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十五年纪事》一颗酒酿圆子

4、第 4 章

　　第四章
　　太仪三年立夏，纯和皇后薨。崇文帝罢朝七日。复朝后康宁公主听政。
　　太仪六年夏至，崇文帝立皇子卞煜为太子。
　　小太子还处于对什么都好奇的天真时光，今日要掏鸟蛋明日就想抓蝴蝶，后日又要摧残姐姐的兰花。康宁公主对这个弟弟很头疼，既不敢放任也不舍得认真打骂，只好自己时时看着他。
　　午后卞襄在自己的小书房里看一些奏折，卞煜就在她身边像模像样的握着一支毛笔在纸上涂墨团。卞襄还没处理完两本，卞煜已经坐不住了，仰头问：“姐姐，我能出去玩儿吗？”
　　卞襄看看被他糟蹋的纸，说道：“我这椅子上有钉子吗，总是坐不住——去看看父亲午觉醒了没有，向他请个安，说我看完这些奏折也过去。”
　　卞煜高高兴兴的答应，放好笔就出去了。
　　崇文帝刚起身，看见卞煜来，也很有兴致，看他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笑道：“今儿不去园子里玩了？”
　　卞煜尚不知姐姐心思之险恶，老实回答：“姐姐叫我来请安，看看爹爹醒了没有，说她看完奏折也来。”
　　崇文帝就明白了，笑道：“外面热，陪爹爹坐会好不好？来，跟爹爹到书房，看看你认得几个字了。”
　　卞煜连姐姐都不怕，就怵这个爹。说来也玄乎，崇文帝见了卞煜总是和颜悦色的，不曾凶过他，只是崇文帝这两年日益苍老，喜怒不定，因此卞煜不敢在父亲跟前放肆，老老实实坐着认了一下午的字。他其实天分很高，比卞襄更聪明些，很快书房就响起孩童清脆的读书声。
　　卞襄到的时候在门外侧耳听了一会，这才进门，笑道：“父亲今日兴致真好。”
　　崇文帝道：“醒来觉得身上松快不少，恰好煜儿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卞襄把奏折给他，说道：“上午去护国寺上香，碰见了礼部的傅守贞傅大人，他说是特意要找我，因着有要事要禀告。”她往前走了一步，一边的内侍就带着小太子出去。
　　卞襄接着说：“他说江南那边发大水，灾民无数。有流民逃出来，被他家的侄子救了，这才发现。回宫后我就瞧了江南来的奏折，上头却只字未提水灾之事。”
　　崇文帝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眉头立刻拧起来，说：“什么人这样大的胆子，敢瞒报灾情？你怎么回他的？”
　　卞襄道：“女儿想那傅大人虽平日与叶氏一派不对付，也没有这样凭空捏造的本事，就同他说，明日朝会再提。现在的江南巡抚是叶氏门生，他也没那个胆子和手笔瞒报灾情，若叶维贤一口咬定没有此事，再派人下江南探查。”
　　崇文帝道：“此事不能拖。天渐渐热了，疫病肆虐就——”说着先咳嗽起来，打断了话头。
　　卞襄忙给他递茶顺气，说：“换了新方子，还是没有用吗？”
　　崇文帝摆摆手：“吃了两天，感觉好些。说起护国寺，你今日见着释安大师了没有？我正想请他来讲讲经，上回他来我倒是安稳睡了几日，不觉得头疼。”
　　卞襄道：“释安大师才闭关不久。对了，贺老将军上了奏折，请调军资。说是侦查到北燕异动，恐怕不久就要进犯。”
　　崇文帝叹道：“只可怜边关几城的百姓不得安生。这件事你着兵部和户部协商罢。”说着皱起眉来又咳，说：“没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可有什么想要的吗？”
　　卞襄说：“女儿不缺什么，但求父亲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崇文帝笑了笑：“爹也很想快些好起来，看着你和煜儿长大成人。只是爹年纪大啦，实在不中用。你既然不要什么东西，那就摆个宴。否则你娘若在，又要埋怨我委屈了你。”
　　卞襄听提起母亲，还是觉得心里一痛。这几年他们父女两个极力避免提起皇后，可伤口一味捂着也不能好好愈合，像一根扎得深的刺，不动便罢，一旦提起，免不了隐隐作痛。抬头看看崇文帝，不过四十来岁的人，两鬓斑白，双颊消瘦，眉间深深的“川”字纹，显得衰老颓唐。卞襄看着心里难过，面上还是勉强微笑：“父亲鼎盛之年，何言年老？明日还有大朝会，父亲好生休息，女儿告退。”
　　内侍高福送出来，卞襄回身看了看书房，内心深深叹了口气，问：“陛下饮食如何？夜间睡得怎样？”
　　高福忙答：“回殿下，陛下进来饮食尚可，夜间有时不能安卧，需点安神香，二更以后才能入睡。”
　　卞襄道：“叫值夜的人仔细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