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敌重阳倾城色》颜与生生

2、漫漫重阳日（2）

　　贺兰铖无奈，不躲闪也不做多余的动作，只保持原样，淡然的举着杯，接了重阳的目光。索性，那目光很快移开。可这短短的几秒对视却让众人偃息了的议论再次沸腾起来。
　　同样看了半天的贺兰钰也过来凑了热闹：“看来三弟是惹到公主了。”贺兰铖摇着手里的酒盏微微勾了唇角：“是啊，小公主脾气大，吃不得一点亏。”不过在亭上说了她两句，现在全在看过来的那一眼还了回来。
　　知道他不愿意参与朝廷是非，知道两人都来迟了众人会议论，还偏偏要在拒绝别人之后向他看来，似乎就是要给众人的猜测多些谈资，这样好给他找麻烦。

　　最上头坐着的重阳收回目光，看着座下神色各异的大臣们颇为满意的笑了。比她大四岁又怎样，还不是白白在自己手里吃了亏。重阳眼中一副算计得逞，神采飞扬的小孩子模样被贺兰铖一一收入眼底。
　　贺兰铖无奈的微微摇了头，明明算计的成功，高兴也自然，却非要端着架子忍着，一副心无波澜毫不在乎的样子。
　　重阳公主身旁端坐的皇帝拍了拍重阳的脑袋：“小重阳，这么高兴，又欺负谁了？”重阳愣了愣慌忙藏住眼中的得意，又重新靠上皇帝：“父王，重阳向来不欺负人，都是在教他们规矩，而且是有理有据的。”
　　皇帝捋着胡子笑了起来：“小重阳，你总这样狡辩。”重阳也跟着笑：“没狡辩啊，难道父王有那点可以反驳重阳吗。”“没有没有，父王从来都说不过你。”
　　只有在皇帝面前，重阳才愿意软了性子，低了声音，做个听话的乖女儿。而在外人面前，重阳永远是高高在上不流露任何多余情绪的人。
　　看着重阳笑了，皇帝斟酌着悠悠开口：“重阳啊，父王早就跟你提过此宴的目的，既然你来了，可是愿意了？”
　　殿中是同样着了红衣的伶人在跳舞，穿着像异国女子，虽说身姿妖娆动人，可论姿色或功底比不上公主半分。贺兰铖心不在焉的看着，丛文突然凑了上来：“若是公子穿上这身衣服应该也会这般明艳动人。”贺兰铖无奈扶额：“......”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一个的净说他漂亮。
　　琵琶演奏声在这支舞中一声高过一声，重阳认真听着，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拍子。
　　纤细的手在主人听到皇帝的询问后乱了拍子，殿中舞曲将近结束，重阳只当没听见，稳着心神重拾了拍子。不过继续了几句，又乱了……到底是小孩子，哪那么容易控制情绪。
　　曲拍是彻底打不下去了，重阳放弃，只得再三思量着回应皇帝的话。犹豫了许久，重阳还是开口：“父王，重阳今年才十三岁，尚未到及笄之年，还不到谈论婚嫁的时候。”皇帝依旧在劝：“也没说今年就嫁，只是想提前给重阳找个好夫婿。”
　　殿中的曲彻底收声，伶人们躬了身退下，一时间整个殿中全是大臣、妃嫔、还有诸多小王爷和尚未册封的少爷们的欢闹和议论声。
　　重阳不自觉的有些红了眼眶，重阳佳节宴，一年中最为隆重的盛宴，皇帝特赐举国同欢。这样的节日是为了庆贺她的降世，是为了庆贺她的降世吧……可为什么这参宴的众人笑的一个比一个高兴，不管真心或假意，他们摆在脸上的都比她看起来高兴许多。
　　她不该是这佳节宴上最高兴最得意的人吗，可心里的闷，眼眶的微热又该有怎样的解释才合理。
　　重阳低头发着愣，怕皇帝看到自己红了的眼眶。皇帝也怕逼得紧了，没再多说。等重阳平复好情绪，眼里带了笑意再抬头时，下意识的寻到方才贺兰铖在的位置。
　　而那位置上，哪还有人，只空余着一张被许多糕点占满的桌子和一支酒盏。贺兰铖走了，这次连日常跟着的小厮都没留下。
　　刚收拾好的情绪，此刻全部溃散的不成样子。重阳握紧了袖子，她该宽慰一下自己，好歹这次他留了将近一支舞的时间，去年都未曾露面呢……通红着眼眶，重阳却翘了嘴角，心里猜着开宴之前贺兰相爷是怎么逼他来的。
　　幸而重阳参宴是常带着面纱，不然此刻强硬勾起来的笑容怕是会丢了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头上又是一阵轻拍，是皇帝在安抚着自己委屈的女儿，重阳自然懂的。
　　再不掩饰，重阳红了的眼眶对上皇帝满是心疼目光的眼。皇帝叹气：“是父皇没考虑周全，重阳确实还小，但是你也知道父皇的身体……父皇怕啊，怕来不及给你铺好未来的路。”重阳摇头，声音有些急：“父皇别这样说，今日是重阳的生辰宴，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明皇的打算她都懂，只是她不像就这般轻易的放弃。“父皇，你的苦心重阳明白，只是如今依旧想求一个自己争取的机会，若及笄年的今日还是不成就重阳心中所想，那便就此放弃。”
　　皇帝心疼着自己的女儿：“重阳啊，你是父皇，不，是我不顶着皇帝的身份，如今最在乎的人。要记住万事不可太过执着，执念害人那。”重阳点头应下，和明皇许下一个约定。
　　只是世事难料，哪有那么多可赴的明年今日之约。佳节明月年年圆，现世之时事事缺。

　　先于众人之前退了宴的重阳公主闷闷不乐地站在殿门口吹着风，舒舒将手里的披风裹到公主身上，小声提醒着：“公主，晚间外头风大，既然退了宴便早些回去歇着吧。”重阳摇头：“心里闷得慌，转转吧，不想那么早回宫。”
　　重阳绕了最远的路回到朝华殿，却没料到，在殿门口和刚出来的人撞到。明亮月色映衬下那人的青色衣袍映入眼帘，贺兰铖的衣袍绣的精巧，身上纹的竹叶在走动之间应和着月光若隐若现。就是这样的他，让她今日在亭中，隔着帷幔打量，晃了眼愣了神。
　　重阳还怔愣着，贺兰铖已经走到了她眼前，低沉的嗓音响起：“怎么这样晚才回来？”他以为重阳会很早就退了，没成想竟到宴会快结束才回来。
　　“贺兰小王爷有什么事吗？”重阳的声音有些颤抖，每年都因见不到他而难过好长一阵，却第一次，在此时，那人出现在她眼前，如此真切的和她说着话。
　　贺兰铖的目光直直看向重阳，重阳低了头，平日里在厉害，此刻没有半分与他对视的勇气。两相静默，最后贺兰铖开口，比白日里教育她的声音软了许多：“怎么执意唤我小王爷，我比你大。”
　　“……”重阳一句话也回不出来。“罢了，今日你生辰，不与你计较。”贺兰铖说得慢，一字一句的入了重阳的耳朵，带着一丝丝无奈和笑意。而后，贺兰铖行了礼：“公主，时候不早了，在下也该出宫了。”
　　这人要早走，重阳终是咬了咬唇开口，佯装生气：“早先无端来了，现在又着急要走，来去没个理由，真当我朝华殿那么好出入吗。”平日里教训人多了，架子和气势早已摆的很熟练，可今日这一句话出来心怦怦的跳的厉害，连指尖都麻了。
　　可惜贺兰铖丝毫没被她的架势吓到，说的话真的带了笑意：“这么凶做甚，生辰日，该高兴些。”“……”她想说她不高兴，她想说她这几日一直都不高兴，可她与他并不相熟，如何诉苦。
　　“生辰快乐，小公主。”他同她叫他一般叫着她小公主。轰的一声，这几个字在重阳耳边炸开，脑海里一片空白，周围的什么都忘了。此时只一心想着他刚才说的，他说了什么……祝她生辰快乐……
　　“小公主”贺兰铖想了想这样的叫法，嗯，这样才合理，也合规矩。贺兰铖满意的离开了，留下彻底愣住手脚发软的重阳。

　　重阳一直怔愣着进了朝华殿，唤了一直守在殿内的婢女：“贺兰小王爷在这等了多久了？”婢女躬身答：“有近两个时辰了。”重阳惊讶，也就是说，自从看他不见就是来这里等她了。
　　有些不可置信……贺兰铖从来不与人多聊，怎会在这里等她两个时辰，就为了跟她说一句生辰快乐吗。不信。像是为了印证她的不确信，那婢女又回着：“王爷还留了几张纸，是在等公主的时候写的。”说着便回身从桌上找了纸递给重阳。
　　几张薄纸，是今日重阳在亭上未弹完的曲子。剩下的，他一一写了曲谱。真当她不会弹好心教她？分明是等的无聊了写下来消遣，顺便告诉她，她弹不完的他会，还能将谱子写下来。
　　费这么大心思无非就是告诉她，我比你厉害也比你年长，日后见到要改掉小王爷的叫法。原来又被教训了……
　　重阳缓缓摘了面纱，好让自己透透气。高傲的重阳公主今日连着被人教训了两次，手里拿着的几张纸不由得紧了紧。虽在心里暗骂着下次见到一定要还回来，可嘴角却已经忍不住的勾了起来。
　　这一笑，不经意地亮了未来得及多点烛火尚有些昏暗的朝华殿。这一笑，竟连一旁回话的婢女也痴痴的看呆了。

　　朝华殿里的公主准备歇下。而另一边的重阳盛宴终于在最后一支舞中落下帷幕。大家都知道公主在宴前闹了脾气心情不好，到头来也没能让公主在宴上一展风姿。众人纷纷可惜着退了宴，各个世子更是惋惜今年也没看到公主的容貌。
　　大家临退宴之际贺兰铖才终于进了殿，贺兰相爷瞪了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一眼：“怎么现在才回来。”贺兰铖不在意：“父亲一定要我在离宴前祝贺公主生辰，我不愿在这里等便出去散心了。”“那到底祝贺了没有。”“父亲之命怎敢不从。”
　　贺兰相爷没好气的转过头，谁知道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说的是真是假。贺兰铖也没再多说，倒是贺兰钰看的明白，向贺兰铖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嗓音：“怎么三弟真听父亲的话去找公主了，这不像你。”
　　为什么去？大概今天太无聊了，也或许她那声小王爷叫得他太不舒服，忍不住想给点教训，又或者是不经意间看见了她低着头靠在皇帝身边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贺兰铖没多想，到底是太无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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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