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花店》宝宝哒哒哒ddd

10、水镜

　　小孩说：“我经常丢掉汤匙。”
　　老头说：“我也是。”
　　小孩低声说：“我还尿裤子呢。”
　　老人笑着说：“我也是。”
　　小男孩又说：“我还经常哭泣。”
　　老人点头道。“我也是。”
　　“但最悲伤的是”，男孩诉说道，“大人似乎并不怎么关注我。
　　接着他感受到老人那满是皱纹的手的温暖。
　　“我明白你的意思。”老人说。
　　——谢尔·希尔弗斯坦

　　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落下。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云雾般的雨帘中，天地在雨水中融化到一起。像一幅泼墨写意画……
　　看着这般美景，她的心里想的却是——得赶紧想办法堵住屋顶的洞，不然等下就水漫金山了。她找遍了家里，把找到的所有废布，实在不能穿的衣服揉成一团都堵在洞口处，雨水顺着揪成一股的布条往下流。底下用盆接着。
　　“琴啊——”奶奶在唤她。
　　“来了奶奶！”她转身跑去奶奶的房间，麻花辫轻快的往脑后一甩。
　　“轰”的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
　　屋顶破了，水倾泻额而下。她茫然间，仿佛从房顶的裂缝中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我已经三天没和斯寻说话。
　　那天亲眼看见了除念的全过程，亲眼看见一个人在面前……不，是一个人的灵魂在眼前烧的干干净净。我知道这就是他必须付出的报酬。斯寻没什么错。不，是一点错也没有。我只是暂时没办法接受。
　　斯寻在这次大放血后，又开始了天天补血餐:什么鸡血鸭血猪血甚至鹿血都上了餐桌。每天看着桌上一盘盘一碗碗黑红色的菜，我快吃吐了。
　　斯寻把我面前的一碗血腥的菜和他面前一碗没放任何血的菜掉了个位置。
　　紫忙夹了一筷子放到我碗里，强颜欢笑:“吃啊，多好吃啊！”
　　我默默的吃。斯寻也一句话都没说，紫一人承受着沉默的气氛——她已经无计可施了。
　　我不跟斯寻说话，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找我说话。何况一直以来都是我话很多，押着他不听也得听，他的话倒是很少。而且一般开口没好话。所以我平日里就希望他别张嘴。此番倒是遂了他的心意。
　　好歹他还是会做饭，不至于饿死我们。就是最近的菜几乎要变成满血全席了……

　　晚上洗完澡回到卧室，我躺在床上看书。
　　紫直接把我手里的书拿走了。
　　“你来干嘛？”我劈手把书夺回来。“回你的房间去。”家里的客房现在已经变成她的卧室了。
　　紫钻进被子，在我身边躺下。
　　“人家想你了嘛。”
　　“你走不走？”我看着她。
　　“不走！”紫硬气的说。
　　“好，我走。”我掀开被子直接下床。
　　“诶诶诶！别走啊！”紫抓住我的袖子。“就待一会儿，马上就走啦。”
　　我勉强答应，在她身边坐下。
　　“喂……你真不和他和好吗？”紫叹气。
　　“我们没吵架。”
　　“你们是没吵架，但是在冷战啊！”紫看着我，“已经这么久没说话了！你们说几句话吧！再这样下去我都不想呆这儿了。”
　　“那你就回你的父亲大人那里。”我扯过被子盖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不用啦，父亲说了，既然都卖给你了就是你的人啦。”紫一脸大义凛然。
　　“不想被退货你就回去自己房间。”
　　“……”
　　紫无功而返。我知道她是好意。但是这也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呀。也许哪天我就想通了，就和好了。现在，我只想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
　　所以子夜花店也已经几日不曾去过了。
　　我还是害怕的。看着一个人在火焰中被烧到皮开肉绽，露出里面血红色的肉，再一点点烧焦变黑，整个人在火中骨头都烧的蜷缩了……灵魂会痛吗？这相当于死了两次吧。
　　朦胧之中我睡着了。
　　黑夜里仿佛传来打雷的声音。
　　我从床上爬起来。窗帘没拉，窗外的天空忽然亮了一下。是闪电。
　　远方传来轰轰的雷鸣声。
　　我下意识的下床穿好鞋，奔出房间去找斯寻。
　　我本想敲门，没想到门一推就开了。
　　斯寻果然没睡，床头柜上点了一盏灯。他斜靠在床栏上看着一本纯蓝色封皮的书。
　　那是他平常最爱看的一本外语书。
　　“喂！你没事吗!”我站在门口，直接喊。
　　他从书间抬头看我，视线令人看不透。
　　“干嘛？”我在这种视线下感到十足不自在。“你既然没事，我走了。”
　　“本来还在想你会不会来找我。”他合上书，微笑。“你还是来了。”
　　他拍拍床沿朝我示意。“坐过来吧。”
　　我警惕的看着他。不知这家伙是何居心——我可不想再被骂……
　　“你过来吧。我……害怕。”他终是敛了眉眼，淡淡的说。
　　我慢慢走过去坐下——感觉，他的身体在不自然的发抖。
　　他一如既往的害怕雷电。而当我发现这点时，平日里每次雷雨时我都会赖着他，看电视，或者吃宵夜……这次，也是条件反射的来找他。
　　“你还是在怨我吗？”他忽然说。
　　“我没有怨你。”我抬头看天花板。
　　他也不说话，嘴角弯了弯。“嗯。”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我就是觉得所有心思都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雨停你就回去。”他说。
　　我愣愣的看着他——这家伙一点都不客气哦！“那要是整个晚上都没停呢？”
　　他笑了一下。“那你睡地板吧。”
　　去死。

　　雨下了一夜，我醒来时，躺在自己的床上。
　　我穿上拖鞋出去，紫在餐厅吃饭。
　　“你起来啦？快来有味增汤哦！”她朝我招招手。
　　我过去坐下，拿起汤瓢喝了一口。
　　“好喝！”
　　紫嫌弃的看我一眼。“你没刷牙吧？”
　　“要你管。”我懒得去刷牙，吃完再刷好了。“斯寻呢？”
　　“你俩不吵啦？”紫说，一脸我都知道的样子。“我说嘛，你都那么主动了他肯定会原谅你啦。”
　　“什么叫做我主动？”恨不得把汤勺砸在她头上。“而且我做错了什么要跟他道歉？”
　　紫连忙摆手。“好啦，那就不是吧。反正和好就好啦。”
　　“斯寻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唉。”紫咬着勺子，“平常这个点他应该回来了啊。”子夜花店在日出之前会消失，所以斯寻下班也就是那个时候，天亮之前他肯定会回家，现在都已经快中午了。
　　“他会不会是等你去接他？”紫突发奇想欠揍的说：“可能他觉得你冷落他这么久，决定你不去接他就不回来呢。”
　　“你再说一句我就拿针线把你的嘴缝起来。”

　　结果斯寻真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回家。
　　夜递来消息说，斯寻暂时有事要出一趟远门。还说他留了一张条子在我的书桌上，不知道我看到没有？
　　我的确没看到。虽然据说它摆在一个很显眼的位置……正是因为斯寻猜到了所以请夜给我又递了消息吧。
　　我很不适应。他才走一天我就开始思念他——特别是胃。我做的饭勉勉强强吃了几天，我和紫就都吃不下去了。
　　“当初怎么就没发现你做的胡萝卜这么难吃呢？”紫对着一盘黑漆漆的菜不敢下筷。
　　“……那是土豆。”我好心提醒她。
　　“……”
　　“你这么嫌弃你来做啊。”
　　“我是木头人，哪里会做菜啊。”
　　“这时候你就说自己是木头人了？木有人吃什么东西啊？”
　　“我是父亲大人做出来的，自然和一般的木头人不一样了。还有，你也是木偶身体哦。”
　　还真是。她不说，我都快忘了。
　　这一算斯寻走了大概半个月。
　　我很不安，虽然不想去子夜花店，但想知道斯寻的下落我就非去不可。
　　“你又要在半夜等吗？”紫叹气。
　　“不然怎么办？你想一直这样吃外卖吃到吐吗？”
　　“你关心他就直说呗……”紫邪恶的笑笑，看到我扬起手又缩回去。“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打电话就好了呀。”
　　“我打过没人接啊！”
　　“我说你可以打夜的电话。”
　　“……他有电话？”
　　“姐姐你怎么可以瞧不起人家。”
　　“不是……我只是好奇一只猫也会有电话吗……”而且人家在冥界吧，那儿有信号吗？
　　紫把手机放到我面前，一串数字赫然显示其上。
　　“那只是他上班的地方好吗，谁会一直待在上班的地儿啊。”
　　“那你怎么有他的电话号码？”
　　“以防万一呀，以后都是同事了，请个假还可以帮忙嘛。”
　　不得不说紫很会交际，让人心悦诚服。不过，我们的老板就和我们住在一起，请假可以直接找他啊……
　　现在这个情况，算是月假吗？

　　打了夜的电话。
　　那边的声音也很着急。“正想找你们呢！白回来没啊？”
　　“没有。他不是出远门了吗？”我忐忑不安的说。
　　夜的语气很急。“那他也早该回来了！”
　　……
　　我茫然挂了电话。现在应该怎么办？
　　去哪里找斯寻……我想起那张纸条。
　　找了好久，想起来今天早上才把桌上的垃圾全都清理了扔掉了。
　　赶紧翻垃圾桶。
　　紫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没想到你竟然因为白没回来就神经失常了？”
　　我顾不上别的，把桶里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
　　在一地垃圾中翻找，终于，找到了。幸好垃圾桶里都是零食袋子和废纸团。那张纸条被揉成一团静静地躺在地上，我小心翼翼的将其展开。
　　“我走了。半月之内若无消息，就自己去做一床新的被子。”
　　什么啊？
　　看着这张莫名其妙的条子，我有些懵了。
　　“什么呀，我看看。”紫抢过条子看。“这是叫你去父亲那儿一趟。”
　　“去你父亲那儿？”那个叫昀的怪老头？哦，对了，手工弹棉被！那家深巷中的黑漆漆的店子……
　　我能找到他吗？

　　难度很大。上次斯寻带着我七拐八弯走了好久才到，我根本不记得路。
　　我看向紫。她也是一脸迷茫。
　　“喂！还说他是你父亲大人，你怎么连自己家都不知道在哪儿？”我忍不住吼她。
　　紫很委屈。“我是不知道啊。我从没从外面进去过呀。”
　　……没办法，只能凭印象绕了。但是步行街的小巷太多了。每一条看上去都一样一样的……两小时后，当我再次走进同一条街时，我真的要崩溃了。
　　紫说。“歇歇好了。”我知道她是饿了。一路上经过那么多家小吃店亏得她忍住了。
　　去了路边一家小吃摊。
　　卖凉面凉皮的。我们一人点了一碗。
　　我刚挑起一筷子面，裤脚就被什么扯住了。
　　低头，是一只猫。有点眼熟。不过这种猫满大街都是，流浪猫都长这样，我当然见过了。
　　“你也想吃这个呀？”我给了它一颗花生米。
　　“猫还吃这个？”紫一边只一边说，嘴里塞的满满的。真是饿得慌了。
　　“吃你的。少说点话。”猫竟然真的吃了。我弯下腰给它喂了一口面条，忘记了包还在腿上，我一弯腰，包就掉在地上，包里的东西全掉出来了……
　　“好脏！”绝望！这可是小吃摊啊！地上有多少油啊……我绝望的把包里的东西一个个捡起来收进去，幸好看上去还不太脏。回家再洗洗吧。
　　这时老板来收钱，我忽然发现钱包不见了。
　　那只猫的嘴里不正是我的钱包吗？
　　“小猫咪，谢谢你帮我捡钱包哦……”还没说完它就叼着钱包转身跑了……
　　跑了……
　　“啊啊！小偷！别跑！”我抓上包赶紧追上去。
　　“等等我！”紫在后面喊。
　　“你们还没付钱呢！”
　　我把剩下的零钱给了老板继续一路狂追。
　　虽然猫跑的很快，但是始终没有脱离视线。甚至在我跑不动时停下来……仿佛在等我一样……是在挑衅我吗？觉得我一定追不上他？那我非要追上不可……而且没有了钱包我和紫就连外卖也吃不上了啊！
　　紫跟在我后面，跑的也很吃力了。
　　终于，那只猫停下了。我本来和紫说好它一停我们就抓住时机扑上去。
　　但是那只猫把钱包往地上一吐，就沿着墙根爬上去消失在围墙内了。
　　我楞楞的捡起钱包。追了这么久……这只死猫就把钱包往地上一吐就走了？耍我吗？
　　“姐姐！你看啊！父亲大人的店！”
　　紫兴奋的叫起来。
　　真的。眼前，正是那家斯寻带我来过的店子。那只猫，难道是昀派过来的？
　　店里依然黑漆漆的。我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径直往里走，去寻找那面墙。
　　在一片黑暗中，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你是谁？”
　　我吓了一大跳，急急往后退了一步。撞在一个人身上，他抓住了我的肩膀。
　　心里害怕到极点，我狠狠地抓住那人的手咬了一口。
　　“嘶——”他似乎倒抽一口凉气，松开我。
　　这时灯光亮了，他看着我。“是你啊。”
　　眼前的少年有着一双深沉的眸子，面容沉静如水。好像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吗？
　　“父亲大人！”紫开心的喊到，直接扑进了他的怀中。“父亲大人，紫好想你！”
　　他，他是昀？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黑发少年，就是那个爆炸头发型的老人？
　　“真是没有见识。”他说话的声音倒是依然没变，像烟熏过得一般。“他都教你什么了？”
　　“你知道斯寻在哪吗？”现在，我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挑挑眉。“你就是为这个来的啊。”
　　“你——真的知道啊？”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会信吗？”他夸张的叹气。
　　“不会。”我说。眼下，我只能相信他。
　　“进来吧。”他带我们走到店子最深处，轻轻一挥手，墙壁上就出现了一扇门。
　　门内，依然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偶。
　　一个少女穿着一身洛丽塔洋装，站在走廊上，微微冲我们鞠了一躬。
　　“父亲大人，斯是然小姐，还有紫姐姐。”她声线甜美，仿佛蛋糕一样。
　　“对这孩子有印象吗？”昀笑了一下。
　　“你……”看着笑意盈盈的少女，记忆一点点清晰起来。“你是，那个和我说话的……人头吗。”
　　少女点点头。“斯是然小姐记性真好。不愧是白大人的养女。”
　　“你……是父亲大人新的宠儿？”紫的语气有些失望。
　　那少女微笑。“谁都知道紫姐姐是父亲大人的第一个孩子。”
　　紫好像放下心来的样子。但人家明明什么也没说啊……
　　真是单纯的孩子。
　　昀带着我们一路走到尽头，又是一堵墙。
　　昀朝那少女吩咐了一句什么，少女轻笑，对紫说，“紫姐姐，请跟我来吧。父亲大人为你准备了很多东西。”
　　紫开开心心的跟着她走了。
　　“为什么紫不能去？”昀分明是把紫支开了啊。
　　昀淡淡的说：“她不去。”也没解释。将手轻轻的附上了墙，这次没出现门……而是整面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我反射性闭上眼。
　　睁开眼时，漩涡消失了，眼前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我伸出手，指尖穿过了那面镜子。
　　好像水一样。
　　“你敢进去吗？”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微微的，嘲讽。
　　“里面是什么？”
　　“你进去就知道了。”昀说完，便踏进了镜中，消失了。
　　除了跟他进去，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闭上眼，跳进了这面镜中。
　　一瞬间，整个人都被水包裹住……不能呼吸……睁开眼，只有水……透明的水……像是一片海。我感觉自己在一点一点往下沉……可恶——不能就这样结束！我如果死在这里，斯寻怎么办……努力的往上游，往上游，终于，到了水面。
　　“噗！”一浮出水面，赶紧吐了一口水。
　　接触到空气的一刹那，仿佛整个人都获得了新生——太好了……
　　但睁开眼的时候，我愣住了。又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头顶是倒过来的陆地，绿草如茵，鲜花盛开。
　　而我身边，是片片漂浮的白云——我竟然漂浮在天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