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花店》宝宝哒哒哒ddd

11、酆都

　　“你果然来了。”昀的声音从天空——不，是头顶的陆地上传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
　　下一刻，整个人便颠倒过来。
　　“啊啊啊——”随着人倒了过来，整个身体都在极速的往下坠，失重的感觉大致就是这样……会不会摔死……
　　“张开手。”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走投无路，只好顺从她的话这样做。慢慢的在疾风中打开双臂，很神奇的是，身体就这样减缓了下落的速度——我飘起来了！像鸟的翅膀一样……好棒！御风而行的感觉！
　　眼前的陆地一点点放大了。
　　掉在一片矢车菊花海里。
　　昀背对我而立，他身边有一个女子，长发，瘦削高挑的身材。
　　“紫？”我惊讶。
　　她似乎听到我的声音，转过头来——的确是紫！
　　“她不是紫。”昀轻声说。
　　怎么会……难道紫是按照她的样子做的？那么她是人吗？
　　“斯是然小姐，你有什么难题需要我帮您解惑吗？”
　　她微微一笑。
　　是有什么地方和紫不一样吗？
　　“你想知道斯寻在哪儿就问她。”昀不冷不淡的说。
　　“你是谁？”我看着那个女人。
　　“对不起，我不能回答你。”她静静地笑起来，仿佛明珠生晕，美玉无瑕。
　　“你看她不会回答我的问题。”我看向昀。
　　昀说：“你直接问她你最想知道的。问题是有次数限制的。”
　　来不及多想，我立即问她。“斯寻在哪里。”
　　“他在黑暗之中。”
　　“哪里的黑暗之中”
　　“对不起，我不能回答你。”
　　“……那我该怎么做？”
　　“去百鬼聚集之地。那里或许有钥匙。”
　　“或许？”
　　“我不能回答你。”
　　“钥匙是什么？”
　　“对不起，我累了。”
　　她闭上眼睛，身体化为了无数花瓣，被风吹散。
　　“她怎么了？！”我吓了一大跳。
　　昀说:“问题已经到限制了。”蹲下来，捧起一把飘落的花瓣。“所以暂时停止了。”
　　之前他已告诉我，问她的问题数量是有限的。
　　“百鬼聚集之地在哪里？”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
　　“你不怕吗？”
　　“不怕。”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黑眼珠仿佛能够看透一切。我被盯得浑身发毛。好容易他转开眼，我呼出一口气。
　　只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不错。不枉他费尽心机……”
　　“你在说什么？”他还是没告诉我呀。
　　昀苦笑。
　　“酆都，听说过吧？”
　　“……没有。”
　　“……”

　　晚上，我在家收拾行李。
　　紫一边帮我收拾一边问。“你真的要去吗？”
　　我点点头。“是的。你想去吗？”
　　她说:“自然是你在哪我在哪。”
　　我叠好一件衣服放进箱子。“很抱歉啊，但是我确实没钱留在家里给你花。”
　　紫捶了我一拳。
　　“在你眼中我就只是这样的人啊？”
　　我继续折衣服。“嗯。是啊。你让一让，压到我衣服了。”
　　“不过我不会让你去。我跟昀说好了。你去他那里，过了一段时间再把你领回来，”我拉上箱子的拉链，“或者你留在那里，不回来也可以。”
　　紫扑上来抱住我。“呜呜呜……你想丢掉我就直说为什么还要装作为我好……”
　　“就是为你好。”我抚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鬼城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那么你就可以去吗？”紫看着我。
　　“可以也得去。不可以也得去。”我叹气。“要是把斯寻弄丢了，我们以后真的外卖都吃不起了。”
　　“你要去的话我也要去。”紫认真的说。

　　第二天清晨，门铃就被按响。
　　我回家不带钥匙时从不按门铃，只有斯寻回家才会中规中矩的按门铃。
　　我兴奋的去开门，门外只有昀。
　　不是。
　　“看你一脸失望。以为我是斯寻吗？”昀的眉眼微挑，淡淡的嘲讽。
　　我很抱歉的说紫不会跟他走。昀只是点头，一副早知道的样子。
　　“你好像早知道？”我有点失望。
　　“我的孩子。我当然知道啊。”他微微一笑，此刻的他又变回了那老人模样。
　　“啊。”我忍不住还是问道:“昨天在您那里我见到的是谁？”
　　昀的神色如常。
　　“斯是然小姐的好奇心太重了。”他古怪的笑了一笑，脸有一半淹没在楼道的阴影之中。“看来让你进入水镜本就是错误的选择。要不要删掉你的记忆呢？”
　　我退后了一步。“……至少等我找到他你再删吧。”
　　“别害怕呵呵……”，他又收起了古怪的笑。“不过是玩笑。”
　　要不是有求于他我恨不得把门直接关上。
　　“既然这样，我送你和紫去酆都。”

　　“尊敬的乘客您好，k121次列车即将到站，请要上车的乘客尽快赶到……”列车室里回荡着广播的声音。人来人往，候车厅里坐满了人，我和紫连坐的地方都找不着。只好在候车厅外的楼梯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
　　昀朝我们摆摆手。“那再见了。”
　　紫殷勤的招手。“再见父亲大人！”
　　我抓住昀的衣领:“你说送我们到酆都，就是送到车站？”
　　昀看着我不说话。
　　一个小孩子从旁边经过说:“妈妈，你看那边？那个姐姐在欺负老人家……”
　　昀也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抓我的手。
　　“哎呀！姐姐快松手啊！”
　　我郁闷的松开手。
　　昀拍拍我的肩。“我一个捡破烂的老人家，出来挣点钱不容易呀。送你来火车站已经实属不易了。”
　　“我让你送了吗？”
　　“没有。是……哎呀送你到这里有什么不好吗？”他咧开嘴笑，像一只老猫龇牙微笑。
　　“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我指指出站口。
　　“父亲大人一路小心。”紫招手，微笑。
　　“……”
　　火车晚点了一小时。
　　等赶上车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检票上车找到座位，刚坐下不久，一辆餐车就过来了。车厢里顿时充满了浓浓的饭菜味。
　　“盒饭三十块一盒，水果一盒二十啊……”乘务员推着车喊。
　　“请给我拿一盒盒饭，一盒水果。”
　　“好的。”乘务员递过来一盒盒饭和水果，“总共是五十，小姐。”我把钱递给他。
　　紫瞪大眼睛。“你疯了吗姐姐？这里很贵啊。”
　　“你第一次搭火车，尝尝呗。”我转过头去看窗外。
　　“姐姐还没发车呢 。”紫说，“你干嘛盯着月台看啊？”
　　“要你吃你就吃呗，哪来这么多废话，你不吃我吃了。”我拿起筷子。
　　“不要！那是姐姐给我的不准反悔！”紫死死抱住盒饭。
　　我忍不住微笑。
　　从包里拿出已经准备的方便面撕开，撒了调料包，用开水一泡。再用手机压着碗面，我等着它熟。面碗里飘出来一股香味。
　　得快点吃掉。味道很重。
　　手上沾了辣酱，我去卫生间洗手，嘱咐紫:“看好我的面啊。”
　　紫一边吃盒饭一边点头。
　　结果回来时，面碗已经空了。
　　“怎么回事？”我很郁闷。“你都有盒饭了。还吃我的面？还吃完了？”
　　紫眼神躲闪:“啊，那个，我太饿了，吃不饱……”
　　“可是你盒饭还没吃完呢！而且水果还没开啊！”我指着桌上还剩一半的饭和水果，几乎要喷火。“你太过分了吧紫！”
　　“姐姐不要怪她。”一只小手扯住我的袖子。
　　我低头看，一个穿着邋里邋遢的小孩。
　　“那碗面，姐姐给我吃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只是他一直说很饿很想吃面，而且我问过他吃不吃盒饭的！他死活也不肯吃啊。”
　　“所以你就给他吃了？”
　　“是的。”紫低下头，“姐姐把我的饭吃了吧。”
　　我从包里拿出另一包方便面，递给那个孩子。“吃吧。”
　　“把你的饭盒拿过来。”我没好气的对紫说。
　　紫诚惶诚恐的递上那碗盒饭。
　　我举起筷子刚要下嘴，那孩子拦住了我。“不要吃。”
　　我愣了一下。
　　“不要吃？”
　　“不要吃。”男孩说，“会中毒。”
　　中毒？！
　　“可是，大家都吃了，没事啊。你在玩侦探游戏吗？”我笑笑，拍拍他的头。
　　“姐姐不信也罢。”他说完便跑去另一个车厢。
　　“喂……”我想再问问他，但他已经不见了。
　　一个小孩子说的话不应该放在心上。但是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姐姐不怕啦，车上很多人都点了呀。我也吃了没事呢。”紫安慰我，“那个孩子只是开玩笑而已。可能是在玩什么游戏吧。”
　　“游戏？”
　　“角色扮演游戏啊，他应该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英雄了吧。”紫说，“最近流行啊在你们这种人中。”
　　“我们这种人？”
　　“就是宅男宅女啊。”
　　然后又被我狠狠敲了一下。
　　虽然只是小孩子玩笑话。我还是把剩下的饭和水果收起来了。本来也不太饿。干脆等到了酆都再下车吃饭。反正车上的饭也不好吃。
　　火车很快出了城。窗外掠过一座又一座山，一片片深浅不一的绿色田地。太阳很大。天空中浮着团团白云。咬下去应该很软。如果能吃的话。
　　紫对面，已经睡着了。
　　酆都……据说这是在岱江下游c市某县城很久以前的名字。
　　但那里只是个旅游的地方啊。每年很多游客去的，怎么会真的有鬼？还是聚集百鬼？
　　“你去了就知道了。”记忆里昀是这么说，“你想看见，就会看见的。”
　　什么意思？但是他没有再多的解释。
　　不管怎么说，先到了那里再说吧。
　　列车进入了了隧道。隧道很黑。一丝光也没有。框框，框框，车轮转动的声音，好像催眠曲一样。
　　我揉揉眼睛。
　　车厢里不知什么时候充满了紫色的雾气。
　　怎么会这么冷。
　　我又去了阴间吗？
　　不。明明在火车上 ，身边有这么多人。
　　可他们为什么都不说话了？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安静的？环视四周，大家坐的坐躺的躺，但都是闭着眼睛，神情平静。
　　都睡着了。
　　难道真的像那个孩子说的，有毒？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吃了盒饭啊。
　　因为这紫色的烟雾吗？
　　在一片寂静之中，火车框框的车轮转动声就愈发明显。
　　车厢中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而且离这个车厢愈来愈近。
　　我不由得害怕，趴在桌子上，装作睡着了。
　　脚步声又消失了。
　　我趴在桌子上好一会儿，刚想是不是可以起来了，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冰冷的，好像生了锈的铁。
　　“买路引吗？”
　　我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原来有人醒着呀。”他咯咯的笑。
　　我往后缩了缩。
　　“买路引吗？”他又问了一遍。却不见人影，只一盏青铜灯座，火苗在黑暗中簌簌的燃烧，驱散了紫色雾气。幸好一睁眼不是什么恶鬼之类的啊。
　　“额，路引是什么？”
　　火苗闪了闪。
　　“不知道你还来买路引啊？”古怪的腔调。“你在耍我吗？”
　　声音忽然拔高了，像是厉鬼尖叫，仿佛择人而噬的猛兽。
　　“我确实不知道！我是去鬼城酆都的。”我组织措辞道:“真的。”
　　“额……”它的声音又恢复一开始的冷冰冰不带感情的样子了。“是不是傻，你去酆都连要准备什么都不知道？”
　　“要准备什么？祭品？”我懵了。
　　“许可证啊。你入城就要买票啊。”他有些生气。
　　“买票……路引吗？”我反应过来。
　　“总算不糊涂了。”他冷哼。“买吗？不买走了。我还有事。”
　　怎么可以对顾客这样……
　　“买。不过怎么买？”既然是阴间，那钱就不能用了吧？我也没带纸钱。
　　“怎么买？”他更生气了，语气咄咄逼人，“你活了这么久白活的吗？连东西都没买过？”
　　我只好掏出自己的钱包。一打开，我便不敢置信的把里面的钱全倒了出来。
　　天啊！全都是冥币！我吓得面无人色。
　　“一共是九百九十九块九。”他说，然后桌上的钱就飘了起来，好像半空中有一只手拿起了它。
　　“刚好。我收下了。”他说完，桌上飘下来一张黄色的符纸，上写:“酆都天子阎罗大帝发给路引”。
　　我握着那张纸，再看看空掉的钱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醒醒，姐姐！醒醒啊！”
　　有人在使劲摇我。
　　“干什么？！”我推开她。
　　紫一不小心就撞到了玻璃上。
　　“好痛！你也太暴力了！”
　　我连忙去看怎么了。紫却笑了，放下揉着额头的手。“我没事。其实不怎么痛。倒是你怎么啦？刚才睡得那么死怎么都叫不醒。”
　　我睡的很死？明明车厢里只有我醒着呀……
　　“你吃盒饭了吗？”我说。
　　“没有啊。你怎么舍得买啊。”紫抱怨，“饿死了。”
　　难道是一场梦吗？
　　我下意识的去掏口袋。
　　果然。

　　下午到了c市，要转乘汽车。又过了一个小时才到了酆都。
　　拖着行李箱走了好久，才找到了网上订的旅馆。
　　办好手续洗澡睡觉，我和紫躺在一张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
　　渐渐地她就睡着了。
　　我关了灯。从背包里找出钱包。钱包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只有一张黄色的符纸。
　　那果然不是梦。
　　路引该怎么用呢？
　　忽然想起昀说过，酆都之路，鬼火开道。
　　火……
　　我小心翼翼掏出打火机，点燃。
　　火光照亮了我的脸。
　　我犹豫着将符纸放上去。
　　“你在干什么？”声音从身后传来。
　　“啊！”我手一抖，火就熄灭了。
　　“干嘛半夜点火？”紫看着我，一脸困惑，“你不会是——”
　　紫盯着我。
　　我心虚的转过头。
　　“你不会是偷偷抽烟吧？”她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才抽烟！”我松了一口气，推开她，“我抽烟也不用偷偷的抽！”
　　紫正色道:“好。那你在干嘛？”
　　我握紧了符纸。
　　“你拿到酆都的票了？”
　　“你怎么知道？”我摊开手心。一张黄色符纸显露。
　　“你是不是傻！”紫狠狠地敲了我一下。“你就打算一个人去吗？你只买一张票吗？”
　　我把钱包给她看。“不是我只买一张票。而是我只有一张票。”
　　她一时无言以对。
　　“你怎么知道我弄到路引了？”
　　“我不知道。只是你明明没找到酆都却一点都不着急，一看你就是有办法咯。而且父亲之前和我说过，”紫撑着脸，“进入酆都是需要路引的。”
　　“那你不告诉我？”我瞪她。
　　她无辜的一摊手。“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只会干着急。父亲说了，等你拿到了路引，再告诉你怎么去。”
　　原来昀早就算好了吗？
　　“你不会又生父亲的气了吧？”紫看着我斟酌道。
　　“没有。”我摇头，“只要你告诉我路引怎么用。”
　　“你，只要在夜半点燃路引，吟诵招魂歌，就可以打开通往酆都之门。”
　　“招魂歌？”没听说过啊。
　　“父亲没告诉你吧？”紫洋洋得意。
　　“我真的要生他的气了。”
　　“……”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千，何为四方兮？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兮……”
　　在紫的低声吟唱之下，火苗一点点蔓延上黄色符纸。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火光映亮了整个房间，撕碎了黑夜的寂静。自熊熊的烈火中，浮现出一扇青色的大门，在黑夜中刷的一声洞开。
　　门后无尽的漆黑之中，就是，鬼城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