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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前传—03 ...

  •   帐帘外不时有光闪过,但却从未有人踏进来,柳清歌为沈洛解了绳索,沉声道:“沈洛,你听着。你这帐内无人看管许是因为他们当真把你当草包了。但军营内守卫极严,巡军也极为紧凑。虽说如此,但仍有破绽之处,”柳清歌抬手一指东南方向,“那里是粮营,守卫较为松散,我昨夜观察,子时他们会换一次岗,那便是最佳的出逃时机。出了军营,一直往前,有一片竹林,那里便是最好的庇护所。”
      柳清歌条理明晰的话语令沈洛看着十分震惊,但更令他震惊的是,柳清歌竟比他早一日或者更早到这里!他一个书生,怎么得受得了这长途跋涉之苦?沈洛看着柳清歌,神色有些复杂。若说交情,有谁能与这孤高清冷的书生有哪怕一丝丝的交情呢?自是没有的,那么又为何如此这股帮他?沈洛叹了一口气,终是没有问出口。
      时间在二人焦急的等待中缓慢地消逝着,终是到了子夜时分,沈洛与柳清歌对视一眼,双双冲出帐门直往东南而去,柳清歌的分析自是极对的,但是他却无法预测到,今晚守将竟会亲自去粮营清点粮草!
      守将带着几人正往粮营而去,眼角忽地瞥见两道人影掠了过去,当即冷喝:“谁?!”随即数十把火把围拢而来,照亮了东南方向,也照亮了沈洛与柳清歌渐渐远去的背影。“混账!”守将怒道,“一个草包你们都能让同伙给救走了!”他不满地瞥了一眼众兵士,“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放箭!”
      漫天箭雨穿破寒风凌厉地射来,沈洛步法变化,灵活地躲过箭雨,却突然听到身后一阵闷哼声!柳清歌!他快速转身,搀扶着身中三箭的柳清歌,快速躲过箭雨,直奔向不远处的竹林。
      竹林内十分幽静,沈洛助柳清歌倚着一根竹子坐下来,才细看他的伤势,这一看,凉意渐渐涌上心头。柳清歌身中三箭,一箭肩头,一箭小腿,而最为致命的莫过于那穿胸而过的一箭,心里的恐惧让沈洛有些慌张,忙扯下衣料为柳清歌包扎伤口。柳清歌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清幽的眸子盯住沈洛的,缓缓摇了摇头:“不用了。”随即他轻笑一声,却因扯动伤口而倒抽一口凉气:“沈洛,阿洛。你愿意听我讲一讲关于我的事吗?”
      沈洛因他的话略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柳清歌缓缓闭瞌双目,将头靠在竹子上,清冷的声音轻轻响起,往事如一卷画卷般在沈洛面前铺展开来。
      幼年的柳清歌,当真是极其聪慧且受丞相喜爱的。因此,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大堆的人。沈洛比柳清歌小上两岁,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也不缺跟在柳清歌身边转悠的经历。
      当年,柳清歌只有七岁,而五岁的沈洛就整日傻兮兮地跟在柳清歌身后跑。柳清歌自小虽然矜傲,但也没有到孤僻的地步,因此自是知晓沈洛,而他当时却有一个十分要好的朋友——礼部尚书的小儿子江浸寒,便因此冷落了沈洛。
      就这样,两人一直以这样的相处方式到了柳清歌十岁那年。
      柳清歌的十岁生辰宴自是隆重的,可从那一天开始,柳清歌便不再亲近任何人。沈洛虽颇为奇怪,但仍然日日跟在柳清歌身后,但柳清歌自此从未再理过他。沈洛颇为心灰意冷,便渐渐与柳清歌疏远了。
      再然后,他们就都长大了。
      沈洛从回忆中拔出来,看向柳清歌,“我一直很想知道的是,你当年,为何性情突变。”
      柳清歌苦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后悔。
      十岁生日宴那天,柳清歌逃出人满为患的宴厅,躲在花园假山上的洞穴里小憩。意识隐约之时,听到了好友江浸寒与其父的声音,他便睁开了双眼,细细凝听。
      “近来你与柳清歌关系如何?”江煦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紧张。
      “一如往常。”江浸寒的声音淡淡,透露出一丝无情。
      “如此甚好。那我礼部尚书的职位还可以以此多稳固几年。”江煦大笑几声,心情甚好。殊不知,这几声愉悦的笑声传进柳清歌的耳中,直让他如坠冰窟。
      “我一直把他当朋友的……”柳清歌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沈洛静默半晌,艰涩地开口:“原来是这样……就这样,我与你错过了将近十年啊……”
      柳清歌自嘲一声:“来不及了,阿洛,我没有办法陪你走到最后了。这一次,是我亏欠你的。”他蓦然睁眼,直直看向沈洛,深沉的双眸中涌动着未知的情绪。他终是叹息一声,“太迟了啊……”最后一个尾音如蝴蝶落地一般,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终化为虚无,消散在天地间。
      柳清歌死了。
      沈洛看着他安静的面庞,从未有过的孤独袭上心头,但他强压了下去。他知道,不能让孤独成为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承担起这份孤独,拯救西楚江山,不让柳清歌以及父亲的死,成为惘然。
      天将破晓之际,前来搜寻的士兵已渐渐散去。守将许是认为他二人都中了箭,命不久矣了吧。
      沈洛寻了一处隐蔽之处将柳清歌的遗体隐藏好,做了记号之后,他向竹林深处走去,希骥能找到一处水源,随着沈洛的逐渐深入,他明显地感觉到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重,于是,他答定不远处必有一处水源,果不其然,在这条小道的尽头,一处小水源映入沈洛的眼帘。只是,同样映入眼帘的,还有一个穿着血衣、气息奄奄的男子。
      沈洛快走了几步,行至那人身边,扶起一看,一丝诧异闪过,虽说这人样貌已被边城的风沙添上了几分苍老,但大致轮廓还是没有变的。这个男子便是在他小时候经常随父亲进府议事的凌霄,父亲的副将!只是,他怎么会在此?
      沈洛略带疑惑地轻轻晃了晃凌霄,“凌叔叔,凌叔叔……”,凌霄咳了几声,幽幽转醒,随即瞪大双眸:“小洛,你怎么在这里?!还这般狼狈?”
      沈洛轻叹一声:“我原本是来此征讨北萧,却不曾想西楚军营已叛变……”凌霄听闻摇了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顿了一顿,凌霄望天长叹,“那一日,西楚大军势如破竹,即将破城门而入,却不曾想,在沈将军发号施令之时,一支长箭从我军军□□出,正中沈将军胸口,当即口喷鲜血瞌目长辞,西楚军心本一家,敬重的将军被人暗杀,自是群情激愤,要找出凶手。北萧军这时突然杀出城来,西楚军一时不备,顿时溃不成军,险险退回军营,军营之中,叛军贼首领着一小部分人将我们围了起来,声称我们的亲人都被他们抓了起来,我们不想亲属有事便须听令于他们。我们自是不信,但在他们拿出一些亲属所有之物时,我们都静默了。”凌霄冷笑一声,“但是,军尊难辱!于是我们一些无牵无挂的人便与他们拼杀起来!但是实在是寡不敌众!最后,一些弟兄们为我杀出了一条血路,我才得以到此。”凌霄呼吸一滞,咳出一口鲜血,“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但,我身受重伤,也只能行走至此了……沈洛,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凌霄将随身佩剑交予沈洛,“边城西偶的府衙,便是关着弟兄们亲属的地方。只要救出他们,弟兄们便了无牵挂,拿下叛军,征讨北萧,自是不在话下!”
      深夜,沈洛潜入府衙,却不想惊动守军。层层火光照射之下,他的眸光亮得吓人。此刻,他已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了,沈洛微一抿唇,剑锋飞舞,发丝飞扬,每一剑都是那么自信从容,一招毙命。此刻,那个张扬的少年影子,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孤独境界之最,便是破釜沉舟,不退而进!
      不知多久,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倒下,最终,一人也不余。沈洛缓缓笑了,看着东边初升的太阳,心想,一切都该结束了……
      亲属全被救出,忠心之士自是了无牵挂,随沈洛一举拿下叛军。
      三月后,城破,春回大地。
      沈洛持剑于西楚大军之首,发丝飞扬,年轻张扬的面庞上,蕴满了孤冷清绝。
      回京途中,沈洛坐于马匹之上,看着周围散发出生机的春景,扯出一抹苦笑。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在那些“朋友”在郊外狩猎呢!短短一年,变化竟如此之大!还有柳清歌……沈洛侧头看向柳清歌的棺淳,眼神幽远,似在怅惘,也似在,想念…想念那一身青衣,孤高清冷的少年,也想念,过去的自己…
      西楚景帝八年三月,护国将军独子沈洛征讨北萧,收复失地,得胜归来。
      九重宫殿之上,沈洛跪于堂上,但双眸却直直盯着座位之上,声音清冷孤绝:“臣,愿归入白云观,度过余生!”
      西楚景帝八年四月,护国将军独子沈洛拒绝受封,归入白云观,未曾再有消息。
      西楚景帝八年十二月,天降大雪,白云观内早已被风雪堆积。沈洛端着两碗烧酒,孤身一人立在白云观后的一片竹林之内。
      “柳清歌。去年今日,你于八百里外的竹林内教会我承载孤独。今年今日,我于孤独之中行走而来,完成了所有想做到事情。但,没与你做成朋友,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沈洛微抿双唇,喝下一碗酒,“今日,我特来告之于你。我,沈洛;你,柳清歌。下辈子,一定做最好的兄弟!你的这碗酒,我替你喝了,就当你同意了!”沈洛略一仰头,喝下了另一碗酒,漫天白雪中,似有一行清泪,从沈洛眼角溢出。模糊的视线中,只余下冰冷墓碑上,冰冷的小楷——柳清歌之墓,沈洛缓步走回客房,回望了这无边无际的白色,自己仿若只是其中的一粒渺小的微尘。他长叹一声,行至桌案前,身影愈显孤冷清绝,提笔落下,绘出了自己心中的日月山河。
      柳清歌,你说得对。只有心中装得起孤独,装得进风雨,才能承载得住日月山河。
      若有来世,我沈洛,定当不负山河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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