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敌重阳倾城色》颜与生生

3、寂静香禅山（1）

　　一场筵席终散场，大臣们拜了皇帝纷纷告退。此时金黄的圆月也恰好隐入云层中，失了亮色的天地伴着成群离开的人们。
　　贺兰钰和贺兰铖结伴刻意拖到最后，贺兰钰常年一袭黑衣，偏好深色，即使是这样的佳节盛宴也丝毫不改习惯。这个向来严谨心思深沉的大哥此刻把他留了下来定是有话要说。

　　果然，走到下了殿的栏杆处贺兰钰停了下来。贺兰铖了然的笑：“看来大哥有话说，想了一晚上想好怎么开口了？”心思被发现，贺兰钰毫不意外：“早看出来了不问我，非等着我开口。”
　　贺兰铖抚了抚栏杆，夜近深，入了秋天冷，栏杆也是凉的。贺兰钰静了许久也没开口，贺兰铖也不着急，抬了头望着月亮耐心的等着。大哥有话需要这样长的时间思量，定是重要且不好开口的，他或许猜得到是什么。
　　金黄的圆月，是重阳节的独特之处。重阳节啊，一个惊艳了世人的小女孩出生的日子。贺兰铖不由得想到了未曾真正见过的重阳公主，总是带着面纱的小姑娘。
　　贺兰钰还不开口，贺兰铖在心里叹了叹，主动开口：“大哥你说，重阳公主为何总是带着面纱呢？”这开场生硬且毫不委婉。

　　“你不入宫，竟连宫内的消息都不知晓吗？”贺兰钰简单的解释，“自然是太过漂亮，惹是非。”依旧望着月亮的人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栏杆，状似随意的问：“惹了什么是非？”
　　“这几年明皇热衷和临边各国交好，每次觐见使臣都带着公主。”贺兰钰的话带了戏谑，“美色误人啊，小小藩国也敢不自量力的请求迎娶公主。更甚者，前年的使臣当场明志说不娶公主此生不乐，不如就此了结余生。”
　　贺兰铖是意外的，那时公主才十岁吧，竟如此美艳动人吗，他以为倾国倾城不过是夸大了的坊间传言。

　　贺兰钰继续讲，被册封过的尊贵小王爷竟像个说书先生：“你猜后来结果如何。”贺兰铖来了兴致，敲打着栏杆的手指顿了顿，回想着今日所见的重阳公主的脾气。
　　“那使臣以死明志了？”
　　“的确，公主说话不留情。淡然的说了句，跟了你就是本公主此生不乐了。于是那使臣便当场拔剑自杀，临死前还痴情的望着公主留下一句，能见到公主已是今生最大福分，不想剩下的岁月在苦苦相思中度过。只想以这样的方式让公主记住。追求者死在眼前小公主吓了一跳，之后就带上面纱了。”

　　太戏剧性的故事贺兰铖没当真：“大哥也信了这说书先生的故事吗？”贺兰钰说话的语气认真了些：“当时我正好在场，一切皆为亲眼所见。”
　　“……”贺兰铖沉默了，天下真会有这般迷人的女子吗，只需要看一眼便摄人心魄吗。
　　黄色帷幔间的女子着一身红装，指尖挑拨移动着，亭中传来激扬的战曲……当这一切自动浮现眼前，贺兰铖反到相信了，短暂相处，他已经觉得她的确配得上世人的赞誉，以及刚才有些匪人所思的故事。

　　贺兰铖甩了甩袖子准备离开，在此地已经呆了足够久：“这就是大哥要说的话吗？”
　　贺兰钰动了动，也打算离开。美色误人，若他当真要远离皇家是非，便要过了重阳公主的劫。仅这一天，巧合也好，人为也罢，他直觉这个三弟对重阳是不同的。
　　“我可没说，是你问的。这万事如何定，皆是你的心意。只是有时候尝试未知且危险的事物……三弟，你要想好可能会付出的代价。”
　　只要贺兰铖向公主多靠近一步，就不可能逃得了皇家纷争。

　　香禅山小路上。
　　入了秋的叶子本该发黄，此处的树木却依旧绿着，风吹来哗啦啦的叶子和唱着。“咚，咚，咚”一声声悠远的钟声传来，在叶间缠绕着。天才刚刚亮些，太阳还未升起来。
　　舒舒新奇地打量着四周对旁边衣着朴素的重阳公主说：“公主，这些僧人一直都起的这么早吗？”重阳点头声音清丽：“这是自然，还有，在宫外要叫我小姐。”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说：“舒舒这还是第一次出宫吧。”舒舒高兴的点头：“是啊小姐，自打六岁入宫就再没出来过。”
　　其他跟着的人也是一脸兴奋，都是很小就进了宫伺候人的。重阳带着舒舒和其他人继续往山上走，才走到半山腰，刚才还兴奋的几个人就没了声音。舒舒扶着腰，气喘吁吁：“好累啊，走不动了。公主你不累吗，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轻松。”

　　重阳仰头看了看上面前面，已经离寺庙不远了：“大家快一点，马上就到了，正好能赶上在山顶看日出。”舒舒哀嚎了一声，忘了公主是从小就练武的人。别的小姐、公主都是学琴棋书画和女红，最尊贵的重阳公主竟连男孩子练的武都学了。
　　重阳公主学武比较晚，还是四年前才刚开始的。公主身子娇弱，刚开始学的时候，摔着碰着都是难免的，疼的咬牙却还是要学。教公主习武的将士每次都被吓得心惊胆战。公主执意要什么都会，连皇帝都劝不住。舒舒想着，虽然公主好强了些，不过现在看来锻炼筋骨还是很有用的。

　　终于到了山顶，重阳舒了口气。此行主要目的是拜佛上香，不过时间足够充裕重阳并不着急。“你们难得出来一趟，都随意逛逛吧，记得别坏了规矩。”重阳公主开恩，其他婢女却犹豫着不敢离开。
　　“有暗卫保护着，出不了什么事。就是真有事你们也帮不了什么忙，尽兴去玩吧。”几个婢女开心的笑了，结伴离开。
　　重阳看着天边一片橘黄，是太阳要升起来了。刚登上的寺庙口地方较为狭窄，是山的拐弯处。重阳向前走了走，想寻一个看日出的好去处。
　　只是这一转弯，竟意外的看见了丛文。重阳愣了愣，这不是那人身边的奴才吗……重阳张望了下四周，并没有贺兰铖的身影。咬了咬唇，手也下意识的抓住袖口。
　　重阳再没心情看日出，躲在那个拐角发起呆来。贺兰铖这个混蛋，从来都不肯入宫，她又出不去。其实也没想着能在宫外见到他，只是如今觉得能看见他了却又找不到人。
　　有些沮丧，重阳转身，想回到原来的地方，以免往前走和丛文撞上。

　　命运就是这样神奇而狡猾的东西，努力的向前走，你以为那人是遥不可及的。你想放弃，累了要转身，却发现你一直追赶的人站在你最初出发的地方等你。就好像在告诉你，你要放弃了？那等你退回原点，我就在原点继续诱惑你。
　　重阳就在那个转身之际，看到了贺兰铖。他站在自己最开始站着的地方，负手而立，悠闲地看着缓缓升起的太阳。在满山的金光的渲染下，只看得见那人的轮廓，背影欣长，重阳一眼就确认了是他。
　　世间千万人，他那么独特，她怎会认错。
　　太阳升起的整个世间，重阳都在望着贺兰铖。当太阳彻底升起，那被望着的人侧身看来。对视的一瞬，重阳立刻回神移开了目光。这才想起来忘了看日出了……下次出宫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余光里见那人走近，重阳想离开，刚动了一步贺兰铖就开口了：“怎么出宫了，还这么早。”重阳抓着袖子的手紧了紧：“你认出我了”重阳依旧是带着面纱的，贺兰铖嗯了一声。
　　“既然认出来了怎么还这般无礼。”一开口，重阳便是尊贵的十一公主。这人见了公主都不带行礼的吗。
　　贺兰铖轻松地挡下重阳的刁难：“若是想让别人知道你是公主还穿的这般随意作甚。”“这里没有别人，就是小王爷行了礼也没人看见。”“我这一天都在这里，中午人可就多了，到时候再碰到公主也要行礼吗。”“……”重阳气恼，从来都说不过他。
　　“小王爷刚才挡着我看日出了。”“如何挡了？”贺兰铖一副好奇的样子。重阳理所当然：“我本来想站在那里看的。”“那这么说该是我被挡了去路。”贺兰铖看着重阳的身后：“我想过去的，你站在这。”
　　重阳彻底无言，向旁边移了移，服了软：“是重阳失礼了，不该挡小王爷的道。”贺兰铖的目光移到眼前人身上，带了一丝欣赏，端的起架子也服得了软，的确不是一般的女子。
　　“我也不好跟小姑娘计较，这次没看成的日出算我欠你的。”重阳没料到，自己无理取闹他还当真了。嚅嗫了半天只得说一句：“谁要你欠……”

　　贺兰铖问：“打算何时回去？”“没想好，今日拜了佛之后要抄经书的。何时抄完，何时回去。”“抄经书作甚，寺里缺少手抄本吗？”重阳摇了摇头：“这是我报答佛祖的。”
　　以抄经书为报，必是之前有所求，该是自己极重视的大事。贺兰铖问：“一直在抄吗？”重阳点头：“心诚则灵啊。”“有多久？”“没多久，大概天黑之前能回去。”重阳回避了他的问题，她知道他想问她抄了多长时间的经书了。
　　贺兰铖明白过来，这是小公主的心事，不是他能问的。收起好奇心，贺兰铖建议：“寺里最后面的偏院很安静也很有佛性，适合抄写经书。我之前曾住过一阵，若不嫌弃，我可以带你去。”重阳愣了一下，宛若无事的躬了礼：“多谢，有劳了。”

　　贺兰铖唤了丛文，嘱咐着告诉公主的随从公主去了偏院。丛生应下，贺兰铖带着重阳穿过一列列站着静默的僧人，绕过大殿去了偏院。推开门时贺兰铖不免心中感慨，许久未再来过这里了。院里的木鱼声响起，是小和尚开始诵经了。重阳看时间不早了，径直坐在榻上找了笔墨和纸。看了眼依旧站在门口的人问道：“小王爷要一直守在这里吗？”
　　贺兰铖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关上门转身离开。重阳坐在榻上，执了笔，却许久未写下一字。

---

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