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流照尽亦欢》長雲且眠

7、第七章

　　十一月末，沈月白的家中已开始供暖气，我抬脚跨进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冻僵了的指尖感到温暖舒展。
　　沈父领着我们向曲折木质楼梯上走去，我始敢抬头看看沈家各处。
　　墙壁上是沈月白的照片，都是些陈年老照片，小小的沈月白对着镜头微笑、傻笑、大笑，年幼的脸上满是欢愉的神色，大而黝黑的眸子闪亮亮地望向他面前的人，不带一丝防备与戒心。
　　从来不像他现在的模样。
　　其中的一张照片，令我忍不住地驻足，画面上那个环抱着沈月白的年轻女子，想来是沈月白的母亲吧？高高挑起的眼角，娇媚而美丽，但她的脸庞上，清清冷冷不带任何表情。
　　却像极了沈月白的如今。

　　沈父招呼我们坐下，他笑着道:“快冬至了，听说你们南方冬至是要吃汤圆的，今儿让你们随一随俗，吃饺子。”
　　说着便拿了勺子，为我舀了饺子。
　　“欢欢多吃一些，天冷了要感冒的。”
　　我点头，低头吃饺子，父亲与沈父的交谈声笼在水汽氤氲中，有些朦胧。
　　我依稀听得他们在谈论沈月白，谈论我，谈论另外的人，十分想知道那让沈父每每谈起便深重叹息的人是谁，然而竖着耳朵，也实在是听不清楚，无趣，盯着碗里的饺子汤发呆。
　　沈月白早早便吃完下了桌，我悄悄地看去，他此刻正偎在雪白柔软的沙发上看电视，遥控器在手中转来转去，颇为悠闲。
　　我又大着胆子伸头看了看，他今天没有穿白衣，而是改换了件大红色的毛衣，看上去便是极绵软，衬得他鲜艳灵动，好看得厉害。
　　忽然听得沈父唤我，我一惊，险些打翻了碗。
　　他笑道:“欢欢怎么不吃了？今天这饺子可是我知道你们要来，特意让王阿姨包的。月白这小子挑食得很，这么多年，却只吃王阿姨做的饭，她的手艺可是一顶一的棒，再吃几个，别费了你王阿姨的心思。”
　　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随即从厨房旋身出来，将第二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在桌上。
　　沈月白在沙发上懒洋洋出声:“王妈！王妈！我又饿了，给我弄盘吃的先。”
　　王阿姨并不理他一遍又一遍的叫唤，笑着说了句:“小白坐到餐桌旁边来吃，躺在沙发上，像个什么话。”
　　沈月白不说话了，歪着头继续看电视。黑发覆住额角，散漫慵懒。
　　他是很容易放弃的，我默默记了。

　　我们离开沈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沈月白并没有再出来送我们，反而是沈父，殷勤相劝着再留一刻。
　　回家的路上，父亲在前大声和我说话，我一开始时并没有听见，后来他大声唤我，我才醒过神来。
　　“欢欢，我记得这个沈月白，好像是你的同学。”
　　我嗯了一声，并没有再做其他解释。
　　他用力地踩踏板，老旧的自行车不堪重负，发出狼狈的吱吱嘎嘎声。
　　“我听你们夏老师说，你在辅导他学习，但欢欢你要记住，你教他挺好，千万别学他那副脾性，你瞧瞧，今天晚上，像个什么样。”
　　我又嗯了一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