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敌重阳倾城色》颜与生生

4、寂静香禅山（2）

　　重阳搁了笔，抄佛经要心绪平静，在佛祖面前岂能有诸多杂念。重阳不再看四周，努力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心思这才静了下来。素绢白纸，浓墨黑字，佛经被一页页翻过，抄了佛经的纸也在增加。不自觉间已经到了午时，秋日的晌午不像夏日般炎热反倒惬意的很，重阳一心在佛经上，忘了时辰。

　　有人敲了下门，重阳抬头，推门而入的是舒舒。“小姐，已经是午时了，该吃饭了。”没料到这一坐竟是半天，重阳被舒舒扶着起身时手脚发麻。重阳暗叹，今日还真是......踏实的很。以往每月的十六日来这里抄写经书时总要停下来一会安抚情绪，整个人都很慌。

　　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就在大殿的佛像后面，求佛祖保佑那人平安无事。主持在一旁捻着手里的佛珠，念经祈祷着眼前跪了一上午也哭了一上午的孩子。殿前也是对佛祖有所求的芸芸众生，纷乱却各自虔诚。

　　她那年才九岁，跪在那里什么都忘了，忘了自己是公主，忘了自己的礼仪和教养。哭的双眼浮肿，膝盖刺痛却还是执着的跪在佛祖前。

　　她祈求，既然佛祖普度众生，他又那样好，佛祖也当会照看的。

　　主持双手合十，轻声问道：“小施主可是有所求？”小重阳点头，随即又听主持问：“所求何事？平大难、渡病灾还是求姻缘？”“想替……一个我认识的人，平大难。”主持手中的佛珠一颗一颗的又转了起来：“那施主便每月的此日来这里抄写经书吧。诚心的人，佛祖总能听到的。”

　　自那日开始重阳便在这佛像后抄写经书。

　　只是那时候抄着经书不知道那人过得怎样，总是忧心。可今日不同了，他带着她到他过去的屋子里。她确切的知道他过得还好。

　　重阳把桌上的东西收拾整齐，想着剩下的吃过饭后再抄。随及踏出房门和舒舒去吃斋饭。舒舒好奇:“公主怎么来这里了？玉织姐姐走的时候特地嘱咐过我公主每月会在大殿后头抄佛经的。”

　　玉织是重阳之前的贴身婢女，今年刚十八岁。重阳特许了她出宫嫁人过日子。玉织感激不尽又不放心公主，最后找了自己最好的姐妹舒舒。服侍了公主这么多年，玉织事无巨细的交代清楚了才离开。

　　重阳笑:“玉织这都跟你说了，交代的还真是仔细。之前确实在那里，现下换了地方也无妨。”舒舒想起玉织不免感伤了些:“玉织姐姐走之前还难过不能陪公主过今年的生辰了。”舒舒跟着她时间短，重阳也没带她出来过，该是她想玉织了。

　　“下午你去看看玉织吧，她离这里不远，顺便替我拿些银两给她。”舒舒开心的笑了，不停地行着礼。

　　重阳说了她两句，让她在外面注意些。说话间已经到了寺里供斋饭的地方，重阳身份特殊有单独辟来的皇室专用的雅间。

　　香禅寺是全国香火最旺盛的寺，规模可观，修的精致。雅间很大，但也不是个人专用。

　　舒舒推开门时重阳一眼就看见了贺兰铖，吃个斋饭都很认真的样子。自认两人并不相熟，重阳走向和贺兰铖隔了几个桌子的地方坐下。她来这许多次也没遇见过他，今日竟见了两次。

　　一时静默，贺兰铖吃饭很安静。舒舒离开去叫了斋饭，雅间里就只剩下重阳和贺兰铖，也不知道一直跟着他的丛文哪去了……

　　好在不一会便有人推了门进来，重阳抬头，以为是舒舒。不成想，竟是主持。主持见了重阳停了下来，双手合十矮了矮身:“公主。”今日主持迟迟不见公主来，就在吃斋饭时寻来了这里。

　　重阳顿时歉意:“是重阳疏忽了，今日换了地方，竟忘了告知主持。”主持的佛珠又在手下捻了起来，静静的看着重阳。

　　让她换了地方的当事人就在旁边，重阳不好说清楚。主持倒是缓缓的笑了，了然一切:“佛祖总会听到有心人的声音。”

　　重阳笑了，虽然带着面纱，可参悟佛道的人总能看到人的内心。有些事情无需表露。重阳虔诚的向主持行礼:“感谢一直以来主持的陪伴。”“施主保重，老衲也该去渡下一位有缘人了。”

　　重阳目送这位慈祥的和尚离开，他们之间，缘尽于此。重阳转身，一下子撞进贺兰铖深不见底的目光里。

　　重阳猜着，主持该是想说她为了一个人诚心诚意，佛祖便将那人带到她身边。只是她没猜到主持还说，冥冥之中，那人又将她带离佛祖，亲自用自己的真心去回报她的真心。

　　在贺兰铖直直看过来的目光里，重阳有些慌了神。想着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便也不再顾虑，上前两步行了谢礼：“谢小王爷暂借偏院。”贺兰铖放下筷子起身：“不必多谢，既是借于公主祈福之用，我帮了忙也算善事一件，就当给自己积德吧。”

　　贺兰铖想开玩笑，重阳却笑不出来，自己帮自己的忙算积了哪门子的德......

　　正不知道说什么，舒舒推了门进来，将领来的斋饭放到桌子上。看了看相对站着似是有话要说的两人，疑惑着问道：“公主，要现在吃饭吗？”贺兰铖看了看眼前还带着面纱的人，知道有他在她不方便吃饭，纵然如此却还是起了刁难的心思：“时候是不早了，我也该......"重阳看他，心里嘀咕正等着你走呢。

　　可贺兰铖欣然坐下：“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快些吃饭了。”“......"重阳瞪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犹豫再三最后转身回了之前的桌儿坐下，留了背影给他。舒舒把斋饭推到重阳眼前，看了看不打算离开的王爷，又看了看公主，没敢出声只摆了摆口型：“公主要摘下面纱吗？”

　　重阳扭头朝那人看了看，最后轻轻摘了面纱。反正带面纱也不是为了防着他，他要真是那种能被女色所迷的人，她早就摘了面纱站在他眼前了。

　　贺兰铖余光里看见重阳动手摘了面纱，双齿微微咬了筷子忍着笑意。他没忍住逗她，却也不会趁机去看她的样貌。男人皆好美色，可他还是君子，君子好美当然不能强人所难。等上一等吧，总不能藏一辈子。贺兰铖随意夹了几口菜吃，笑自己刚才的想法，他退了朝堂之后竟如此无聊了吗。

　　居然想着要耗一辈子去看一个女人的样貌。嗯，应该说是小姑娘更恰当一些。

　　贺兰铖自我嘲笑完便施施然放下筷子出了门，舒舒一直盯着他，直到见他出了门才松了口气。有些不理解的问重阳：“公主，刚才王爷居然一下子都没看过来。难道他不想知道公主长什么样子吗？”重阳没说话，他真不在意女色啊，那她是该觉得庆幸还是不幸......

　　门口，贺兰铖轻挥了挥手朝来暗卫。暗卫跪在贺兰铖身前：“不知王爷有何吩咐。”贺兰铖轻声交代着：“在门口守着别让人进去，就说里面有重要人物。听着里面的动静，人快出来之前离开。”“是。”

　　重阳吃过饭便放了舒舒下山，临走时又突然她叫住。舒舒不解：“公主可还有别的吩咐？”重阳系好面纱，声音轻扬：“记得下次提到贺兰铖要叫小王爷。”舒舒顿时捏了把汗，这种语气，只怕王爷，不，小王爷是惹到公主了。

　　出了雅间重阳才想起，下午还要抄剩下的经书，也不知道小王爷还借不借那偏院。重阳没犹豫径直走向偏院，既然是她来了，便是不借也要借。

　　站在偏院的屋子外头，重阳敲了敲门。“进。”是贺兰铖的声音，他真的在里面。重阳整了整衣袖轻推了门进去。屋内，贺兰铖坐在上午自己抄佛经的桌子旁看着书，有人进来眼都未抬。重阳眼睛瞟到抄写的纸就离他几乍的距离时呼吸都紧了些。人快步走上前问：“我抄的经书......”话未问完，贺兰铖已然开口，顺便拿着手里的书敲了敲旁边：“你的经书在这里，我没动。”

　　重阳松了口气，还好。贺兰铖拿着书看她：“抄的佛经而已，紧张什么。还是说抄的不是经书，而是写见不得人的。”重阳一把夺了他的书：“胡言。”“看来说错了。”贺兰铖又想了想，“那就是字迹丑陋，怕别人看见了有失身份。”

　　眼前这位公主的传言太多了，几乎无所不能，还都做的很好。只是这书法倒从未展现过，莫非真是写的丑，贺兰铖是不信的。重阳在他眼前来回走了两步，他的书被她抢了反手放在身后，随后贺兰铖没反应过来，重阳公主烦躁的把手里的书扔到贺兰铖怀里。

　　“本公主就是写字丑，怎么练都练不好。”贺兰铖笑了，笑出了声音。重阳跺脚，有些生气：“你笑什么，难道你是在取笑本公主。”无所不能的重阳公主竟然被质疑取笑，生气。

　　“没什么，只是第一次见人字写的丑也可以理直气壮的。”重阳试图挽回一些颜面：“也不是丑，只是不太好看而已。”“嗯。”贺兰铖顾忌着女孩子的尊严，点了点头。之后又顺手拿了张重阳用来抄佛经的白纸，重阳看他：“你干嘛。”贺兰铖敲了敲桌上的纸：“写副字给你，回去好好练练。”重阳愣，这人。

　　贺兰铖得寸进尺：“让公主磨墨，不委屈吧。”他跟她说话时含着笑意，看着她的眼睛也带了丝柔和，重阳不觉间软了心，点了点头。贺兰铖看了眼她研墨，随即又看起书来。

　　不一会功夫，砚台和毛笔推至眼前：“好了。”“嗯。”贺兰铖接下，不再多说，展了展有些折皱的纸便开始写字。重阳立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写字时握笔用力，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怎么会比姑娘家的手还好看。再看他的字，这么多年了，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现在更沉稳了，不如年少时的洒脱。一纸字，重阳不小心泄了情绪。

　　“小王爷你......跟我之前想象的不一样呢。”

　　贺兰铖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往下写：“那是比想象中的好，还是差呢。”他说的慢，拉回了重阳走远的思绪。重阳摇了摇头回答：“不知道。”其实，不管怎样，不论何时，他都是最好的吧。之前的他和现在的他虽有些截然相反，但都是好的。

　　正好写完，贺兰铖放下笔，递了纸给重阳。重阳这才注意到内容，没听过的，像是词谱。重阳看他，眼里是疑问。相反的，和她对视的那双眼睛毫无波澜。可那双眼睛的主人却说了让她心底起着波澜的话：“是那日你弹的曲子，我填了词。”

　　是两个月前的重阳佳节，她的生辰日。那日，她在亭上弹了首不成功的曲子。后来他在朝华殿留了曲谱，今日又送了词。重阳无奈，这么下去，她技艺双全的名声都要成虚名了。

　　重阳收好纸，叹了口气：“小王爷，改日再见了你我弹首曲子给你吧。”贺兰铖又拾起了自己的书，悠悠开口：“不必多想，我不会质疑你出了书法之外的能力。”“......”重阳觉得这个小王爷看着温文尔雅实际上却毒舌的很。

　　贺兰铖向旁边挪了挪，提醒她：“别忘了，你的经书还没抄完。”重阳点头，走向桌子坐下。刚要动笔又好奇的问：“小王爷不走吗？”贺兰铖答：“今日要呆上一天的，我没别处可去了。”“哦。”重阳静下心来继续抄写经书。今天寺里来的人格外多，竟将偏院其余房间都占满了，大殿旁的屋子有些吵，贺兰铖不想去。

　　也不知道看书看到了几时，贺兰铖停下来歇了片刻。这一歇，微微侧身看了一眼重阳。发现正抄着书的女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面纱。今天中午没看到的，居然在现在看到了。认真的小姑娘丝毫没发现自己正被人盯着，更不知道自己认真的模样怎样惊艳了旁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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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再补一些，先睡了~~
补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