祝福短信,又琢磨着给谭明娜发了一条短信,感谢她的栽培和指导。谭明娜很快回复了:新的一年,愿你有更加坚定的内心,更加明确的方向,坚守自我,云开月明。关妈妈也给她发了短信:小雨,你在鹏城还好吗?新的一年要到了,爸爸妈妈祝你永远开心幸福,我们都很好,不要挂念。雨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她还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和章澍分手的事情,虽然这件事于她并没有太深刻的伤害,但是爸妈要是知道了,特别是那个温柔时如溪水暴躁时似烈火的老妈知道的话,没准儿会打个飞的去非洲把章澍痛骂一顿。她不知道怎么回复妈妈的信息,又怕回复了引来更对的关心,只得心说我已经睡了没看到,明天再回吧,然后把手机塞进了枕头下面。她想过要给成蹊发一条短信,毕竟又重遇了,可是这种特别的时刻,他也许正和许菲在一起吧。想到这里,索性关了手机,用被子蒙住了头。
      走进牙科诊室的时候,白大褂已经端坐在桌子后了,他没有戴口罩,笑意盈盈地向雨澄道新年好。雨澄再次躺上了那把治疗椅,那颗蛀牙还要继续冲洗上药消炎,然后才能进行根管治疗。写病历的时候,白大褂突然说了一句:“你今天很漂亮。”突然被这么夸奖,雨澄有点不好意思,她没怎么睡好,也没有仔细化妆,头发随意地披散着,因为不用上班,就随意地穿了件宽松的套头针织衫和牛仔裤,如果说漂亮,可能是大红的针织衫比昨天的一身黑要亮眼多了。
      “新年嘛,图个吉利。”雨澄看着自己大红包一样的上衣,自嘲地说。取过药,雨澄打了招呼准备离开,白大褂突然问:“你住在附近吗?”雨澄指了指门外的方向:“就在这个小区。”
      “那你要是上班不方便来看牙齿,可以下班后过来。”白大褂走到门口对雨澄说。
      “那会耽误你下班吧?”
      “没关系,反正我下班了也没啥事。”白大褂笑笑,一脸落寞的样子。雨澄笑笑,转身退出诊室。临走前,她看到了大厅里的值班表,牙科今天是秦定波,照片上正是诊室里的那个人,比本人看起来更像金城武。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下午,关雨澄再次躺在了社康中心牙科诊室的治疗椅上。
      护士还在休假,仍然是秦定波一个人忙前忙后。雨澄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悬在头顶上的灯。秦定波很享受这种氛围的样子,轻轻地哼着小曲,准备工作做好后,他把头顶的灯打开,刺眼的灯光直直地照在雨澄的脸上,她用手在额头挡了一下,秦医生见状赶紧调整了一下灯的角度,雨澄道谢,他说:“你不用这么客气,一直在说谢谢。”见雨澄没有说话,他又说:“这个元旦虽然要值班,但是碰到了你,我特别开心。”雨澄没有看秦定波,直直地望着天花板,笑笑,没有说什么。
      “那我们开始吧!我先看看你的牙齿。”秦医生把椅子调高了一点,右手拿着尖头的镊子,左手去捏住了雨澄的下巴,轻轻往下一带,让雨澄张开嘴。雨澄觉得今天那手不同于往日滑腻而缺乏温度的橡胶手套触感,而是一种特别真切的皮肤和皮肤接触的感觉,她把视线从天花板往下转移到视线下方边缘的那只手上,果然,没有带手套,并且,凑在她面前的脸也没有口罩的遮挡,就那样毫无遮拦的停留在离她的脸不到20公分的位置。雨澄心里涌上一种难言的类似于油腻引发的不适感,虽然那张脸并不难看。她一下子坐了起来,用手掩住口鼻,干咳了两下。秦定波连忙问:“不舒服吗?”雨澄继续咳嗽了几下,思考着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最后也没想好,只得说:“秦医生,你…是不是忘记戴手套了?还有…”雨澄指了指放在操作台上的口罩。
      “哦,不好意思,太着急了,忘记了。”秦定波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尴尬,转过身去带上口罩,又走了两步去靠墙的台子上抽出了一双新的橡胶手套戴上。雨澄又躺回去,目光涣散地盯着天花板。
      写完病历的时候,秦定波问雨澄接下来什么安排,雨澄随意地说回家休息,准备明天上班。
      “那要不我们一起出去逛逛?我请你吃个饭。”秦定波一副非常自然的样子发出了邀请。
      雨澄心里还残留着刚才近距离接触带来的油腻感,听到这个邀请感觉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得推说还得去趟公司,提前准备明天开会要用的材料。
      “雨澄你真是个好姑娘,长得漂亮,又这么努力。”秦定波看着雨澄,写病历的手停了下来,脸上一副欣赏至极的表情。
      关雨澄没有接话,气氛陷入怪异的沉默,秦定波顿了顿,继续埋头龙飞凤舞地写字,可能是动作幅度太大,旁边的鼠标被触动了一下,一直锁屏的电脑亮了起来,直接进入了主页面,桌面背景是秦定波的半身照片,在深蓝色的夜空背景下,他一身拼色衬衫,冲着镜头似笑非笑。他应该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拍照的时候会特别注意眼睛的表现力和面部角度,使得照片上的他更加像金城武。雨澄斜眼看着那张照片,腹诽得有多自恋,才会把自己的照片设置成桌面哪。突然,她的目光扫到了照片右上角的三个人影,他们面对着镜头的方向,凑在一起看着手中举起的相机,中间是一个穿深绿色裙子的女人,虽然看不清她的五官,但能看到满脸的笑意,左边的那个男人抱着手臂,身子微微向她倾斜,看着她手中的相机。
      秦定波写完病历,抬头见关雨澄呆呆地盯着他的电脑桌面,便说:“这是跨年的时候在世纪广场拍的,怎么样还不错吧?”雨澄见他会错了意,只得点点头说:“挺好的,很精神。”
      “你要是喜欢,我发到你的邮箱里。”秦定波刚刚被打击的心又活络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哦,不,不用,不麻烦你了。”雨澄接过病历,逃也似的跑开了,秦定波在后面看着消失在大门口的背影,挑起眉毛,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