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花店》宝宝哒哒哒ddd

12、逃跑

　　在黑暗中穿行是什么感觉呢？
　　只有在这一刻我才知道，其实最恐怖的不是看见可怕的东西。而是不知道会看见什么。
　　未知。
　　我尝试着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
　　点燃，火苗刚亮起，就被一阵风吹灭了。
　　再试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紫没说错，这里，人间的东西都没用。
　　或许我应该去找夜借一盏灯的。
　　“姐姐，你也去酆都？”
　　我不敢回头。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姐姐，我不是坏人。”一只小手拉住我的手。
　　我回过头，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站在我身后，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情。“姐姐，我想回家。”
　　能来鬼城的……不都是死去的人吗？我忽然想到，自己能够走进这里。也是因为，我是死人。
　　我看着这个小姑娘。她好奇的打量着四周。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已经……
　　我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小女孩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
　　“我想不起来了。”
　　人死的时候，会忘记自己的死法吗？
　　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对于自己死去的事实，即便过了这么久，依然没什么实感。
　　大概，因为一切如常……
　　“姐姐，你又为什么来呢？”小女孩扯住我的袖子问。
　　我这才回过神。“啊，我来找人。”
　　小姑娘点点头说。“这里太黑了。我想回家。我奶奶还在家里等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她回不去的事实。
　　但是小姑娘却抬起头说。
　　“我知道一个回去的办法。”她仰头看着我。“你愿意帮我吗？”
　　怎么可能……但看着这个孩子的神情谁也不能拒绝。不过……
　　“怎么帮？”
　　“姐姐，你陪我过那扇门好吗？”
　　她伸出手，指向一个方向。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黑暗中浮现出一座四角飞檐的古式楼亭。
　　空阔的山门上悬挂了一幅漆黑的牌匾，牌匾上，血锈色的字体写着“鬼门关”。
　　站在这里都感受到门后散发出的阴寒之气。
　　“姐姐，陪我走过这扇门好吗？”
　　小女孩仰头，认真的看着我。
　　我拉起她的手直接走过了那扇门。
　　“是这样吗？”
　　一穿过那扇门，漆黑就飞速褪去，像是幕布被迅速撤去。
　　眼前是一个山青水秀的小城。
　　青石白瓦，小桥流水。街边的店铺张挂着招牌。路边的垂柳，枝头垂到了行人肩头。
　　人们穿的都是古代衣服。来来往往，提着篮子牵着孩子，拄着拐杖背着行囊……各式各样的人穿过眼前。
　　我惊呆了。
　　“这就是酆都？百鬼聚集之地？”难道刚才才算是真正进入了酆都吗？可是看上去和一个古代的小镇也没什么两样。
　　小姑娘看着我，突然湿了眼睛。
　　“姐姐，对不起!”
　　说完，就朝来的方向跑去。
　　什么啊……
　　不用跑上去追。小姑娘很快就找到了。
　　因为门消失了。
　　她坐在路边一家店铺门口台阶上，头埋进了膝盖，小声的哭着。
　　“干嘛不跑了？”我蹲下身，看着这个小姑娘。“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姑娘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是犹豫和戒备。
　　我摸摸她的头。
　　“别怕。我不是坏人。”
　　小姑娘小声回答:“我叫阿琴。”
　　真是好骗啊。我说我不是坏人她就信啊。
　　“姐姐你帮帮我!我想回去!”她突然扑上来抱住我。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你先松手。”
　　阿琴的脸哭成了一只小花猫。
　　“呜呜呜……我好怕。我怕回不了家……爸爸，妈，奶奶!”
　　我不知道怎么哄孩子。
　　“好了。你先放开我。我给你想办法好吗？”
　　第一次对付这种小孩子。

　　“所以，你是因为要见你奶奶，才非要回去？”我看到阿琴盯着路边卖糖葫芦的人看，从口袋里掏出块糖给她。
　　阿琴小心的接过糖。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属于她之后，才把糖放进嘴里。
　　总算找到和小孩子相处的办法了。
　　“带我来这里也是因为你只有带一个人进来才能出去。”我从阿琴之前的话中勉强拼凑出来这个答案。
　　“对。是……”阿琴想了一会儿都没想出来。
　　“你不会那个人的长相也忘了吧。”
　　没想到我随口一说，阿琴竟然点头了。
　　“我是不记得了。”
　　这运气真应该去买彩票。
　　不过倒也不出乎意料。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自然，不记得这个人，也很正常。
　　这个人说的应该是骗她的。
　　既然我是死人。那也就不成功。
　　阿琴着急就找上了我。但她不知道我是死人。
　　我既然死了。条件也就不成立。
　　“姐姐你……是死人吗？”阿琴听了我的自我介绍后，赶紧离我远了一步。
　　我很无语。这年头不但活人怕死人，连死人也怕死人……
　　“阿琴，虽然一直没好意思和你说。不过你其实现在也是死人了。所以，你完全不用害怕我的。”
　　阿琴睁大眼睛看我。
　　“我也是死人？”
　　“是啊。”我说。“估计你也不记得你的死法吧。”
　　阿琴没有害怕。她只是很茫然。
　　“我真的死了吗姐姐？”
　　我点点头。
　　她一下子就蹲在地上哭起来。
　　“奶奶……”一边哭一边嚎。
　　路边的人都转过头看着我们。
　　我急忙把她拉起来，“你别哭了。”
　　阿琴不肯起来。
　　“我死了，我死了奶奶怎么办啊？!”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求助。
　　我为难了很久。
　　“你跟我去找我要找的人好吗？他知道怎么让你回去。”
　　阿琴终于不哭了。

　　一路上都是碧柳垂丝，溪水静静地从脚下流过。
　　“这里可真漂亮啊，姐姐。”
　　阿琴盯着一路的店铺看，眼睛都看不够了。
　　“是漂亮。反正你以后就留在这里了。”我平静的说。
　　“姐姐!你说过要带我出去……”我以为她会大哭一场，没想到她却安静的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眼圈慢慢红了，眼神里满满都是哀求。
　　我别过头。
　　“对不起。一定会带你出去。”
　　她的小手攥紧了我的衣角。仿佛只要牢牢的拉在手心里，就永远不会失去。
　　“你……爸爸妈妈呢？为什么没听你提过他们？”坐在一棵垂杨柳下，我还是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他们在外面挣钱给我和奶奶。”
　　阿琴这样说。脸上并没有埋怨。
　　“你爸爸妈妈，多久回家一次呢？”
　　阿琴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虽然她努力掩饰，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哪里真的会掩饰自己的情感。而且，是很深刻的情感。
　　“他们很久没回来过了。从我五岁就没见过了。不过他们每月会给我打电话的。只是后来也不怎么打了。”她喃喃说完，又认真的说，“不过爸爸妈妈在外面很忙的。他们用打工的钱开了店子做生意，马上就要接我们去城里住”马上就要接我和奶奶去城里住大房子了。”
　　五岁吗……阿琴现在看起来好像是七八岁的样子吧……那不是得有三年没见过爸爸妈妈了吗？但她一点都没怨父母。反而，害怕别人会说她父母坏话。
　　果然是个好孩子呢。
　　“你真是个乖孩子。”我忍不住摸摸她的头。
　　她却转过头避开了。
　　“你别这样摸我。”不悦的神情。
　　然后，又低下头。仿佛做错事了一样。
　　“姐姐你没生气吧？”
　　我笑着摇摇头。
　　“这是你的自由。你不想就说，不用在乎别人感受的。”
　　阿琴似懂非懂。
　　还是小孩子啊。非常，非常，在乎别人的感受。

　　虽然说是要找斯寻。
　　但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要怎么办呢？什么百鬼聚集之地有钥匙……当然肯定不是让我去路边的锁店里买一把与众不同的钥匙。
　　正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眼前出现了一对双胞胎。虽然生的一般，相貌却一模一样，一个穿蓝衣裳一个穿红衣裳；一个左颊上有颗痣，一个右颊上有颗痣，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是对称的。十分有趣。
　　“斯是然小姐，还有文琴小姐，请跟我们来……”她们二人躬身朝我们行了一礼，抬手做出请的动作。
　　“我们主人有请。”
　　面前，出现了一辆青盖四轮马车。

　　“姐姐，我们为什么要来？不是还要去找人吗？”阿琴趴在我膝上问。
　　我掀开车帘，外面就出现了其中一个婢女的脸。姑且叫她小蓝吧。
　　“请不要掀开车帘。”她柔声提醒。
　　“嗯。”我放下帘子。
　　阿琴惊恐的看着我。
　　“人家明摆着就是要见我们。怎好不见？”果然还是小孩子。这就怕了。但是我不是斯寻，这种时候还是要安慰一下别人吧。不会像他一样，明明我害怕的时候还要嘲笑我。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我解释，“你看，你家要是来了客人，你总要见见吧。”
　　阿琴茫然点头。
　　“所以，我们来了酆都，相当于是进了这个人的家，总不好见都不见一面就走吧。”
　　阿琴听完也不害怕了。
　　最重要的是，身为这里的主人。他一定知道，斯寻是否在这里。
　　马车在路上行驶的很稳。车外一直都有潺潺流水声。
　　那么，我们应该是一直沿着这条河在走。
　　“到了。”
　　两个婢子将我们扶下车。
　　好奇怪的感觉……就这么点高还要人家抚着走下来……太娇气了吧。
　　眼前忽然就浮现出斯寻那张脸。
　　“食不言寝不语，这都是基本礼节……”
　　“好了我都知道你不要说了!”我习惯性的甩甩头。
　　两个婢子和阿琴都一脸错愕的看着我。
　　“……都看我干嘛？你们两个还不带路？阿琴，跟上!”

　　穿过一条黑漆漆的长廊，我和阿琴被引到了一个高大的宫殿之中。
　　殿前燃着一盏长明灯。四面的木架子上摆满了燃烧的蜡烛。
　　“请你们在此处稍等。主人马上就来。”小蓝和小红说完便消失了。
　　但是这个“马上”有点太久了。
　　殿里空荡荡的，除了我和阿琴谁也没有。风穿过堂内都会发出低沉的声音，仿佛一个老婆婆在说话。
　　过了一会儿，当我要睡着时，就被一把大扫帚扫醒了。
　　睁开眼看，只是一个老奶奶。脸色很不好，黄黄的像个干枯的橘子。但脸型很尖，看得出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
　　“小姑娘……抬脚……”她慢吞吞的说。
　　我和阿琴都抬起脚。
　　但等我们放下时，她的扫把又扫过来了。
　　“小姑娘，抬抬脚啊。”
　　她的扫把扫过来，我们又抬一次。
　　等到她的扫把第三次扫过来我实在忍无可忍了。
　　“鬼城城主，”我忍不住问，“您还要耍我们多久？”
　　老太太眨眨眼。“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姑娘。”
　　我强忍住想打人的冲动。“喂，你的腰带上挂着的牌子都是刻了鬼城城主阴符的好吗？”
　　老太太低头。
　　“这样啊。”她笑笑，“眼力不错，小姑娘。”说完，平地起了一阵烟雾，紫色的雾气消散后，老太太，消失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身姿窈窕的美丽女子。一身红色纱衣，红纱遮面，一双美目顾盼生辉。
　　“见到我还不跪下？”
　　“……城主，我们是现代人。已经不行跪礼了……”为什么要搞这些……斯寻来做倒是应该很顺手。那个家伙就喜欢这些繁文缛节的规矩。天天念来念去的。
　　“呵呵呵……”，她笑的很开心。“开玩笑的。”
　　我听的一头黑线。阿琴抓着我的手瑟瑟发抖。
　　小孩子就算无知，也是会对别人做出判断的。连阿琴都看出来城主不是善茬，我也不会不知道。
　　但是这个女子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她似乎并不喜欢别人对她言听计从。相反，她喜欢别人对她有所反抗。只是又不能过度。
　　“城主，您为什么要请我和阿琴来这里？”
　　女子朝后扬了扬手。
　　“上菜。”
　　然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大堆人。每个人都看不见脸，人手端着一碟菜，轮流走上来摆在一条长桌上。
　　不一会儿，便摆满了。摆好菜，那些人就都消失了。所有的饭菜都飘出奇异的香味。仿佛吃上一口都是人间至味。
　　“你们远道而来，先吃一顿饭当做是接风洗尘吧。”城主沏了茶和蔼道。
　　我拦住想要拿起筷子的阿琴。
　　“干嘛拦着那孩子？”城主微笑，“饭菜很多呢。”
　　“您明明知道，吃了这里的东西，会永远不能离开这里。”
　　这一点，昀还是告诉我了。
　　“噢……”女子的语调上扬，是疑问的口气，“难道你们不喜欢这里吗？”她的手指轻点，空气中忽然就浮现出城内的景象，青瓦白墙，小桥流水，每个人脸上都是平凡的幸福。“在这里，你们不会有任何烦恼的。”
　　“喜欢。”我点头。“这里很美。”
　　“那为什么想走？”她低头，拨弄着杯中茶叶。
　　“因为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人。”我说，“他在等我。我一定要找到他，把他带回去。”
　　“谁？”城主笑了。“你的亲人？还是配偶？”
　　“……亲人。”
　　“啊……我看你也不用回去。既然想和他长相守，你就留下来陪他呗。”城主莞尔道，“反正，他死了。你也死了。”
　　“还有那个小丫头，你也会留下来吧？”她忽然对着我身后的阿琴说话。
　　阿琴语塞。“我，我……”
　　“我会走，阿琴也会走。”我看着她的眼睛。
　　城主愣了一下。“第一次有人这么跟我说话。”她兀自笑了一会儿，“有意思啊。”
　　现在只能等待一个机会，让我们可以离开。
　　城主的笑容渐渐地扭曲了。
　　“你们以为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来人，抓住她们，捆起来!”
　　“快跑!阿琴!”
　　我拉住阿琴的手拼命的往殿外跑去，门口忽然出现一群看不见脸的人。
　　没办法。只能先这样了。
　　我举起阿琴，将她奋力往门外一扔——外面是草地，有一条河，真是我们刚才一直走的河流延伸过来的分支。
　　“阿琴，快走!沿着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