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走西顾，桃花一路》一与一诺

21、堆雪人

　　仇凡去上海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倒是殷勤地给我打了不少视频电话，可惜我们的作息时间对不上，我上课时不能接电话，午休时间极短，晚上下班又晚，到家都十一二点了，再加上他本就不是个会聊电话的好男友，每次都是惜字如金，斟字酌句的，话题也很无聊，这电话粥煲得实在很没营养，害我好几次都边打呵欠边嗯嗯，只想快点挂电话。他刚走时，我天天等他的电话，再后来，他好似也发现了我对煲电话粥不感兴趣，渐渐地视频通话也少了，改微信或语音问候。

　　洗完澡收拾完了准备下班，电话响了，却是Jeffrey。他下班打不到车，要我载他一起回家。

　　这个天这个点马路上除了几辆稀稀拉拉慢腾腾爬在雪路上的车已经几乎看不到行人了，路边的积雪已有小腿深了，而路面早已被白日里来来往往的车辆压出了一道又一道车痕，有点上冻打滑。我不敢开快了，几乎是一路20码的速度蹭到Jeffrey上班的地方。Jeffrey穿着一件时髦的白色长款呢大衣，裹着一条大毛围巾，把大半张脸和脖子都裹得严严实实，拉开玻璃大门顶着风跑到了车上。

　　车里开足了暖气，Jeffrey赶紧把大围巾摘了，露出那张精致俊美的小白脸，黑夜里看起来倒比车外的白雪还白。仇凡的脸也很白......我又开始想仇凡了。

　　“仇凡这两天没给你通电话啊。”Jeffrey真是我肚子的蛔虫，一张嘴就吓了我一跳，怎么我想什么他都知道。

　　“男人就像风筝，适当放放线是应当的，但偶尔也要拽一拽，不然他就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了。”他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我笑了，一下子想起了桃姐教我驯服男人的名言：男人就像孩子，要会哄着他，但是不能惯着他，该收拾还得收拾。可惜的是，我一直没有男人，想哄想惯都没找着对象，桃姐的一腔真理实在是无用武之地。

　　“你妈说得很对。”Jeffrey啧啧赞道。“你不能惯着他。”

　　“什么意思？我哪里惯他了？”我最怕绕弯子说话了，能直接点不？

　　“你冷吗？”Jeffrey突然问道。

　　“？!”我明显不适应这话题的转换速度，脑袋还在上两个问题绕圈。

　　“前面广场靠边停，我们去堆个雪人吧。”Jeffrey兴奋地指着空无一人的广场，只见白茫茫一片，倒把黑夜都照亮了似的，没有灯的广场各个角落也望得很清楚。我好多年没堆过雪人了，经不住Jeffrey的怂恿，一看这一大片洁净而未曾踩踏的白雪，也有一种想上去踩它一溜脚印子的念头，估计交警叔叔这么晚这么冷也不会出来开罚单了，就把车靠边停下熄火了。

　　广场上的风很大，吹得我脸皮生疼，不过这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声音听起来真是过瘾。我从小就喜欢踩雪，看着这厚厚一层洁白的雪被，我总觉得心底有个地方痒得不得了，伸手去挠，却越抓越痒，越痒又越想抓，恨不得一把掐上去，把自己掐出血来才解恨。于是我狠狠地碾着脚底的雪，直至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再也踩不动为止，又开始踩下一个脚印，玩得不亦乐乎。Jeffrey已砌成了雪人的身体，又滚出了一个大雪球准备当雪人的头，累得呼哧呼哧直喘，冲我喊道：“干嘛呢？过来帮忙啊！”我一抬头，望着他愣了，黑夜白雪里的Jeffrey可真好看，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美得如妖孽一般，真真是冰天雪地里钻出来的一个精灵，那一身白仿佛和这漫天铺地的雪融成了一片，似乎下一刻就能化冰成水如烟若雾地消失不见。

　　Jeffrey发觉我看他看呆了，颇为得意地一撩额发，抛了个媚眼过来：“怎样？是不是被我的美貌惊呆了？”

　　那个既熟悉又恶心的媚眼将我从幻想中拉回现实，我又狠狠地踩了一脚雪，敷衍地答道：“是的是的，美呆了，简直美得不是个人。”

　　Jeffrey得了我的夸奖，越发笑得好看，两眼如敛尽了黑夜里的星光，忽闪忽闪地，快活地喊道：“快帮我把雪人的头安上去。”

　　忙了一阵，我俩终于将雪人堆好了。白白胖胖的雪人带着我的帽子，围着Jeffrey的大毛围巾，短短的胳膊上带着Jeffrey的手套，眼珠子是Jeffrey在花坛里深雪下抠出的两颗小石子，可惜没有胡萝卜的鼻子，我从车上拿了一只Mark笔插在白胖子的脸上，倒也能勉强当个鼻子。

　　“合个影吧。”Jeffrey拿出手机，一把搂过我的脖子，对准我俩和雪人，咔咔一顿自拍。“你表情能不能生动点？”Jeffrey是个自拍高手，又会P图，发的朋友圈常常迷倒一票小姑娘会员。我很少拍照，不会嘟嘴不会卖萌也不会比心更不会什么45度角，自然是被他嫌弃的。

　　“你自己拍吧。我不喜欢拍照。”我挣脱了Jeffrey的胳膊，拒绝了合影。

　　“一起拍。”Jeffrey像个赶不走的苍蝇似的又凑了过来，亲热地揽着我，嘟着嘴在我脸边照了一张，劝道，“就这样，你也嘟个嘴，很可爱的。”

　　Jeffrey今晚怕不是疯了，拉着我拍了好多照片，还摆出各种亲昵暧昧的姿势，我终于受不了了，躲远远地在没有脚印的雪地继续踩雪去了。

　　一阵强劲的舞曲在这寂静的寒夜里突然响起，吓得我正使劲碾雪的右脚一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把那首小小Jeffrey换成了动感舞曲，忙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仇凡！

　　“在干嘛呢？”手机里传来他的声音，此刻他应该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或是坐在开着暖气的办公室加班，所以连声音听起来都是温暖的，叫我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在外面堆雪人呢。”我吸了吸鼻子。

　　“C城下雪了吗？外面不冷吗？别冻感冒了。我可不想回去的时候看你拖着个长鼻涕，又要浪费我一条手帕。”仇凡提起了陈年往事，难为他还记得。不过这种不太美好的回忆，我倒是宁愿他不记得了。

　　“马上就回去。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终于忍不住问他的归期了。

　　“周五早上八点的飞机，大概十点到。下午有事，晚上下了班去接你。”

　　周五？不就是后天么？我一阵高兴，一飞脚把雪踢得像放烟花似的。Jeffrey蹒跚跑来，笑眯眯地看着我，问道：“仇凡打来的？”

　　我挂了电话，装着不动声色的样子：“是又怎么了？关你屁事？！”

　　“好好谢谢我吧。”Jeffrey举起手机给我看他新发的朋友圈，上面赫然是我和他刚刚搂在一起的照片，还有那个Mark笔鼻子的雪人，配文居然是：冰天雪地，我俩和雪人，在一起。

　　Jeffrey！你这是在搞事情！我拿颤抖的食指狠狠指着他，不知如何表达我此刻的愤怒。

　　“吃醋有益于身体健康。醋意是感情升温的良好催化剂，偶尔斗个嘴吵个架，何尝不是一种情调。”Jeffrey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又追问，“他是不是吃醋了？是不是？”

　　我倒是没听出仇凡刚刚的话语里有吃醋的意味，我想的是——怎么你一发朋友圈，仇凡就看到了？他倒是挺关注你的嘛？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到底还是冻感冒了。第二天一起床，我就发现头比平时重了两倍都不止，脖子一点用处也没有，怎么也不能把头从枕头上支起来，全身滚烫滚烫的，不用量体温也知道烧得不轻。看吧，一把年纪了学人家年少轻狂，在大风雪天里玩雪，报应来了吧。

　　十年来第一次感冒发烧，倒是来势汹汹，我几乎在床上躺了一天，始作俑者的Jeffrey一边照顾我一边安慰道：“没事的。大家都说只有疯子神经病才从不感冒，你看，这一病足以证明你精神正常。”

　　“昨夜那么冷也没把你冻感冒。那是不是证明你就是个疯子？”我抓住他话里的漏洞，有气无力地反唇相讥，可惜病恹恹的，气势终究不足。

　　“这只能证明我还年轻耐寒。你老了~ ”Jeffrey嘻嘻笑道，又拿出了手机凑过来。

　　“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放过我？”我无力地抬起胳膊，想把他推开，却使不上力，连睁个眼皮都费劲，就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千载难逢啊，不留个纪念可惜了。看你这么虚弱的样子可不容易，来，给我一个憔悴的表情。”Jeffrey嘟着红唇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神采奕奕的，更衬得我好似快病得不省人事了。

　　“别发朋友圈好吗？我不想让仇凡看了担心。”我哀求道。

　　Jeffrey飞速P图的手突然停住了，望着我突然很正经的说了一句：“蓁蓁，你这么好，我怎么就把你让给他了呢？”

　　什么叫你把我让给他？我又不是你的。我嘟囔着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睡梦中总感觉有人拿了温毛巾在帮我擦拭手心与额头，是Jeffrey么？他果然是个细心体贴的人，除了嘴巴讨厌点，无论是居家、旅行、还是购物，都是一个足以信赖的好伙伴。

　　我睡了一天一夜，终于退烧了，就是嗓子还有点疼，声音嘶哑难听，说话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似的。Jeffrey让我在家再休息一天，我怎么也不肯了。既然好了就别矫情了，我又不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得个感冒还要养个十天半个月，我是堪比糙爷们的女汉子，上山能打虎，下海可擒龙。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一个月就一天带薪病假，你这是怕扣工资吧？”Jeffrey一顿嫌弃。

　　有时候我真怀疑Jeffrey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怎么这么了解我？

　　我就是这么想的：反正这几天冷，没几个人过来上课，在家也是躺着，要扣钱，在家还得开暖气；在公司也可以躺着休息，不扣钱还有免费的空调和开水，不如上班咯。

　　Jeffrey一个白眼飞起，摇头叹道：“你也只有在钱上斤斤计较的时候才像个娘们。”

　　不出我所料，今天就没几个人过来锻炼，本应上课的几个会员都发了微信说不来了。我躲在私教课教室的监控死角里窝着休息了一上午，一杯水一杯水的喝着，喉咙已经好了许多。午饭是Jeffrey帮我准备的清粥，微波炉热了一下几口就喝完了，我正准备继续找个暖和的地方休息一下，谁知前台的小何突然要请假，说反正中午也没什么人来，叫我帮她在前台坐一个小时。前台靠着自动门，一有人进出就呼呼直灌风，怪冷的，我有点犹豫。漂亮的小何美眉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撅着嘴昂着头望着我，像动画片里的可爱萌宠一般，就差举着爪子喵喵叫唤了。我立刻心软了，乖乖地坐在了前台，看着她像一只快乐的花蝴蝶一般飞出了大门。

　　中午果然没人过来，我坐在前台百无聊赖地翻看手机里的八卦新闻：某某当红小鲜肉居然隐婚生子了！靠！现在又流行早婚早育了么？这么年轻这么帅正是在娱乐圈风生水起的大好时光，结什么婚？生什么孩子啊？老夫我都快三十了还孑然一身呢。正感叹着呢，那玻璃大门感应到有人，唰地一下开了，呼呼一阵风灌了进来，把我冻了一哆嗦。我抬头一看，好一个娇俏可爱的小萝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