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简单故事》当然dangran

14、第十四章

　　章澍对雨澄邀请他一起回母校参加校庆几乎是受宠若惊。
　　“我是不是要准备一套西装，还要配领结那种？”他看着自己身上的滑雪衫和牛仔裤，“那种正式的场合应该要穿正装吧！”
　　“是不是还要给你的老师们呀同学们呀准备一些礼物？你们都快三年没见了吧？”
　　“下班后我陪你去买衣服吧，今天刚好发工资了，你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回去才行！”
　　课间休息的时候，章澍拉着雨澄一直嘀咕个不停，非常兴奋。
　　关雨澄哭笑不得：“你内心戏有点多啦！校庆而已，又不是参加颁奖礼。”
　　“我想让你开心嘛！”章澍捏了捏雨澄的脸。
　　下班后，章澍还是拖着关雨澄去了培训中心附近的商场。
　　章澍送过雨澄东西，恋爱前大都是书、水果之类，太贵重的，他怕雨澄拒绝；太私密的，又怕僭越。而今成为了恋人，他觉得应当好好送雨澄一样礼物，这才是一个称职的男朋友该做的事情。
　　雨澄对于穿衣打扮之类，没有太过钻研，但也不算完全随意。宿舍里的女孩子们凑到一起，难免会讨论这些问题，她偶尔也会参与，不过她的兴趣不在当季流行风尚，而是一些有趣的设计细节。有次她对面床铺的桃子试穿新网购的一条碎花连衣裙，复古的色彩和合身的剪裁，衬得桃子略圆润的脸很是典雅耐看，但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桃子左看右看总觉得别扭，又说不出问题在哪里。
　　“要不把下摆的那圈蕾丝给拆了？”雨澄观摩了很久，给出了一个建议，“裙子的颜色和款式本来很好了，那圈蕾丝有点画蛇添足，像睡衣。”
　　去掉蕾丝边的连衣裙上身效果堪称完美。从此宿舍里的姑娘们有啥看不顺眼的、不知道怎么搭配的衣服，都会找雨澄看看。
　　章澍本来想给雨澄买一件首饰，雨澄说不喜欢那些，自己连耳洞都没有。
　　“那可以买项链，或者手链啊。”章澍想着女孩子身上佩戴的，无非这几样。“你要是愿意，戒指也行。”末了，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
　　雨澄不好意思地笑了，拉着章澍从首饰专柜前离开。
　　路过一家女装店的时候，雨澄脚步慢了下来，章澍见状连忙推她走了进去：“看看，你喜欢哪件。”
　　雨澄在一件黑白格子的大衣前驻足了一会儿，导购小姐连忙走过来：“美女，喜欢可以试一下。这件大衣是经典款的千鸟格，腰身收得很好，还有立体剪裁的下摆，就剩这一件最小码了，你这么瘦，穿着正好。”
　　章澍却拿着一件嫩粉色的大衣走过来：“我觉得这件更好看啊！你看这口袋上还有珍珠，你穿肯定好看。”
　　雨澄看着导购小姐笑了笑，导购小姐说：“可以两件都试试嘛！”
　　两件大衣雨澄穿着都不难看，格子的端庄耐看，粉色的甜美清新。
　　“我还是喜欢这件。”雨澄指着千鸟格的对章澍说，“那个有点太嫩了，不是我的风格。”
　　“可是我喜欢看你穿那件粉色的呢，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老成嘛，下课了你又不是关老师。”章澍坚持自己的意见。
　　“要不两间都拿了吧。”导购小姐见状，连忙怂恿道。
　　“不不不，不用了。”雨澄连忙拒绝，试衣服的时候她看了千鸟格的吊牌，两件一起拿下，大半个月的工资都没了。
　　“那好，就两件都要了吧。”成蹊爽快地应和了导购的建议。
　　导购小姐立马喜笑颜开，对雨澄说：“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很多小情侣来买衣服，男生都是说这不好那不好不让买呢！”然后回头对章澍说：“我给你开票，去收银台付款就好了，现金刷卡都行。”
　　雨澄见状，连忙脱下身上的千鸟格，拉住章澍的手：“那就粉色的吧，我也觉得那件挺好看，就是没穿过这种颜色，觉得不太习惯。”说完又对导购说:“麻烦你开票吧，粉色这件。”
　　突然丢了一件衣服的生意，导购小姐有点泄气，但还是笑容满面开了票，递给了章澍。
　　后面章澍也买了件大衣，他坚持让关雨澄帮他挑了一件，试了下大小，便决定要了。
　　“不试下别的吗？”雨澄问。
　　“不了，你挑的肯定好。”章澍心情很好地看着镜子里站在身旁的雨澄答道。
　　这件衣服，雨澄抢着刷了卡，章澍有点恼火，他不想花雨澄的钱，也觉得有点没面子。
　　雨澄心里却觉得舒服了很多，礼尚往来，至少在金钱上，她没有亏钱他太多。

　　翰林的校庆办得十分隆重，省政府和曾城市政府的领导，在各个领域功成名就的杰出校友，在开幕式上挨个发言、捐赠，流程走完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我们先去吃个午饭吧。下午还有文艺表演，闷死了，要不我们就在房间休息吧。班长说晚上召集大家一起嗨一下！”季晓月说。
　　他们四个人在翰林附近的快捷连锁酒店开了两个房间，办理入职的时候前台阿姨警惕地看着两对情侣，问：“身份证呢？怎么住？”
　　季晓月没好气地说：“男生跟男生住，女生跟女生住！”蓝进宁和章澍在后面撇撇嘴相视一笑。
　　他们四个人坐了一夜的硬座，上午又在塑胶操场站了一上午，虽然年轻精力充沛，也觉得劳累了，各自在房间先酣畅淋漓地补了个觉。
　　雨澄醒来的时候，发现有阳光透过窗帘洒了一点进来，房间是朝西的，她看了眼手机，竟然五点半了。于是起床，拉开了窗帘，夕阳的余晖便倾泻而入，正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接着季晓月的手机也滴滴响了两下。
　　季晓月翻身摸过手机，睁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弹坐起来：“雨澄，快快快穿衣服，班长发短信说6点钟相见欢集合！”
　　相见欢是学校附近的一家本地菜馆，物美价廉，既有散座，也有包间，是学生们散伙饭聚会的理想选择。只是距离她们住的地方远了点儿，一个在翰林的东北角，一个在西南角，走过去至少需要半小时。
　　蓝进宁和章澍砰砰敲门时，季晓月和关雨澄正在选衣服，她们和自己的男朋友还没有亲密到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他们面前换衣服，于是季晓月隔着门说：“等会儿，换衣服呢！”两位男生又悻悻回房。
　　回头看到床上那件娇嫩欲滴珍珠装饰的大衣时，季晓月感觉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伤害：“关雨澄，这什么鬼啊？你打算穿着它？”
　　雨澄问：“不行吗？”
　　“麻烦告诉我，你是受了什么刺激，买这么一件...”季晓月想了想，“辣眼睛的衣服？”
　　雨澄想了想，还是穿上了，“好啦好啦，你一会儿别看我，就不会辣到啦！”
　　“我会装作不认识你的，跟你保持三米开外的距离。”季晓月毫不留情。
　　雨澄对着镜子，把原本扎着的马尾放了下来，衣服的颜色实在太嗲，用浓密的头发压一压，让她感觉稍微好了点儿。然后又拿过季晓月的眉笔，把眉毛又描了一下，就坐在床边等季晓月了。
　　“你不精装修一下？”季晓月正在对着镜子戴隐形眼镜，“至少涂点口红吧，精神点。”
　　雨澄闻言又走到镜子前，自己看起来确实有点萎靡，她去包里摸了一下，发现自己常用的一只浅色唇膏不在里面，大概是走的时候忘记装进去。季晓月的口红她又觉得太艳丽，就索性不涂了。
　　蓝进宁看到走出房间的关雨澄，也吓了一跳，但是看到章澍的表情，把张大的嘴巴又扁了回去。章澍也穿着那天雨澄帮她挑的灰色休闲款大衣，他看到雨澄眼睛亮了起来：“真好看！”

　　眼看时间逼近六点，四个人匆匆下楼打车，不料那天翰林人流量实在太大，路上堵城一团，于是只得一路快走加小跑向相见欢奔去。
　　他们走进包间的时候，人都到齐了，二十多个人，坐了满满当当的两大桌，靠门的一桌有四个空位，显然是留给他们的。挨着空位坐着的，是成蹊。
　　季晓月眼疾手快，一把拽着蓝进宁坐在了靠近成蹊的两个座位上；关雨澄和章澍就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另外两个空位上。雨澄坐在季晓月旁边，和成蹊中间隔着两个人。
　　毕业后大家有过几次同学聚会，大家也都知道季晓月和蓝进宁的恋情，因此都习以为常了。而关雨澄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还带了个他们从没见过的男孩儿，自然成了饭桌上的焦点。
　　“哎，雨澄，介绍一下你身边的这位帅哥啊！”毛东东最先开始起哄。
　　雨澄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她还没开口，脸已经红了。章澍倒是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自我介绍说：“大家好，我是雨澄的男朋友，我叫章澍，立早章，三点水的澍，是府大数学系大四的学生。”
　　“樟树？那你们以后生个孩子可以叫樟脑哎~”一个女同学脑洞大开，大家一阵哄笑。
　　雨澄连忙挨个儿给章澍报了一遍每个同学的名字，也不管他能记住几个。末了，到成蹊的时候，雨澄顿了顿，说：“这是成老师，我们班主任。”成蹊转过头，看着章澍，点了点头，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来，章澍，敬你一杯，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同学聚会！”班长站起来朝章澍举起了酒杯，“雨澄是我们的同学，我们就都是她的娘家人，你要是对她不好我们可有意见哦！”班长一饮而尽。
　　雨澄正在心里暗自纳闷儿，班长平时和她关系也没特别亲近，怎么忽然这么亲情爆棚。旁边季晓月碰了碰雨澄的胳膊：“你家章澍要遭殃了！”
　　果然，经班长这么一带动，一桌人纷纷以娘家大舅哥大姨姐自居，各种拜托章澍好好照顾他们家雨澄，一定要干了这杯情深义重的酒。雨澄知道章澍的酒量尚可，但看着他来者不拒，一边喝还一边好脾气地说谢谢，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轻轻拽了拽章澍的衣服，担心地看着他，章澍微微一笑：“没事儿。”
　　同学们一圈儿总算应付下来了，章澍把自己的杯子里倒满了酒，离开座位，走到了成蹊面前：“成老师，敬你一杯。”
　　成蹊站了起来，却没有端起酒杯，他拍了拍章澍的肩膀，说：“谢谢，你喝了不少了，去吃点东西吧。”说完，像是不经意地，瞥了关雨澄一眼。章澍一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回到雨澄身边坐下，却见她右手捏着筷子，左手握成拳搁在桌子上，低垂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雨澄？”他轻轻把右手覆盖在关雨澄的左手上，想让她舒缓一点儿。雨澄却条件反射般地抽出了左手，转过头看着他，用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眼神。章澍被这个眼神惊到了，他以为关雨澄是对于众目睽睽下的这种接触有点害羞，便赶忙缩回了自己的手，压低声音说：“对不起。”
　　雨澄轻轻地笑了一下，说：“对不起什么？快吃菜吧，喝了那么多酒。”说完，给他盛了一碗米汤青菜豆腐羹。章澍因为雨澄那个眼神而突然提起来的心，因为这个动作，又放了下来，甚至，还泛起了丝丝柔情蜜意。
　　酒过三巡，大家开始讨论下一场去哪儿，有的说桌游，有的说KTV，也有的说去看夜场电影。而成蹊那边，正认真地和左右两边的学生们讨论着考研的问题。
　　关雨澄一直紧绷着身体端端正正地坐着，自从走进这个包间，就浑身上下不自在。这件娇嫩得有些夸张的大衣让她不自在，同学们对她和章澍的过分关注让她不自在，热烘烘的氛围让她不自在，以及，那个一派云淡风轻的人，让她不自在。

　　最终他们服从绝大多数人的意见，决定去KTV。雨澄非常想回住处休息，她感觉浑身都被捆缚着，急切地需要松绑。但大家兴致都很高，热情的拉章澍一起，她不好太不合群，那样倒显得有些矫情，便打起精神，随着大部队一起向KTV走去。
　　KTV离相见欢不远，过马路，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路上同学们三三两两聊着各自的近况，季晓月挽着关雨澄的胳膊，商量着晚上打包点豆腐脑、萝卜牛杂之类的回房间宵夜，一定美味极了。雨澄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睛却在四处搜寻，回头看到蓝进宁在左、章澍在中间、成蹊靠右边，三个人竟然肩并肩走在一起。蓝进宁搭着章澍的肩膀，把头向右前方伸出去，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章澍一脸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而成蹊，认真地听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睛却看着地面。
　　距离上次在府大不期而遇又不欢而散，已经过去整整两年。这是两年来雨澄第一次见到成蹊，刚才在相见欢的包间看到他的一瞬间，她几乎是不加思考地装作没注意到，避开了一切有可能的眼神接触，包括在介绍成蹊的时候，她都是看着章澍说的。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好好地看他一眼。他微垂着头，故而看不清他的面容和表情。他的头发和两年前一样，有点长，有点凌乱。因为校庆的缘故，他穿了正装，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服，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外面套着一件藏青色的双排扣大衣，曾城的元旦并不算寒冷，他没有扣上大衣的扣子，而是任其敞着，两手插在口袋里。他还打了领带，浅蓝色的，有着淡淡的光泽。雨澄想，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穿成这个样子呢。
　　忽然，成蹊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雨澄迅速收回自己的视线，心砰砰乱跳，感觉自己像个可耻的偷窥者，心里暗暗想但愿他没有发现自己偷偷在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