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简单故事》当然dangran

18、第十八章

　　关雨澄不知道的是，那天在地铁站她没有看错，那个人正是成蹊。并且，成蹊也看到了她。
　　此时的成蹊，已经被罗成立成功游说到他就职的私立学校教书了，春节后从曾城过来入职的，那天他正好去科技园的人才中心递交落户材料。
　　他上了地铁后，坐在靠近扶梯口那一节车厢面向屏蔽门的位置，车门缓缓关上的时候，他看到了气喘吁吁冲到门口的关雨澄，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带着急切的神色，大概是没有看到她要找的人，又失落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车厢。当列车启动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成蹊觉得关雨澄似乎看到她了，但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站着。
　　成蹊掏出了手机，想给她拨个电话，又担心唐突了，总觉得缺少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手指虚虚地落在“关雨澄”三个字上方，迟迟没有点下去。犹豫间，旁边顽皮的小朋友不小心撞了他一下，那三个字便轻巧地跳到了屏幕上方，下方出现一个绿色的呼叫中的电话图案。既然已经这样，那就顺应天意吧。成蹊这样想着，便把手机放到了耳边，短暂的几秒种后，那边传来一个毫无感情色彩的电脑合成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原来她已经换了号码。
　　成蹊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失落。去年的校庆聚会上看到她和章澍在一起的时候，他知道这个曾经是自己学生的女孩儿已经有了全新的生活，他无论抱着何种心态、以何种角色都不适合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他以为只是自己在默默退后，不去打扰她；而现在，当他听到手机里那个冰冷的女声时，他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抽身离去，只留下手机里面永远不会再拨通的一个号码。
　　成蹊大概能猜到，关雨澄是过来鹏城和章澍团聚了。寒假蓝进宁找他喝酒的时候，跟他提过，关雨澄没有考研，打算去鹏城找章澍。也正是由于听到这个消息，他便没有再犹豫，答应了罗成立的邀请，南下鹏城。
　　呵，章澍，看起来是个亮眼的男孩子，可是，他会让雨澄幸福吗？成蹊想起了雨澄那天穿着那件完全不属于她风格的粉色大衣拘谨的样子，以及坐在章澍的旁边说“”你希望我考我就考，你要是不想我考，我就不考”的样子，心里暗自叹息。
　　成蹊是一个性格内敛的人，又将为人师表的身份看得很重，自从意识到自己对关雨澄有点不同于对别的学生的心思以后，更加谨言慎行，唯恐自己一不小心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包括那次一时冲动跑去府大，其实他也没有想真的做什么或者说什么，只是想不着痕迹地去看一眼雨澄。对于这个沉默而倔强，聪慧又敏感的女学生，他总是有一种不舍和怜惜，担心她过得不好，只有亲眼看看，才觉得心里踏实一点。不幸的是，那是一次失败的行动，似乎他的出现，令本来平静的雨澄突然不开心了。从此以后，他便保持沉默。

　　罗成立把成蹊拽到鹏城后，又开始琢磨新的事情了。
　　他始终不甘心只做一个老师，也没兴趣在学校里往上晋升——无论怎么升，始终是为他人做嫁衣，无非是获得一些心理上桃李满天下的满足感。他虽然教的是唐诗宋词文人风骨家国情怀，但骨子里是个实打实的实用主义者。
　　在送走学期最后一批出国的学生后，罗成立开始着手筹划自己的培训机构。公司成立初期有很多细致琐碎的活儿需要做，跑工商税务注册，找中介看场地租办公室，去家具城看家具…罗成立越做越觉得事儿做不完，开始打成蹊的主意。
　　“嘻嘻呀，要不要考虑下，出来跟我一起干？我现在就算生出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了，江湖救急！”罗成立瘫倒在成蹊小公寓的沙发上，“妈的，那帮孙子，非说消防不合格，我办培训机构又不开饭店，想讹老子？门儿都没有。”
　　成蹊递给罗成立一瓶冰镇可乐，又踢了他一脚：“你这刚卸下为人师表的伪装，就放飞自我了啊，出口成脏！”
　　“哎，虎落平阳被犬欺，嘻嘻，你要救我啊！”罗成立一口气灌下半瓶可乐，他刚从办公室那边回来，鹏城的四月已经是炎热的夏天，加上在消防合规检查没通过，从里到外都憋着气。
　　成蹊从来没考虑过自己出来创业，此时正是暑假，除了备课及持续两周的学习培训之外，并无其他的工作安排，便答应帮罗成立处理一些对外联络的事情。
　　罗成立把自己的培训机构定位于提升学生的学习能力及思维能力，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它和传统的培训机构同流合污，因此也完全没有考虑印一叠色彩饱和度极高、页面文字图片满溢的小广告去发，一直盘算着找家广告公司做一整套的宣发方案。这个关乎公司品位和形象及社会责任感的光荣任务他全权交给了成蹊——他有教职在身，不方便去对接客户，但对接乙方还是没问题的。
　　当天晚上，成蹊就收到了罗成立发来的邮件，列了6家广告公司的名字、联系人、联系方式及约谈时间，接着罗成立的电话就来了：“嘻嘻，邮件看到了吧？对了，我给你再印个名片，你喜欢副总还是总监？干脆合伙人吧！”
　　成蹊看了看时间，问：“这些都约好的吗？”
　　“是的，你看下有没有不方便的？他们直接电话你，我把你电话给他们了，后面要不要面谈你看着办。”
　　“都还行，这两天我没什么事。”成蹊看了看日历。
　　“那行，交给你了。对了，名片怎么印？认真的，出去谈事总的有个名片。”罗成立一改往日插科打诨的语气，非常严肃。
　　“直接印个名字吧，有神秘感。”成蹊想了想说，他本来只是友情帮忙，索性什么都不印比较好。
　　“也行，我明天给你寄个新电话卡和手机过来，”罗成立爽快答应了，“名字我就印 Chris Cheng吧！”Chris是成蹊的英文名，他平时很少用，还是在翰林的时候，罗成立翻看他的硕士毕业论文，发现这个名字的。
　　第二天一早，成蹊就收到了顺丰快递过来的名片和一个咖啡色牛皮的名片夹。
　　名片是银灰底色，正面左侧印着公司logo和深蓝教育四个字，右边是Chris Cheng，下方是一个新的手机号码、新的邮箱和公司地址。
　　准备得还挺周到，成蹊一边把电话卡装进手机卡槽一边想着，刚开机，一个电话就打进来了。
　　是昨天六家广告公司中的一家，没聊几句，成蹊就没了兴趣，上来就是一番王婆卖瓜，接着开始推介产品，完全不问这边的需求，他很快坚决而礼貌的打断了电话那头的滔滔不绝，挂断了电话。
　　成蹊在选择广告供应商这一块完全没有经验，不过凭着自己的感觉去沟通去挑选。一天下来，长长短短的六个电话让他有点疲惫，又有一种新鲜感——这是他30年的人生里未曾有过的体验，从那声“Chris”的称呼，到谈的内容都是风格、价位、渠道等作为一名老师几乎不会涉及到的字眼，让他感觉自己一心维护的那个简单到枯燥的世界被入侵了，而这种感觉，竟然并不坏。

　　罗成立的办公室消防没过，还用不了，成蹊只能把和广告公司的会面约在咖啡馆。
　　谈完两家后，成蹊已经感觉太阳穴在突突跳，虽然室内的冷气打得很低，也还是觉得燥热。他猛灌了半杯冰摩卡，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衬衫，又回到座位上静静地等着最后一家广告公司的客户经理来。
　　来者是个精神的小伙子，和前两位比，明显青涩很多，但是神采奕奕。他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名片，非语传媒，客户经理肖邦。
　　成蹊拿着名片看了看，搁到桌子的一边，他有点累了，冲肖邦礼节性地笑了笑，没有开口说话，等他和前两位打开笔记本，向他展示公司的过往案例。不料肖邦没有按套路出牌，他点了两杯柠檬水，递给成蹊一杯，说：“Chris，我昨天去贵公司的办公场地看过，位置不错，不过离居民区远了点。”
　　“哦”成蹊有了点兴趣，他没想到小伙子还去现场做过调研。
　　“大部分培训机构，特别是面向学生的，会选择靠近学校或者居民区，方便学生上课。”肖邦见成蹊坐姿不似刚才那般懒散，语气中又多了几分自信，“那么，在公司的整个宣传上，我们要解决的一个重点是，解决家长们对于地点的顾虑。”
　　“我这边针对你们的情况，提前准备了一个大概的方案，但主要是面向学生群体的宣传。您先看看，回头我再增添其他的维度，包括面向家长的。”肖邦把笔记本电脑递到成蹊面前。
　　肖邦表示晚上八点之前会把新方案发到成蹊的邮箱，成蹊便递了张名片给他，然后道别，回自己的小公寓去了。

　　周五的晚上，关雨澄在加班汇总部门的工作周报。广告行业加班是家常便饭，不过周五晚上大家都走得早一点，到了八点钟，公司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雨澄更新一周客户进度的时候，发现肖邦跟进的深蓝教育的联系人信息不完整，只有一个英文名，按照规定是需要提供完整的中文名的。她抬头看到隔着两排工位的肖邦也还在，便走过去打了个招呼，问他这位“Chris Cheng”的中文名是什么。
　　“不知道。”肖邦甩给雨澄三个字，继续低头做PPT。
　　雨澄有点尴尬地站在那里，肖邦大概是觉察到了自己的失礼，匆匆又打了几个字，按了下control S，抬头说：“雨澄，不好意思，我在赶一个方案。Chris的中文名我确实不知道，当时我也想问来着，但是看他的样子，不像一个做市场的人，文气得很，我猜可能有什么不方便，就没追问。”说完，从名片盒里抽出一张银灰色名片递给雨澄：“你看，名片上印的也是这个名字。”
　　雨澄接过那张名片，它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点点细碎的光泽，深蓝教育，Chris Chen。
　　“谢谢，那我做一下备注。”雨澄把名片还给肖邦，快速走回自己的座位，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深蓝教育”几个字。由于还没开始做大规模的推广和广告投放，几乎没有关于这家公司的任何信息。雨澄点开了一条工商注册信息，发现法人代表一栏赫然是“罗成立”三个字，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又看了一眼表格中的Chris Cheng，感觉答案昭然若揭。她大学时曾经搜索过成蹊的名字，在知网上看到过他的论文，里面他的中文名后面就跟着Chris这个英文名。
　　可是成蹊不是在翰林工作吗？不可能跑到鹏城来，更不可能去和广告公司谈合作。毕竟姓Cheng的人太多，而叫Chris的人也不少，也许只是一个巧合。况且，那个手机号码也不是成蹊的，那11个数字关雨澄铭记于心，绝对不会记错。也许，只是一个巧合？
　　雨澄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定了定神，继续整理那些琐碎详细的信息。
　　在指针指向十点的时候，关雨澄终于把邮件发到了谭明娜的邮箱里，又发了一条短信给她，提醒她查收，才关电脑收拾东西走人。此时的公司，已经只剩前台的logo等还亮着。
　　坐在零星只有几个人的地铁上，关雨澄只觉得头昏眼花，地铁有节奏地晃动和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Chris Cheng究竟是谁。迷迷糊糊中，成蹊坐在了她的身边，安静的，无声无息。雨澄忽然觉得很安心，虽然他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样沉默地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雨澄觉得困极了，想靠在他的肩膀上睡一会儿，内心却有个声音告诉她不可以这样做，纠结中她醒了，旁边的座位空空如也，原来只是一个梦。安心的感觉褪去，失落迅速袭来。
　　回到一居室，章澍正在卧室收拾行李。公司有个在海外的项目，需要外派至少三个月。
　　“这么突然？”雨澄过去帮他叠衣服。
　　“也不突然，公司一个多月前就告诉我了，我疫苗、签证都办好了。”章澍并没有抬头，一边忙活着一边说。
　　“那你今天才告诉我？”雨澄很自然地问了一句。
　　章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说什么，，又过了一会儿，继续收拾着，淡淡地说：“说了你要担心，现在告诉你，可以少担心一个月。”
　　关雨澄心里本没有多少离情别绪，只是想到他一个人要去非洲，难免担忧。听到章澍这样说，心里忽然有点难过，便走到章澍身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不说话。章澍对雨澄突然的亲密和温柔感到意外，有点怔怔的，少顷，他轻轻拍了拍雨澄的手，拿起来放在唇边印了一个吻在她的手背上。
　　“对不起，我今天加班加这么晚，都没有好好做顿饭给你践行。”雨澄心里满是内疚。
　　“没关系，你刚上班不久，压力大。”章澍说着，把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拉上，“明天早上送我吧。”
　　这一晚，章澍没有索取，只是把手臂给雨澄枕着，絮絮地说着让她注意安全，按时吃饭，加班太晚回家就打个车。
　　“要不，你在公司附近找个房子住吧，现在上下班太远了，辛苦。”最后，章澍提了个建议。
　　“那这里怎么办？”雨澄问。
　　“退了吧。”章澍答。
　　雨澄想起了她到鹏城那天，章澍打开这个房间门时的期待和欣喜，心里突然很难过，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不，我在这等你回来。”她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哽咽。
　　“傻姑娘，怎么了？”章澍觉察到了雨澄的异样，也感受到了手臂上的濡湿，他转过身，将雨澄整个人箍在怀里，“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雨澄终于没有忍住，开始抽泣起来，止都止不住，好像藏着无限的悲伤。
　　送走章澍后，关雨澄请了一周假，回了一趟府大，毕业答辩，办理离校手续。回鹏程后，顺利地转正，然后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肖邦的深蓝项目最终被谭明娜否掉了——不是因为方案做的不好，而是这笔生意不划算。她在任何一个项目中，从来不吝啬投入人力，要出活儿漂亮，这是一个广告人的尊严。深蓝这笔生意，整比预算还不如其他一单的利润来的多，她又不能做到因为人家预算少就偷工减料，这不符合她做事的原则，在周会上，她坚决让肖邦放弃这个客户。
　　“可...”肖邦还想再争取一下。
　　“我只看投入产出比，我知道你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客户签单，但是你的业绩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谭明娜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好，我们来过一下下周重点要跟的几个客户。”
　　关雨澄内心闪过一丝莫名的失落，就像蜘蛛苦心吐出的一根丝还没绷直就被拦腰剪断了；而后又觉得释然，就当工作中没有出现过这个小插曲罢。她在十个手指头翻飞在键盘上做会议纪要的间隙，偷偷瞄了一眼肖邦，后者风平浪静，认真地边听边记。关雨澄暗暗感叹，内心真强大。
　　散会后，关雨澄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刚倒了杯水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右手边的座机叮铃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是谭明娜的分机号。谭明娜的办公室出门再往前走两米就是雨澄的位子，但是她从来不专门走出来叫她，常常是一个电话打过来，噼里啪啦安排一堆活儿或者叫她去趟办公室。一开始雨澄听到电话响就开始紧张，过了这几个月，才稍微放松些。
　　谭明娜问雨澄看过肖邦给深蓝做的宣传方案没，雨澄点了点头。汇总团队同事的资料和报告时，她都会认认真真地看一遍，有时候发现一些错别字或者数据上明显的错误，还会提醒一下同事，等他们修改完毕再交给谭明娜。
　　“你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谭明娜甩出这个问题，转着手中的笔，微笑地等着雨澄的答案。
　　雨澄从来没直接接触过和业务有关的工作，冷不防被这么一问，心里慌兮兮的，而一向冷面的Tina竟然还冲着她笑，更加忐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样安慰着自己，又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雨澄才说：“客户提供的预算比较有限，之前又从未做过相关的推广，又要省钱，又要出效果，我觉得这两点，肖邦的方案还是可行的。”说完，又想到这个客户被谭明娜嫌弃的原因，赶紧补充了一句：“在不考虑利润的情况下。”
　　“具体点说呢？”谭明娜的语气里有很明显的鼓励，雨澄也感受到了，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这个方案几乎不涉及广告投放，像华尔街、新东方，从地铁到写字楼电梯铺天盖地都是广告，成本必然高，也不一定有效果；肖邦这边主要是聚焦中高端小区及体育场馆、少年宫举办线下活动，定位的人群更加精准，会让参与者印象更加深刻，效果肯定比看几秒钟广告要好。”
　　雨澄不懂太多专业术语，只是凭自己的理解尽量将自己的想法解释清楚，她不知道这个回答谭明娜是否满意。
　　“你愿意跟进这个客户吗？你负责去对接客户及外联，负责把这几场线下活动落地。”谭明娜突然话锋一转。
　　“啊？这...”雨澄想到了那张银灰色上的Chris Cheng。
　　“不愿意？”谭明娜问。
　　“不是不是，”雨澄赶紧否认，她当然知道这个机会的价值，可比她汇总半年周报要大多了。“我...我从来没对接过客户，担心搞砸了。”
　　“没事儿，你放手做，需要什么资源告诉我。”谭明娜的语气告诉雨澄，这已经是她的决定了。“好了，你去把肖邦叫过来。”

　　关雨澄回到座位上，再次把肖邦做好的PPT打开，想整理一下思路，却心乱如麻。
　　此Chris Cheng，是彼Chris Cheng吗？如果是，她该如何面对？
　　按理说，深蓝由她来跟进，她应该立马和客户打个电话，熟络一下。想到这里，她调出了Chris的手机号码，用公司的座机拨了出去，在静静等待电话接通的那几秒里，雨澄感觉心如鼓锤，而手也控制不住地有点发抖，她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呼出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喂，您好。”
　　雨澄控制住自己的气息，轻轻把那口气呼出来，简洁礼貌地对着电话讲：“您好，这边是非语传媒，请问是Chris Cheng吗？”
　　电话那头稍微顿了下，说：“是。”
　　“您好，我是非语传媒营销中心的，关雨澄。”雨澄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示出一种波澜不惊的职业腔，“后面我会负责对接贵公司的相关事务，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那边的声音没有任何异样，只是说完这句话，便没有再说别的。
　　“那么…成先生，称呼您成先生可以吗？”雨澄不习惯叫他的英文名。
　　“可以的，关…女士？”那边似乎有一点笑意。
　　“稍后我把方案的细节发到您的邮箱里，你先看一下，有什么问题或者需求，您可以随时联系我。”雨澄定了定神。
　　“好的，那就辛苦你了。再见。”
　　“再见。”
　　是他，果然是他。雨澄挂了电话，拿起装满水的杯子，咕嘟咕嘟几大口灌了下去，呛得咳嗽了几下；她拿着杯子向茶水间走去，内心充满了不期而遇的狂喜。

　　成蹊是在当天晚上，准确地说，第二天凌晨两点一刻收到关雨澄的邮件的。
　　这一夜，一向作息规律早睡早起的成老师失眠了。
　　这世界上也许会有许多个关雨澄，但不会有第二个，有她那样的声线和语调，清冷的，却又带着一点柔软，客客气气，认认真真。她一本正经地叫他“成先生”，想到这里，成蹊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传来“叮”一声，是收取邮件的声音。
　　邮件正文很短：
　　成先生您好，
　　请查收附件.
　　有问题随时沟通。
　　附件却很大，将近40页的文档，包含了整个推广计划的进度表、预算、场地联系表、工作人员联系表、物料表等，十分详细又落地的一份方案。
　　成蹊想起当年那个晚自□□是埋头认真做题的学生，不知道此时她是否也是在办公室，在电脑前加班。他从手机里翻出白天打给他的那个座机号，刚拨出去，又挂断了。
　　他点了邮件界面的回复键，飞快地打了一行字：“早点休息，工作可以明天再做，注意身体。”末了，又觉得不妥，便改成“方案已阅，方便的话，可以约个时间敲定细节。”刚准备点发送键，又觉得深更半夜约人见面欠妥，竟然颇为踌躇起来。
　　此时躺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的关雨澄，看着收件箱里刚弹出来的阅读回执，静静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终敌不过困意，睡着了。
　　早上醒来，关雨澄赶紧看了眼邮箱，还是只有那封阅读回执，并没有新的邮件过来。她不禁为自己没头没脑的等待感到有些羞赧，工作而已，坦然一些便可，抱着一些莫名的期待，倒有些猥琐了。想到这里，她把本来准备换上身的一字领连衣裙挂回了衣柜，随便套了件T恤和牛仔裤。

　　到公司以后，雨澄又例行查收了一遍邮件，成蹊回复她了。
　　关女士，
　　感谢您的方案，非常详尽，我们内部讨论后再给你答复。
　　工作愉快。
　　Chris Cheng
　　深蓝教育
　　成蹊这样回复并不是套话，他确实需要和罗成立确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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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比较慢，因为还要上班。但是这个故事，一定会写完，可以移步微博：当然不想当然，沟通交流。晋江地规则实在有点不懂，一直没有办法留言或者回复，谢谢持续关注的为数不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