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简单故事》当然dangran

2、第二章

　　关雨澄可能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日子，那天的日期，那天的天气，那天的风景。
　　那本来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开学日，关爸爸带着关雨澄和整套的床单被褥去学校报到，明年就要高考了，按照学校规定家不在市区的高三学生必须住校。
　　高三重新分了班，成蹊是她新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在夏天烈日的炙烤下，校园里的草木与花朵都如同凝固的雕塑，色彩浓郁却了无生机，聒噪的知了一阵比一阵高亢的鸣叫让关雨澄心生烦躁。她被爸爸领着去和新班主任打招呼。
　　成蹊彼时毕业第三个年年头，在关爸爸眼里还是一个毛头小伙的样子。他是第一次当班主任，关爸爸很热情地和他握了手，说老师辛苦了，这么热的天还要给学生补课。成蹊显然还不太善于和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家长交际，只是微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那时候成蹊的头发留的微长，显出了一点微微的自来卷，鼻子挺拔，眼窝深陷，整张脸比周围的人更立体一些；他穿着一件灰白细条纹的小立领衬衫，深灰色的裤子，深咖色的休闲皮鞋，很瘦，站得很直。关雨澄一直说不清楚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成蹊，能把关于他的每一个细节记得那么清楚，几乎是蚀刻在了脑子里。
　　成蹊是知道这个关雨澄的大名的，考试中无往不胜的女生。也曾在数学教研组的办公室看到过她几次，她被那头发花白的数学老师叫去训话，痛心疾首地质问你是怎么了，啊？小小年纪就有老毛病，2*3=5你是怎么想的？勾股定理你不会写啦？是平方和不是和的平方啊！你知道你这最后一步一错会损失多少分？一分压倒一千人晓得不？有次成蹊没控制好自己，笑出了声，回头偷看发现关雨澄正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赶紧收敛了自己的笑。

　　成蹊让关雨澄做了他的数学课代表，于是关雨澄成了数学教研组的常客。
　　日子在上课、考试、偶尔的课间游戏中过去，转眼迎来了高三年级的第一次联考。
　　关雨澄的排名还算理想，年级第二，分数就岌岌可危了，和第一名相差了整整12分，却只比第三名多出了1分。
　　对于一个年轻的班主任来说，班上能有一个在12个班将近800人的考试中排到前三的学生，当然是开心的。但是作为老师，从理论上讲当然需要对学生提出更高的要求，于是他用了一个极其符合数学老师思维的形式来表达这一想法：通过分数的对比，来让学生看到差距。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关雨澄这次排名不错，但是看分数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比第一名少了12分，比第三名只多了0.5分。”
　　离讲台四排座位的关雨澄并没有抬头，从成蹊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一个乌黑头发覆盖的头顶，在白炽灯下反射出柔和的光泽。她手里拿着笔，但是并没有在写什么，成蹊在想自己的话是不是有点过分，无论怎么听，都更像批评而不是表扬。
　　于是在大家自由复习的时候，成蹊走到了关雨澄的座位边上。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左手撑着头，右手拿着笔，低头看着试卷。成蹊轻轻敲了敲她的桌子边缘，关雨澄抬头望见了一张正看着自己的脸，他的嘴动了几下，说：“你出来一下”。
　　教室外的空气比教室里要清爽很多，能隐隐闻到植物的清香，教学楼前小花园的路灯在脚下铺排开来，小小的点点亮光，如同排列整齐的萤火虫。
　　“老师，”成蹊还没开口，关雨澄先叫了他一声，“我的卷子有一题判错了。”关雨澄把一道选择题指给成蹊看，“这一题，我在选项上勾的是C，但是在填答案的地方写的是D。正确答案应该是C。”
　　一个选择题1.5分，扣除这1.5分，关雨澄的排名将降为年纪第三。
　　成蹊拿过试卷看了，哭笑不得，竟然有粗心到如此地步的学生！
　　“你呀你，这种低级错误也能犯？”成蹊几乎是出自一个老师的本能，开启了训话模式。
　　关雨澄沉默地站着，一言不发，也不看他一眼，一副老老实实挨训的样子。
　　成蹊一下子不知道怎么继续批评下去了，于是改换了柔和的语气说：“我是觉得可惜，这是你明明会做的题。”
　　“那我是不是应该要扣掉这1.5分？我应该是年纪第三，现在的排名是错的。”关雨澄的问题让成蹊发现自己和她担忧的完全不是一个点。
　　“结果都出来了，就算了，你已经跟我说了。”成蹊觉得这1.5分和排名并不是多大的问题。
　　但是关雨澄抬头看他的眼神却让他暗自心惊，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和质疑，如同看着一个在让她做坏事的人。
　　“老师，我知道你是希望我们都考出高分，我们班成绩好让你有面子，但是我考不了那么高就是考不了。”关雨澄克制着强烈的不满说出这句话，她知道自己话说的很重，但是似乎只有这样才足够解气。
　　成蹊一下子被气得够呛，“你进教室去！”，说完自己拿着那份试卷大步流星走向办公室。

　　第二天早上关雨澄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发现宣传栏里的联考排名做了更新，她和之前的第三名调换了位置，总分少了1.5分。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成蹊走进教室的时候，很少抬头的关雨澄正看着教室门口的方向，看到他走进来，对着他笑眼弯弯。成蹊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讲台前，放下教案，愉快地说了一句：“好，我们开始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