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简单故事》当然dangran

17、第十七章

　　关雨澄最终放弃了考研，大四下学期过完寒假，她直接去了鹏城。
　　章澍已经在半年前顺利转正，在工作上游刃有余了。
　　雨澄到鹏城那天，他请了一天假早早地去了机场。支撑章澍度过这一年异地恋的，便是对于未来两人生活的种种设想。他觉得这一天，是美好生活的开端，应当有着庄严的仪式感。
　　章澍在国内到达的出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先发现了关雨澄，她从曾城的冬天里飞来，还穿着厚重的冬装。章澍使劲挥了挥手，雨澄却没有发现，直到走出围栏，看到含笑站在眼前的章澍，他抱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比校园里的那个少年稳重了许多，笑起来仍然是蔚蓝晴空的模样。
　　雨澄接过了那一大捧玫瑰，俊朗的少年与象征爱情的鲜花引来不少过往的行人的侧目。章澍从雨澄手中接过背包，把背包背到背上，一手拉过行李箱，一手揽着雨澄的肩膀，说：“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在得到关雨澄要过来鹏城的消息时，章澍就很快找中介租了H公司附近的一套一居室，屋子装修简单，但干净敞亮，厨卫俱全，还有个采光很好的阳台。他抽了几天下班的时间过去打扫了一遍，又添置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静候女主人的到来。
　　雨澄进门后，先把外套和花放了下来，环视一尘不染的小客厅，内心生出丝丝感动。她刚准备开口，章澍却把她拥入了怀里，两只胳膊紧紧扣着她的脖子，脸在她的一侧脸上摸索着，雨澄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呆呆地站在那里。
　　“雨澄，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我每天都很想你。”章澍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
　　“章澍，你先松开，我…我捂了一身的臭汗。”雨澄轻轻地推了章澍一把。
　　“不，你香着呢！”章澍深吸一口气，痒痒的感觉让雨澄笑了出来，雨澄摸了摸他的头，说：“好啦，先松开，乖！”
　　“嗯，好吧~”章澍拖长了尾音回答，像个受了委屈但努力保持乖巧的孩子。
　　到房间方行李箱的时候，关雨澄一眼瞥见了床头并排摆着这两个枕头，联想到刚才章澍的亲昵举动，不由得心里紧了一紧。
　　章澍帮着她把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件挂在衣柜里，挂到那件粉色大衣时，笑了：“你还带过来了啊？这边的天气，一年到头也穿不了两次。”
　　雨澄还想着两个枕头的事，没说什么，坐在书桌前，想着后面会有什么状况发生。

　　晚饭是在外面吃的，雨澄懒得做饭，章澍又不会做饭。吃完饭雨澄让章澍带她四处逛逛，看看鹏城的夜景，章澍却说：“以后机会多的是，你今天赶路累了，早点回去休息。”然后拉着她回到了住处。
　　他们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看着电视，雨澄酝酿了很久，尽量自然地问道：“你还不回去休息吗？”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一个问题，但因为她自己心里明白这个问题的指向，因而有点底气不足。
　　章澍眼睛还是盯着电视，手一伸把雨澄扣紧在怀里，故意压低声音问：“回哪儿去？”
　　雨澄的脸瞬间变得滚烫，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回你公司宿舍啊！”章澍之前跟她说过，自己住在公司的公寓里，两人一间。
　　章澍闻言低头，用手捏着雨澄的下巴，自己凑过去，在几乎要触碰到她嘴唇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说：“我不，你知道我有多盼望这一天吗？”
　　如果说之前雨澄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只是揣测，那么此时就非常显而易见了。
　　她的心里是抗拒的，毫无准备的，然而身体却没有反抗。对于章澍，她始终说不清自己对他的感受，唯一清楚的是，她不可辜负他。因而，她没有逃离章澍轻轻吻上来的嘴唇。
　　他们不是第一次接吻，然而之前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今天那柔软的触感却令章澍无法满足于浅尝辄止的接触，他更加用力地吮吸着，怀里的姑娘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只是闭着眼睛承受着。章澍稍微停了一下，看到被自己蹂躏得红唇而微肿的双唇，泛着诱人的光泽，只觉心里升腾起一股难言的冲动，他又深深地吻了下去，手也不安分起来。
　　他的手从雨澄衬衫的下摆伸进去，一路蜿蜒向上，当终于接触到那团柔软的时候，雨澄突然一把推开他，惊恐地叫道：“你干什么！”她的眼神透着章澍从来没见过的防备和警惕，甚至还有一点点，厌恶。
　　章澍没有再继续动作，沉默了许久，说：“对不起。”
　　关雨澄内心突然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烈，而章澍，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情之所至，渴望有更亲密的接触，并不是罪过。要说对不起的，是她。
　　“留下来陪我，我一个人害怕。”雨澄慢慢地把手靠近他那边，又悄无声息地握住，“对不起，我还…不太习惯。”
　　晚上，两个人相敬如宾地躺在了一张床上，章澍把一只胳膊给雨澄枕着，再无任何亲密的举动。
　　雨澄几乎是一夜无眠，又不敢随意翻动，就那样直挺挺地躺着，睁眼看着天花板。不知到了几点，才昏昏地睡去。朦胧中雨澄感觉身边的人起身，出门，她没有睁眼，静静地听着响动。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章澍也不见踪影。拉开窗帘，窗外是鹏程特有的清晨时分的气息，湿润清凉，并且难得的安静。
　　章澍昨晚睡得也并不好，等到天蒙蒙亮，便起身换了衣服，回公司了。临走前，给雨澄留了牛奶、水果以及去面试的路线在茶几上，看着茶几旁边他们昨晚坐在一起接吻的小沙发，内心五味杂陈。
　　去面试的地方，要先坐5站公交，再倒地铁。关雨澄在地铁排队安检的时候，一个男人从她旁边匆匆而过，他没有带行李，因此直接就走了过去。雨澄瞥到那个背影的时候，心跳漏了一拍——那个笔直端正的背影，实在像极了成蹊。
　　终于等到背包从安检仪器里缓缓出来，雨澄一把抓起，飞奔向闸口，不料闸口有个老人家的卡怎么都刷不出来，堵在了那里；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其他的闸口，盯准一个队伍较短的，又跑过去，终于进了站。然而等她气喘吁吁地站在屏蔽门前时，和她同方向的地铁刚缓缓合上车门，而开往反方向的地铁，已经只剩下一截尾巴还未驶出站台。
　　关雨澄内心失落之余，又暗自鄙夷自己，不过一个形似的背影而已，就这么没有定力？自尊和矜持，放在哪里了？
　　面试的公司在写字楼的顶层，一家叫非语的广告公司，装修风格简约明快，深灰色地板没有铺地毯，一水儿的白色家具，错落有致地摆着高高低低的绿植，看起来生机勃勃。
　　关雨澄本科学的财会专业，面试的却是一个文案策划岗位。HR把简历推荐给总监Tina的时候，邮件是这样评价的：无相关专业背景，但文笔不错，可以看一看。雨澄在简历里有附上自己的博客链接，博客是她上大学以后开通的，几年下来陆陆续续写了有六七十篇文章。正是这些文章，让谭明娜决定见一见这个学严肃刻板的财会专业却想做需要创意的文案策划的姑娘。
　　谭明娜给了雨澄一个很职业的微笑，说：“我是Tina，谭明娜。你学了四年财会，现在要做和专业完全不相关的工作，说说怎么想的？”她是个在广告行业和知名企业浸淫过多年的老策划人，说话做事一派精英范儿，烈焰红唇，精致的全黑衣裙，颇有距离感。
　　鹏城的冬天本就十分闷热，面对气场全开的谭明娜，关雨澄感觉更加热了，后背的汗从毛孔沁出的过程好像都能感觉到。好在她有三年多面对一群小萝卜头授课的经验，很快稳了稳神。
　　“谭总，您好。”关雨澄想着初次见面叫人家谭明娜，显得有点自来熟，还是称呼她的职位比较稳妥，“关于这个问题，我在准备求职时就仔细考虑过。”
　　“第一，我选择财会专业，并不是我的本意，是被调剂的。”雨澄撒了个小谎，这种情况下她总不好去解释自己当初选择这样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专业的原因。“但是既然学了，我还是尽力去学好，所以我的成绩在专业可以排到前20%。”说到这里，雨澄停顿了一小会儿，见谭明娜没有反应，又接着说：“但是我还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找了一份兼职，就是我简历上写的，培训中心的写作辅导老师，从大一上学期一直做到大四上学期。”
　　“说说你的这份工作。”谭明娜突然插了一句。
　　“嗯，好的。这份工作，一方面让我不断去思考，怎样去开发和拓展写作的思路，同时又要把这些想法转化成小朋友可以理解的东西，其实是有一个加工的过程；另一方面，教别人和自己学东西其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需要换位思考很多东西。关于这两块，我在博客里有几篇文章有写过。”听到这里，谭明娜点了点头，那几篇文章她确实看过，在博文目录“边教边学”的分类里。“还有一点，就是让我有了额外的收入，经济上更自由一些。”说到这里，雨澄笑了一下。
　　“我为什么想做文案策划这个工作，”雨澄自己把话题说回了谭明娜的第一个问题上，“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需要创意、可以脑洞大开的工作，这是我的兴趣所在。大学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为公司的各种活动写宣传文案，也帮我兼职的培训中心写过各种形式的招生宣传信息，效果都还不错的。”听到这里，谭明娜又点了点头，这些文案她在博客里也看到过，它们被归类在“小试牛刀”类目下，作为一个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能写出文采和看点兼具的文案，已经强过了科班出身却只会照着理论知识生搬硬套的很多。
　　“为什么要来鹏程呢？”谭明娜收起面前的简历，再次露出了微笑，这次少了职业的疏离感，多了几分温度。
　　“因为...”雨澄停顿了一下，然后表决心一般地说：“我男朋友在鹏城。”
　　谭明娜又笑了一下，说：“因为爱情啊。”
　　“不是不是，”关雨澄连忙否定，她想起了面经里面的几条忌讳，想着自己已经犯忌了，忙挽回道：“鹏城是一个包容开放的城市，这里机会很多。在这里，我更有可能得到自己喜欢的工作机会。”
　　“好了，我没什么问题了，你有什么问题想了解吗？”谭明娜没有再继续追究这个问题。
　　关雨澄按照面经上传授的经验，问了几个中规中矩的问题，谭明娜解答了一部分，另外一些问题，表示会让HR和她谈。
　　第二轮面试就是HR了，问了几个常规的问题，又解答了雨澄的几个问题，便客气地送走了雨澄，让她回家等通知。

　　关雨澄不知道自己发挥得到底如何，从谭明娜的反应看，应该不会太糟糕，但是从提问上看，未免太简单，和面经上列的那些险象环生的面试完全不同。正当她来来回回地想着种种细节时，手机响了，是非语的HR！雨澄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接听键，那头立马传来HR轻快的声音：“您好，请问是关雨澄同学吗？”
　　“是的。”
　　“是这样的，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的面试已经顺利通过。岗位是总监助理，实习期薪资和补贴标准和刚才我口头告知你的一致。在您取得毕业证以后，如果能够通过实习期评估，可以转为正式员工，薪资会在转正前和您沟通确认。”
　　“总监助理...我面试的是文案策划呀。”雨澄对于其他的都很满意，唯独这个岗位让她心存疑虑。
　　“这个是Tina的建议，如果您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联系她。一会儿我把她的手机号码发到你的手机上。不过坦诚讲，跟着Tina你会学习到很多东西，会辛苦一些。”HR说完这些，确认雨澄没有其它问题后，便挂了电话。很快，手机上收到了来自HR的短信，是一个手机号码。
　　雨澄很想马上拨回去问问这个总监助理是怎么回事，但是又想到不能表现得过于急切，况且现在是上班时间，人家也不见得有空，便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和忐忑，继续赶下一个面试。

　　下午回到回到那个一居室的时候，关雨澄刚放下包，就接到了谭明娜的电话。
　　“关雨澄，对于做我的助理有什么疑问吗？”她开门见山。
　　“哦，谭总，我只是好奇，为什么给我的职位和我面试的不一样。”雨澄老老实实地回答。
　　“第一，你的经验胜任不了文案策划的岗位，短期内无法有像样的输出，公司没有时间等；第二，你做事认真，善于总结思考，正好我需要这样一个人手帮我。”谭明娜言简意赅，末了，又补充道：“跟着我，你学到的东西会远远多于做一个文案策划，但是会比较累，还要经常出差加班。愿意接受这个挑战吗？”
　　雨澄犹豫了一下，说：“谭总，我想再考虑一下，明天上午给你答复行吗？”
　　“好的，10点钟之前回复我。”话刚落音，雨澄便听到手机传来挂断电话的声音。
　　雨澄给章澍发了短信，让他下班后过来吃晚饭，又去买了菜，简单地做了个晚饭，都是他喜欢的几样。
　　等到快7点了，雨澄才收到一条信息：今晚加班，你自己先吃，锁好门窗，注意安全。
　　雨澄本来打算两个人好好吃一顿晚餐，再和他商量一下工作的事情，至于后面要发生的事情，也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再拒绝，却没想到，都落了空。于是她把饭菜都挪到茶几上，打开了电视，让房间里多了点响动。
　　吃饭的间隙，雨澄又上网查了一下非语的信息，发现谭明娜在业界竟然相当有名气，而且口碑很好，当下决定接了这个offer。她给谭明娜发了一条短信，很快收到了回复：欢迎加入。
　　第二天雨澄起了个大早，去鹏城第一人民医院做入职体检。出门前她看了眼手机，没有来自章澍的任何信息。于是给他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找到了工作，今天出去做入职体检，再买点东西，下周一她就要上班了。
　　体检很快就结束了，医院附近有个商场，关雨澄决定去添两身行头。自己的衣服大多是休闲风，款式和质地也不甚讲究；为了面试而特意购置的正装又太过正式，她想着做谭明娜的助理，至少形象上要得体一点。
　　逛着逛着，关雨澄突然看到了章澍给她买粉色大衣的专柜，便走了进去。
　　同样还是冬季，鹏城的专柜里却已经一片春意盎然，只有少数几件冬装还在。雨澄一眼看到了角落里一年前没买下的那件千鸟格大衣，立马走过去翻出领子上的尺码，一看正是自己的尺寸，顿时如获至宝，导购告诉她过季打六折，最后一件了，雨澄试都没试，直接让导购包了起来。
　　意外收获了一年前错过的大衣，关雨澄心情大好，很快又挑了两套当季的衣服，一件藏青色的五分袖连衣裙，一字领正好露出好看的锁骨；一件垂顺的黑白波点衬衫配黑色铅笔裤，干练又温柔。

　　周五下班后，章澍终于出现在了一居室的门口，此时距离上一次他和关雨澄见面，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期间他没有再给雨澄发过信息或者打过电话，雨澄只是会在下午发个短信问他过来吃饭吗，他回不了，加班，如同一对孩子已经长大又恢复二人世界的老夫老妻一般平淡。
　　雨澄看到他还是开心，把他拉到餐桌旁坐下，他看到桌子上多了一瓶花，白瓣黄蕊，素雅清淡，却有着幽幽的香气。
　　“卖花的说是姜花！”雨澄看他盯着那瓶花看，便走过去又摆弄了一下，用手轻轻地扇了一下：“你闻，很清香。”
　　章澍笑着点了点头，说：“饿了，吃饭吧！”
　　这是他们在鹏城团聚以来，第一顿在家吃的饭。
　　除了章澍喜欢的蒜苗腊肉和青椒炒蛋，雨澄还做了新学来的苦瓜排骨煲和广式菜心，又开了两罐啤酒。看她笑意盈盈地摆碗筷，拿酒杯，章澍心情也轻松起来：“你心情不错呀！”
　　“我找到工作了！周一就去上班，就是科技园那家！”雨澄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这么快？没听你说呢。”章澍有些意外。
　　“你天天加班，我就没打扰你，入职体检我都做啦。”雨澄给章澍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
　　章澍默默地把雨澄给他夹的菜送进嘴里，这是他第一次迟到雨澄做的菜，而且是在属于他们的小窝里。原本在自己的想象中，这会是无比温馨的画面，然而他却无奈地发现，没有办法再感受到曾经的那种亲密。他不知道是因为那天晚上雨澄那个陌生的眼神，还是突然发现，即便没有自己的安排，雨澄也能搞定一切？
　　雨澄还在絮絮地说着自己面试的经历，加上喝了一点酒，两颊泛着红晕，眼波流转，看起来比平时生动了许多。看着雨澄神采飞扬的样子，章澍又安慰自己，也许前两天是时机不对，她刚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工作又没有着落，心里难免烦躁。
　　吃完饭，章澍把已经微醺的雨澄扶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厨房收拾洗碗。他拧干抹布，抬头准备晾到挂钩上的时候，突然发现雨澄靠在门框处望着他笑，红红的脸庞眉眼乖巧的样子，让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在培训中心见到她的情景，也是那样地微微一笑，带着一点紧张和故作镇定。他内心忽然感觉无比柔软，便走过去，把雨澄搂在怀里，静静地感受着她紧贴着自己的身体传递过来的温度和一下一下的心跳。
　　“你两天没有理我。”雨澄突然说。
　　呵，她都知道。章澍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捏成了一团，他把脸贴在雨澄的头顶上，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一晚，章澍没有回宿舍，他躺到雨澄旁边的时候，雨澄正在看书，见他来了，便把书放到了床头柜上。他们很自然地拥抱在一起，亲吻。这一次，雨澄没有拒绝章澍的抚摸，章澍进入的时候，她痛到有一瞬间的呼吸苦难，也没有一丝抗拒。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章澍予取予求。末了，章澍瘫倒在她身上，她轻轻地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在心里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