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流照尽亦欢》長雲且眠

5、第五章

　　那日之后我常给沈月白补课。
　　说是补课，不过是我埋着头，替他在书上补全笔记，而他则伏低了身子，在我身旁打盹。
　　要说他第一次正眼瞧我，还是在许多天之后。

　　课间常能听见大喇叭里放些纯音乐，然而都被女生们的欢笑与脚步声掩了过去，融在吵吵闹闹的欢喜中听不清楚。
　　那天大约是广播站的学姐失恋了罢，大喇叭里没有如同往常般放些欢喜轻快的纯音乐，破天荒放了首金属老情歌。
　　我抬了抬头听，是Ozzy的《goodbye to Romance》，从前在故乡，我常偷来爸爸私藏的Ozzy的唱片，抱着家中唯一的一台录放机，听那沙哑沧桑的声音穿过时光重重阻隔，跨越千山万水向我奔来，因而，对那声音如此熟悉。
　　刘晓从门口进来，手中还抱了一大袋从小卖部买来的草莓面包，那是给沈月白的，我知道。
　　第一次发现沈月白居然喜欢吃草莓面包的时候，我感到不可思议至极，那样甜腻，与我曾经吃过的草莓的味道截然不同，可他仍能抱着一大块吃到上课，满足得如同稚童，一点儿也不带那个冷清孤傲的沈月白的影子。
　　原来欲望在他身上可以表现得这样浅显而明了，不带一丝一毫的可怖，也丝毫不会害了别人，我默默记下，心中再次为他而惊异不已。
　　刘晓靠在他的桌子上，吭哧吭哧啃着一块肉松面包，突然侧耳听了听窗外的声音，扭头问道:“小白，这什么鬼歌啊？怎么瞎叫胡叫的。”
　　他总叫沈月白小白，也许这便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才可以带上的放肆无虑。
　　沈月白忙着啃草莓面包，没理他。
　　“小白？”
　　刘晓又叫了一遍，仍然没有听见沈月白回答，他扭过头去戳戳沈月白，那人却仍是固执地不说话。
　　我轻声道:“《goodbyetoRomance》。”
　　沈月白听见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也知道？”
　　他微微歪着头，似乎是带着些不解与疑惑的孩子，修长的手指将草莓面包抱在胸口，就好像那是多么重要的东西，生怕别人抢了去。
　　“我……”我不知怎么，结巴得更厉害了，“以前听过，喜欢……喜欢歌词。”
　　沈月白望了望我，眼睛里的锋锐棱角，似乎磨平了不少。
　　他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也喜欢。”
　　刘晓有些迟钝，这才反应过来沈月白在与我说话。
　　他不确定地望望我，又望望沈月白，开口道:“小白，你难道是忘记了……”
　　上课铃响了。
　　于是我再也没能知道，沈月白忘记了，或是他不该忘记的，到底是什么。
　　我也一直不知道，沈月白那双清澈眸子里突如其来的善意，竟然只是为了，我喜欢他挚爱的歌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