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简单故事》当然dangran

13、第十三章

　　大三那年的圣诞节，是季晓月和蓝进宁一起去府大找关雨澄过的。
　　这时候的季蓝二人，已经一副老夫老妻做派了，情侣间的亲昵还在，已经没有了扭捏之态，而是一种默契的和谐。
　　“对了，雨澄，元旦翰林建校60周年校庆，咱们一起回去一趟呗~”季晓月一边吃着蓝进宁给她剥的虾仁一边说。
　　“不了，回去一趟，寒假还得回去，折腾。”雨澄想都没想，拒绝道。
　　“关雨澄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越来越没集体荣誉感呢？拿出你当年冒死跑800米为班级争光的精神来呀！”蓝进宁又塞了一个虾仁在季晓月嘴里。
　　“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点傻事儿呀！”关雨澄自嘲地说。
　　“雨澄，你…”季晓月欲言又止，“和章澍怎么样了？”她换了个问题，把和成蹊相关的话憋了回去。
　　“就那样呗。”雨澄淡淡地说。
　　“就哪样？”蓝进宁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雨澄看着季晓月：“你科普工作不到位啊。”
　　“哎呀关雨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闻听雨澄已经有了男友的消息，蓝进宁一下子激动起来：“叫过来一起吃饭啊，还藏着干啥？让我们这对神仙眷侣帮你把把关！”
　　雨澄微微一笑：“他今晚有课，还在培训中心呢。”
　　蓝进宁还要继续追问，季晓月暗暗掐了把他的大腿，立马识趣地闭嘴了。
　　“要不，带上你家章澍，我们元旦一起回翰林参加校庆吧！”蓝进宁又不怕死地补了一句，手在桌子底下紧紧攥住季晓月的手，避免了一次皮肉之苦。
　　顿了一下，关雨澄说：“好啊。”
　　季晓月和蓝进宁面面相觑，蓝进宁只是随口一说并未当真，关雨澄却轻轻巧巧应了下来，他们一时半会儿没搞懂这是什么套路。

　　雨澄和章澍是在培训中心认识的。雨澄第一天去上班的时候，早到了将近一个小时，她调试好上课用的课件，便坐在教室的最前面，一直在做深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她没有授课的经验，也没怎么和小孩子打过交道，对于未接触过的东西，她习惯性地感到不安和忐忑。
　　这是有人敲了敲教师门，她回头，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冲她一笑：“hi，打扰了，我来看下这儿有没有我落下的U盘。”
　　雨澄往旁边让了一下，男生蹲下去，从讲台和第一排课桌的缝隙里捡起了一个U盘，对着雨澄笑道：“谢谢！”雨澄微笑着点了点头。
　　“哎，好像之前没见过你，你是…”男生走出教室门，又扭头问道。
　　“哦，我是这边新来的老师，教写作的。”雨澄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工牌。
　　男生又折返回来，把自己的工牌递给雨澄看：“我也是这边的老师，教奥数的。我是府大数学系的，你呢？”
　　“我是府大经管学院的。”碰到了校友，雨澄感觉紧张的感觉稍有缓解。
　　“章澍。”男生伸出了右手。
　　“关雨澄。”雨澄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右手伸了过去。
　　两个人进行了一次友好而点到为止的握手，
　　“不用紧张，和小朋友们相处，只要摸准他们的脾气就好了。”章澍大概是看出了雨澄的不安，安抚道。
　　“我担心摸不准啊。”雨澄为难地说。
　　“你等等。”章澍转身跑了出去，很快又跑了回来，递给雨澄一包五颜六色的气球：“先和小家伙们套套近乎。好了，要上课了，我先过去啦，good luck!”

　　两个人就这样熟悉了起来。章澍在培训中心兼职已经有一年多了，比关雨澄高一届，自然而然承担起了学长加前辈的角色，从授课技巧到如何搞定家长，对雨澄倾囊相授。雨澄内心十分感激，章澍笑说那就请我吃顿饭吧。
　　钱钟书说过，男女之间，借书的学问是很大。因为借了书，是要还的，这一借一还中，一本书作为两次接触的借口，这是男女恋爱的开始。
　　打着感谢的名义吃的饭大概也有类似的功效。
　　说是雨澄请客，最后章澍抢着买了单，雨澄过意不去，章澍说：“下次吧，下次你请，我保证把买单的机会让给你。”
　　于是又有了第二次吃饭，章澍仍然没有让雨澄买单，他的理由是，他比雨澄大，挣得比雨澄多，不能让她掏钱。不仅如此，他还真的借了一本儿童心理学的书给雨澄，并嘱咐她，看完记得还。
　　章澍是热情而直接的，他很快便向关雨澄表白了，就在成蹊出现在府大的第二天。
　　那天冰冻的府城终于迎来了一场盛大的降雪，整个校园一片白茫茫，地上的积雪很快积到了脚脖子。
　　章澍和雨澄一起走在从培训中心回来的路上，正好是前一天雨澄碰到成蹊的那条主干道，不过相隔了二十四小时，眼前却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雪花成团地落下来，银杏的枯枝披上了晶莹的外衣，昏黄的路灯灯光在雪地的反射下明亮了一些，路上有兴奋的同学们来来往往，裹得像一个个团子，兴奋地谈笑着、打闹着——一切都那么明朗，那么快乐。
　　章澍突然叫了一句：“雨澄。”
　　关雨澄扭头应道：“嗯？”
　　“昨天的晚会，我一直在等你。”章澍看着雨澄，眼神里带了一点委屈。
　　按照府大的传统，每次各学院单独举办的晚会，兄弟学院都会赞助一两个节目助兴。这次元旦晚会，章澍所在的数学科学学院，送来的节目就是他的吉他弹唱《情非得已》，他想借助这个机会向雨澄表明心意。
　　可是关雨澄始终没有出现，雪梨告诉他她临时有事不来了，他拨电话过去，却传来了关机的提示音。
　　“昨天...昨天我高中同学过来找我了，我陪她去了。”雨澄看着章澍，歉意地说。她不知道如何跟章澍解释她的突然缺席，只能撒了一个谎。
　　“这样啊，你可以叫上她一起来看我们的演出啊！”章澍松了口气，他以为雨澄觉察到了什么，故意在回避。
　　“哦，她有事情，我们就找了个地方聊了下天。”雨澄想尽快结束关于昨天她干了什么这个话题，于是说：“这雪下的可真大啊！”
　　“是啊，我在府城长大的，第一次看见这么大雪！”章澍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绵密的雪花，又低头看着雨澄，叫了一声：“雨澄。”他的声音很轻，甚至有点颤抖，“我想每年冬天都能和你一起看雪。”
　　这是一句柔情又甜蜜的话，在这满天飞雪中，由一个阳光俊朗的学长说出来，应该让人怦然心动。
　　可是雨澄内心没有一丝波澜，相反地，却涌起一阵内疚。
　　她心里想着的，是去年的那个雪夜，她和成蹊走在翰林校园里，成蹊把手伸到她面前：“看，六角形的雪花！”
　　她抬起头，迎上了章澍的目光，那是一双满含期待的好看的眼睛，干干净净，澄澈如雪后的湖面。
　　“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我可以等。”不等雨澄开口，章澍急忙说，唯恐自己刚才的话吓到了雨澄。“我想把我的感觉告诉你，我们可以和以前一样，你不要有压力，好吗？”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弯下了腰，拉小了和雨澄的身高差，声音因为急切带着一点颤音。
　　雨澄在心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谁先喜欢上一个人，谁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卑微。
　　她想，章澍的卑微不应该为她而生，这对他不公平。他的喜欢，应当给一个简单地心无旁骛的女孩子。
　　章澍没有再追问雨澄的态度，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成蹊走后的第二天，关雨澄约季晓月吃火锅，特意嘱咐她不要携带蓝进宁。
　　火锅的红油汤底咕嘟咕嘟翻滚着，升腾起氤氲的白雾，空气中弥漫着椒麻与辣椒的气息，一扇落地的玻璃窗把冰天雪地隔绝在外。雨澄把前天成蹊突然出现在府大和昨天章澍突然告白的事情跟季晓月简要地说了一遍。
　　季晓月一脸不可思议：“天哪，你这个元旦假期够丰富的。”
　　雨澄苦笑了一下：“是吧，我也不知道生活可以这么跌宕起伏呢。”
　　“那…你怎么想呢？”季晓月问道。
　　“怎么办？该怎么办怎么办呗。”雨澄喝了一口柠檬水，“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和章澍都一样，我不能违心接受他，这不公平。”
　　“你…还是放不下成蹊吗？”季晓月犹豫了一下，把“喜欢”换成了“放不下”。
　　雨澄听到这个名字，怔了一下，说：“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是我自己不知轻重，觊觎了本来就不可能属于我的东西，想起来真是尴尬。”说完，笑了一下。
　　季晓月看到季晓月这个样子，有几分不忍，安慰道：“不要这样想，没有谁能抗拒对自己好的人，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时机和人物有点不对。”
　　“我会忘记他的。”雨澄冲季晓月一笑，举起了手中的杯子，“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加油！”晓月也举起手中的杯子，杯子和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不考虑一下章澍吗？听你的描述，感觉还不错啊，很诚恳也很顾及你的感受。”翻开成蹊这一页，气氛轻松了一些。
　　“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喜欢我。”雨澄吃了一块涮毛肚，“昨天晚上我反思了很久，是不是我的哪些言行让他产生了误会，让他以为我对他有好感。如果是这样，我真的罪莫大焉了。”
　　“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呀!”季晓月觉得关雨澄多虑了。
　　“不然他喜欢我什么呢？没颜值没身材，难道喜欢我的——单纯？”雨澄想起了那个说女孩子单纯约等于说她好骗的段子，自嘲道。
　　“雨澄，你可以尝试一下，给别人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季晓月认真地说，“来了新欢，才能忘了旧爱。”
　　“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一句猥琐的话说的这么真诚，你可真行！”关雨澄哭笑不得。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猥琐得不像我自己~~”季晓月突然模仿着王菲的调子唱起来，一脸深情地望着雨澄，挑起眉毛作放电状，雨澄哈哈大笑起来。

　　日子平淡无奇地过去，自然而平淡地，雨澄和章澍走到了一起。这时候关雨澄的大学生活已经步入第三个年头。
　　章澍想过问雨澄为什么，但是看到身边的她安静平和的笑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能牵手就很好，何必问缘由呢。
　　章澍把雨澄介绍给自己的同学，带雨澄去参加数学系的各种活动，搂着她的肩膀向大伙儿介绍：“这是我女朋友！”甚至连培训机构的学生家长都知道，这里高大阳光的章老师和娇小内敛的关老师恋爱了，偶尔碰上他俩在一块儿，总会友好地打趣两句。
　　季晓月知道他俩在一起的消息，心里是由衷的高兴地。
　　“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季晓月认为这年头能像章澍这样，默不作声地等心仪的姑娘将近两年的男人简直不存在了。
　　“晓月，我觉得对不起他。”雨澄并没有多少沉浸在恋爱中的喜悦，反而忧心忡忡。“我不知道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感动，还是觉得这个人值得托付，才接受他。”
　　“想那么多干嘛？放轻松，enjoy!”晓月在电话里恨不得敲敲雨澄那胡思乱想的脑瓜子，“你真心对他就是了，享受恋爱，乖！”
　　“你先不要告诉别人，我…我总觉得，我自己心里不是十分确定。”雨澄说。
　　“好好好，等到你尘埃落定，自己告诉大家。”晓月鼓励道。
　　“嗯。”雨澄心里不确定的漂浮的感觉减弱了很多，季晓月的话让她觉得，也许是自己太瞻前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