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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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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麻烦精不管他怎么说,还是麻烦精。
“林清婉,你过来。”
温檀正睡得迷迷糊糊,脑中炸开一个声音,她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倚在床头看着屋内不太熟悉的摆设呆呆地愣了一会儿。
“林清婉!”
她终于记起来这个祖宗的声音,“哎哎哎”应着,手忙脚乱地往回跑。待到了客房门口,正见到房门打开,江离颜像长在床上似的还是斜倚着喝杯中的酒。
温檀唤他:“真人早安,清婉来了。”
“你府中的酒淡得很,去给我打个锦仙堂的思堂春来垫一垫。”江离颜慵懒地暼过来一眼,突然像是惊了一下,音调放大,“你怎么还在这?”真要做她们家的猫了?
温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是她的鸦鸦,它松散地趴在游廊的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尾巴。
这猫怎么跟狗似的,还知道跟着人?江离颜昨日便要她扔了这孩子,她见了猫脑子一热就给藏在了魏藏鸦的别院,如今叫他见了,岂不是要让他觉着她连真人的面子也不给。
鸦鸦显然毫不在意,墨色的眸子扫过来一眼,又接着舔自己的爪子。
温檀决定先下手为强,瞪大眼道:“这猫儿我昨日给扔了呀,怎么又回来了,真是闹心得很。真人,我再去扔它一次!”说着就要去抱它。
江离颜正要说话,院内忽然传来一个冷淡的男声,余音在院中回荡,像是从挺远的什么地方运了灵力传过来:“江离颜,你是不是在这,给我出来。”
温檀看到了见他以来,他面色变化最大的神情,有一丝惊恐、一丝愤懑,又似乎有一丝委屈。
啥玩意?
江离颜抛了酒杯从榻上撑起来,拿了扔在一边的酒葫芦和玉箫便要出门来。
鸦鸦却从栏杆上跳了下来,跑到他脚边,竖着尾巴开始蹭他,他往哪走,它便凑上去跟着,惹得他很是折腾了一番。
温檀怕江离颜生气起来伤了鸦鸦,想将它抱开又不敢抱,纠结得难受。
“少爷,他在这。”又是那个男声,只是此时听着已是很近了。
温檀转脸一看,正有一人立在游廊另一侧,怀中抱着一个小少年,看着比她小一些,大约七八岁的样子。
那人缓缓走来,待走到两人一猫面前,小心地将少年放在地上。他一身黑色习武服,青年模样,俊秀的面上毫无表情,仿佛机器铸成。那少年的面上则鲜活多了,正是几分生气、几分得意。
“归听弦,干得好!”少年转过头去夸他,旋即扭过脸扬着脑袋看江离颜,“哼!让你再逃,还不是被我找着了。”
江离颜合了眼叹一口气:“云清,你又出来作甚?”
少年道:“我自然是来找你,哼哼,论追踪,天底下还没人比得过我的听弦呢。”
走近了,温檀便发现这少年长得粉雕玉琢,玉雪可爱,除却说话带着点故作老成的味道,看着就叫人喜欢。
“归听弦那点本事我知道,谁告诉你我在这的。”江离颜也不信,一双黑眸直直盯着他。
少年本还想嘴硬,叫他死死盯了一会,终于还是撑不住,垂头丧气地拿脚尖蹭地面:“……拂哥哥。”
江离颜倒像是早就知晓,冷哼一声,恨恨道:“南宫拂你好得很。”说着便那脚杵了一下地上的鸦鸦,鸦鸦不甚在意地甩了甩尾巴,扬着脑袋过来要温檀抱。
跟着鸦鸦过来的,还有江离颜的目光,温檀不敢在他生气时惹他,干笑着开口:“不知这位是真人的……该作何称呼呢?”莫不是私生子找上门来,要他负责?这么来看,这孩子大概得像母亲,像父亲可长不了这么好看。
“我弟弟,你长他两岁,直唤他江云清就好。”
江云清转过脸来看她,却是霎时乖巧地笑了起来,道:“姐姐唤我云清就是了,江云清多见外。这位小姐姐闺名叫什么呢?”
归听弦身体紧绷起来,戒备地看着她,一副若她轻举妄动就要将她制住的模样。
“林清婉。”温檀老老实实答了,摸不准这孩子想做什么。
“呀,真是好名字。所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说的想来就是姐姐这样的啦。婉儿姐姐长我两岁,那今年就是十岁了,虚岁还是周岁?哦,属兔的,好得很好得很。”
这孩子怎么回事?业务熟练得很,倒像个色中饿鬼,家里到底是怎么教他的啊。
江离颜却欢喜起来,道:“我昨日不是说要那瑶光千日春?不要了不要了,你将这小子哄回去,我收你为徒。”
江云清原本正想去拉她的衣袖,闻言便气鼓鼓地道:“哄什么哄,你当我是小娃娃吗?江离颜我告诉你,你今日既然被我寻到,就别想跟从前似的跑了!”他努力了一下想去拽江离颜的衣领,奈何身量实在不够,只好将扯住衣摆,将那衣摆扯得皱兮兮的,左边的领子也险些给拽下来。
江离颜也不好动他,冲着冷面而立的归听弦道:“还不管管你家主子!启蒙课上了快两年了,就教出来这副样子?”
归听弦自然不理他,像个木头似的直杵在那。江云清却将脑袋埋在兄长脏兮兮的衣衫间,嚎啕大哭起来:“你、你就这么讨厌我?父亲不要我,母亲不要我,连你也不要我了!我这么讨人嫌,学什么道法权术,不如找个别人找不见的地方,孤孤单单老死算了……”
江离颜听得头疼,面上却显然有些不忍,言语间不觉软了一些:“母亲她不是……你已八岁了,正是要学道法的时候,归听弦对付些小贼还行,真遇上厉害人物,没人救得了你。我日后不能处处照拂你,总归是要学点本事,老跟着我算是个什么事。”
江云清也不听:“谁要跟那些个迂腐的老头子学道,跟谁学不是学,你怎么就不能教我?你那个什么逍遥道,你学得,我就学不得?”
“说什么混话!我江家变动阴阳的太清紫霄功法难道还比不得一个逍遥道?我是旁道侥幸晋了元婴,学你的正统功法去。”
“你这么喜欢,自己怎么不学?我不学,我要跟着你!你了不得了就把我扔在这破落的小地方,由我自生自灭好了!”
两人吵吵嚷嚷过了半晌,结果什么也没吵出来。江离颜显然不舍得对胞弟说重话,任他耍赖也只好受着。
“听闻真人此处有些声响,不知真人是否有吩咐?”温檀转脸一看,林玄明和林夫人正由游廊过来,显然是被归听弦二人的动静引来。
林玄明夫妻二人行至丈余外便束手而立,眼中皆是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温檀。
“无事,你也不必拘谨,这是我弟弟,你带他找个房间去歇着。”江离颜倒是不甚在意,将江云清朝外扯了扯。
江云清自然不乐意:“你住哪我就住哪,别想丢下我跑了。”
江离颜道:“你愿跟着便跟着,我手头仍有些事务,不日便要上路,到时不要叫苦才好。”他像是终于想起温檀,对她道:“你不是要拜我为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顺便向你爹娘道个别,我到时可不等你。”
他的话有些突兀,温檀觉得脑中想起了什么,怔愣片刻,忙道了声是,便同父亲母亲一道告了辞回去。
江离颜说着,又松松垮垮地入了房门。江云清得了兄长同意,高兴得不得了,叽叽喳喳围着他说话。
归听弦则仍是面无表情,自觉地默默守在门外。
行了颇远了,林玄明才问她:“那江真人原不是说要什么瑶光千日春,怎么这么快又要收你在门下了,莫不是有什么变故?”
温檀也说不清,只道:“真人的心思,我也摸不清。”
林夫人倒是开怀起来:“管他怎么想,他一个元婴真人还会骗我们这些小民不成,终究是得偿所愿,许是我昨日拜的祖师爷正灵验了。”
温檀被她乐观的心态闹得一笑,顺着她道:“想来老天见我困苦,正要我转运呢,父亲母亲不必忧心。我闻他言语之间,怕是今明两日必要上路了,婉儿须快些回去收拾行装。临行时,恐不能与父亲母亲道别了。”
他二人自是惊诧“怎这般快”,离别到了眼前,一时伤感起来。林夫人忍不住拭泪:“天衍道那么远,你虚岁也不过十二,又从未离开家,不知道要受什么罪呢。唉,我要你拜什么师呢,别人家有的,我们也不一定要有。”
林玄明轻轻哼了一声:“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平白惹孩子伤心。婉儿自有她的际遇,你难道能养她在身侧一辈子?再说,她去学道法,又不是回不来了,哭什么。”他说着,掏出一个乾坤袋来,对温檀道:“仓促之间,父亲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乾坤袋中有些丹药、符咒和灵石,还有些女儿家使着顺手的法器,你且拿着防身。”
这哪里是仓促之间,出门要用的东西差不多都在里面了,那袋子看来新得很,显然是他早早便备下的。
林夫人更是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巧的匕首,刀鞘上是鎏金莲瓣纹,很是精巧。她道:“这柄匕首是母亲出嫁时,你外婆给我的,你待在身侧也好防身。”她平日里温温柔柔的,赠的东西倒是要温檀有些惊讶。
温檀收了东西,道:“父亲母亲莫要伤心,婉儿得了假便回来看你们。”
他二人笑着点头,催她快些去收拾些衣物,省得真人何时要走了怪她磨蹭。
另一边,江云清唯恐兄长再走,扯着他的衣角不肯松,亦步亦趋跟着他。
江离颜叹了口气,一边同他说话,一边从乾坤袋中悄悄摸了一个熏香出来点了:“你此番出来,父亲可知道?”
江云清坐在床沿晃荡着腿,道:“知道知道,他还要我在外长些见识,多多游历再回去呢。”
这话一听就知是他随口说的。江离颜皱眉:“编写瞎话蒙我真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启蒙课上到哪了,教习你的师父我认得,在道法上自有一番见解,与我江家功法也适宜,于你日后有益。”
江云清便倒在床上耍赖:“哎呀哥,整日学什么‘四时开闭,以化万物’,什么‘道法唯意所造’,实在枯燥,我想与你一道游历大陆各处,岂不有趣得很。”
江离颜心说你学得不是挺认真的么还记得这些,也不吃他这一套,只道:“你若真想与我游历,修炼到元婴再说,真以为修真界是你一个小孩子可闯的?”
江云清哀嚎:“元婴未免太高,我如今不过引气入体,待等到什么时候啊。唔,你这屋子怎么香得很,跟个女人屋子似的……”他说着
沐月真人的安神香,于身体无害,有沉睡宁神的功效,幸好临行前向她讨了些来。只是女人屋子?他们母亲早逝,家中也无姊妹,这小子哪里知道的什么闺房,且一年未见,举止也轻浮得不得了,也不知从谁那里学来的。
江离颜有些担忧胞弟日后养成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想着该提醒下家里多加注意。他出了门,归听弦便攻上来。江离颜将他制住,道:“你如今的修为打不过我,不如进去照看好你的主子,要他日后少出些幺蛾子。”
归听弦挣了片刻,终是面有不甘地松了手上的劲,眼看着他从自己身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