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简单故事》当然dangran

1、第一章

　　四月的江城，一改泼辣市井的气质，满城娇羞的粉色散开，伴随着氤氲的长江水雾，温婉浪漫。
　　冗长烧脑的会议在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终于结束，关雨澄客气又坚决地拒绝了江城市区域负责人的晚饭安排，一手抄起笔记本电脑、一手拿着保温杯风风火火奔向酒店大厅，准备去大堂一角的咖啡厅打包一杯热可可回房间。
　　酒店大堂面积可用辽阔形容，水晶灯和金色织锦团花地毯交相辉映，关雨澄经过了连续5个小时的高强度会议，骤然间进入这明亮得刺眼的空间，加上人来人往，感觉自己有点眩晕。于是加快几步走到前台接待处，将电脑与保温杯搁下，一手撑着前台支持着身体，确保自己能稳稳地站着。
　　服务生关切地问有什么需要帮忙，关雨澄随便地摆了摆手，努力地在天旋地转中保持着平衡。
　　“您好，我刚才打过电话，405退房的时候，落下了一副墨镜，现在过来取。”耳朵边传来一个男声。关雨澄想自己可能真的晕得厉害，因为那个声音像从一个遥远的地方飘来的、来自一个久违的熟悉的人。因为觉得不可能，所以仍然一动不动，天旋地转的感觉还在加剧，周围的人开始漂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恍惚中关雨澄只觉得有一双手在背后托住了自己，她无从判断这双手是谁的，只能软软地瘫倒下去，闭着眼睛感受着已经开始让她恶心的眩晕感和一阵比一阵猛烈的耳鸣，那是一种被放大了几百倍的心跳声冲击着耳膜的感觉，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开始让雨澄有了一点恐惧感，但是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眼角淌出了泪。
　　背后的那双手把她抱了起来，放在了咖啡厅的沙发上。平躺下来以后，恶心、耳鸣、眩晕渐渐退去，雨澄睁开了眼睛，刺眼的灯光让她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眼睛，想到自己穿着裙子躺在公共场合，赶紧坐起来，却发现腿上盖着一件休闲西装。
　　沙发对面坐着一个男人，那个久违的熟悉的人。
　　关雨澄内心一阵狂跳，瞬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欲盖弥彰的惊喜在脸上铺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想象过千百种和他重逢的画面，却没有想过会是这一种。
　　“好点了吗？”对面的男人站了起来，递给她一杯水，“喝点水，加了蜂蜜。”
　　“哦，好。”关雨澄接过来，慢慢地连续喝了好几口，她需要这点时间整理一下思绪和表情。终于，酝酿了足够的勇气，放下杯子，终于能够镇定地叫出了那三个字：“成老师。”
　　三年不见，再叫出这三个字，仍然千转百回。
　　成蹊静静地坐在那里，面色沉静静温和，眼睛含笑看着对面的关雨澄。
　　“成老师。”关雨澄放下杯子，又叫了成蹊一声，和刚才那一句的生硬相比，这次柔和了许多。“真巧。”
　　“嗯，真巧。”成蹊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一起吃个晚饭吧。”
　　“嗯？”关雨澄本能地想拒绝，却又找不到理由。她迟疑了片刻，说：“好，我请你，感谢救命之恩。”
　　成蹊仍旧含着笑，说：“好。”

　　关雨澄请成蹊稍坐一下，自己先回房间放东西。
　　成蹊仍旧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着关雨澄夹着笔记本电匆匆离去的背影。她齐肩的头发烫了大卷，染了自然的栗色，松软地披在肩头；她穿了一套深咖啡色的窄裙，踩着尖头细跟的高跟鞋，迈着轻盈的富有节奏感的步子，消失在大堂拐角处。从背后看，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独立的职业女性，甚至还带着几分女人味的魅力。

　　关雨澄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
　　还好，眼影没有晕开，睫毛也没有糊掉，只是满面油光，口红也早已经没了颜色，整个人看起来暗淡苍白。她迅速地卸了妆洗了脸，涂了一层薄薄的遮瑕膏和梅子色的口红，没有化眼妆，取出隐形戴上黑框眼镜。身上的套装窄裙显然是不适合这样的晚餐的，她把行李箱里所有的衣服翻出来铺在床上，一边挑拣着一边想着dress code，内心充满着欢欣和忐忑。出门前，想了想，把一块还没拆封的真丝围巾装进了包包。
　　成蹊再次看到的关雨澄，是清新自然并且生机勃勃的。宽松的棉白T恤，下摆扎进蓝绿色印花的鱼尾裙里，脚上嫩黄色的反绒皮单鞋和T恤上一颗小小的黄色的心形图案遥相呼应。
　　“成老师，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关雨澄小跑到成蹊面前。
　　“没关系。”成蹊站起身，“看起来精神好多了。晚上想吃什么？”
　　“我很少来这里，不太熟，你有什么推荐的吗？”除去出差路过，关雨澄这是第一次在江城停留超过24小时。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吃鱼吗？”
　　“吃！”关雨澄发自内心地肯定这个选项。

　　成蹊开了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子里十分安静。关雨澄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下并没有同事找她，又按下了锁屏键。她想找个话题聊天，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才不会显得突兀。
　　还好成蹊打破了封闭空间内的沉默：“你调来江城工作了？”
　　“哦，不是”，关雨澄偏过头看着他说，“出差。”
　　“你成熟了很多。”成蹊想起了曾经坐在教室里的关雨澄，几年前和他在咖啡馆谈工作的关雨澄，那样青涩的一个小女孩。
　　“你也是，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嗯，还可以冒充一下学生。”关雨澄扭头看着成蹊打趣道。
　　“你还好吗？”成蹊专注地注视着前方的目光突然转移到关雨澄脸上，雨澄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低头整理了一下安全带。她懊恼地想，自己为什么一直改不掉这个毛病，当年在课堂上，每次碰上成蹊的目光，她也会慌乱地避开。
　　“你呢？你还好吗？”关雨澄轻轻地问出这句话，然后深呼吸，打算迎上成蹊的视线，然而他却又恢复认真注视前方的样子了。
　　“我去年来的江城。”成蹊的语气平静温和。
　　“哦，”雨澄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封邮件，“我还在上海，但是出差多，一年到头也就三四个月在那里。”
　　“很辛苦吧？你更瘦了。”成蹊侧过脸看了一眼关雨澄，那尖瘦的下巴和单薄的肩膀，安静地坐在那里的小身躯，此时的关雨澄一如当年那个穿校服的小女生。
　　关雨澄微笑，却不知道说什么。她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吐出哪一个字才不会显得突兀。
　　你也瘦了。
　　你的鬓角有一点白头发了呢。
　　你穿的这件白衬衫很好看。
　　你还是让我，如此思念，哪怕你就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