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销毁证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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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无人居的宅子一片荒凉。
地面杂草几乎半人高，坍塌的砖墙露出赤红的砖块，墙皮掉下白色碎屑，瓦片上长满青苔。
腐朽的木制房梁被白蚁蛀空，正堂上方破了个大洞。
室内家具上是一层厚厚的灰尘，角落满是白色的蛛网。
于衡并未直接进去，他在柳宅门外绕了一大圈，从前门绕到后门又绕回来。
此地只有两家住户，便是这受害者柳书生一家与邻居吴四家。
柳宅位置偏左，吴四家位置偏右，中间有一堵砖墙阻隔。
柳宅大而华美，围墙是上好砖石所砌。吴四家境一般，家中只有三间茅屋，围墙都是低矮的夯土墙。
柳宅后院竹林后有扇破损的竹门，门后仅需几步就能看到吴四家后门。
这茂密的竹林经过二十多年的疯长，已扩散到吴四家后院，枯黄的竹叶与笋壳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两家后院外没有农田，只有条小河，穿过小河能看到不远处的青山。
柳，吴两户人家均是面朝农田，背靠青山。当年的案件卷宗中更是缺少目击证人，加之此案是二十年前的旧案，重新查找起来颇为困难。
于衡得想个办法接触当年的一手卷宗跟人证物证。
“哞。”青牛冲着一个方向叫了一声。
跟于衡交易的那个牧童指着于衡的方向，大声嚷嚷起来。
抓着牧童的胖财主跟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一行人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好家伙，偷东西偷到你爷爷头上来了！”那财主萝卜似的手指指着于衡张口就来。
“少爷，就他！”小牧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躲在胖财主身后指着于衡一顿嚷嚷。
他们一口雍州方言，听得于衡一愣一愣的。
大致听来，他们说的是于衡偷了他的青牛。
小牧童一口咬定，就是于衡偷的牛。
“好你个小毛贼，别以为你跑这鬼地方爷爷就不敢来抓你了。”胖财主色厉内荏，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虚。
“少爷别怕，这厉鬼最怕童子尿，要是那厉鬼真缠上来，咱拿这童子尿这么一浇，啥鬼见了都愁。”身旁提着黑色长棍的黑面青年出主意道。
“个小毛贼，大伙给我打！”土财主一声令下，手持长棍的人冲了上来。
“且慢。”于衡道。
没人理他。
树林中“嗖嗖嗖”三声箭响，几支短箭从树丛中飞出。
于衡揉着鼻梁，转身想走，却被人抓住肩膀。
“你说是他偷了你的青牛，有何凭据？”那人轻启薄唇，极富磁性的声音如雷霆在于衡耳边炸响。
手持弩-箭的士兵将此地团团围住，周启将雪白的狐裘披在于衡肩头，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于衡的视线。
“人，人证物证俱在，还能有假？”土财主往后退了一步，双腿打颤。
民不与官斗，这次他算是踢到铁板了。
“今早你上街收租，在小河街遇上那牧童，发现牛没了。牧童两手空空，见你就跑，你身边黑面手下立马去追，路上还撞上了运粮车。他告诉你，有人趁他不注意，偷走了牛，那人沿河往城外跑了，于是你抓着牧童跟上来找人。”于衡的声音从周启身后传来。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跟踪我？”土财主机警道。
“我朝律令，商贾不得衣丝乘车，你穿着华贵，手下众多，只能是收租的财主。今日只有小河街一带在整修路面，为的便是迎接京里来的贵客。“于衡说到这里，撇了眼周启。
雍州官吏得知周启要来，特意整修路面。文书上说周启还有半个月到雍州，没想到他提前了。
“这三色泥，别处可见不着。”
那土财主这才注意到裤腿上的泥点子。
“那牧童年纪不大，衣衫褴褛，还穿着夏季的薄衫，可这青牛的鼻环确实纯金制成。有这闲钱，谁家不乐意给孩子添置两身衣服。”于衡道。
“这青牛可是龙虎山费真人所赠，养着能升仙。”土财主道。
“那牧童身上有面粉，你们一行人也只有你那黑脸手下跟你身上沾上了面粉。你身上的面粉在手上跟袖口上，那黑脸手下脸上胸前跟膝盖上都是面粉，脸上还有撞上车辙留下的印子。所以我说是抓人时撞上运粮的车。”于衡道。
“真神了。”那黑脸青年道。
“那你到底偷我家牛没有？”土财主被于衡说得一愣一愣的，他指着牛问道。
“没有。这牛是我花钱跟牧童买的。”于衡道。“你可以让他跟我对峙。”
一旁冷着脸的侍卫提溜着牧童，将准备开溜的牧童抓了回来。
“就是他偷的！就是他偷的！”那牧童咬定是于衡偷牛。
周启眼神示意，侍卫心领神会，从牧童兜里掏出来一串铜钱。
“非常不巧，今早我打翻了汤药，那汤药里加了一位香草。”于衡从兜里取出钱袋，上面浓烈的药味于牧童怀中铜钱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今天去药铺给爷爷买药，这味道实在药铺沾上的！”牧童双眼都看直了，死死盯着于衡手里的钱袋。
“哈哈。”于衡忽然笑了起来。
“他心虚了！”牧童尖声道。
“你可知，这串铜钱里，有一枚与其他铜钱不太一样？”于衡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我没看太仔细，谁会注意铜钱上的缺口？”
“那你可知，这铜钱里有蹊跷。”
“别想骗我！这钱就是我的，你这个偷牛贼！”小牧童语气笃定。
于衡将新铸钱币翻出来，展现在大家眼前。
“这是还未流传的新币。”其他铜钱上都是庆安通宝，只有这枚铜钱上写着太平通宝。
“这是上林三官送至王府的样币。”周启道，于衡的那枚是他赠予于衡的。
“哇啊啊！你们都欺负我！”小牧童一听傻了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忘了告诉你，那香草名为翎羽天香，一般药店可买不着。”于衡钱全放回荷包，低声对牧童道。
眼见到手的钱全没了，牧童爆发出更猛烈的哭声。
土财主搓着手，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雍州府尹，他刚才可听得真真的，王府，那可是皇亲国戚。
“小杂种，我要你好看！”气不打一出来的土财主将火一股脑倾泻在牧童身上。
“这牛你带走吧。”于衡道。
“这，我哪敢要啊。”土财主说着，圆滚滚的身体像是在水里滚了一圈，满身是汗。
几个打手架着他，飞也似的溜走。
“殿下，这牧童怎么办？”侍卫道。
“子平，你说呢？”周启深深地看着于衡。
于衡将钱袋抛向空中，牧童的眼神像浆糊那样粘在钱袋上。
“你很狡猾，早点长大吧。”于衡摸了摸牧童的头，从钱袋中取出那枚新的铸币。“这个归我，其他归你。”
牧童渐渐止住哭声。
侍卫将他放开，他捏了捏钱袋，冲于衡摆出一个鬼脸，跑到青牛面前。
“这牛我不卖了，钱还你！”他将最初买牛的那一串铜钱放在地上，其他的揣进兜里，牵着青牛离去。
青牛“哞”的一声叫唤，尾巴甩着苍蝇，跟在牧童身后。
“若他年纪大些，可能会成为非常有趣的人。”于衡眼底闪烁着玩味的光。
“子平。”周启心中满是苦涩。
于衡仿佛没听见周启的话，他将那枚铸币放置在衣兜里，向后退了一大步。
“子平，你，还好吗？”知晓这件事后，皇后就派人将人参送至靖王府，只可惜迟了一步，于衡已经离开。
“回殿下，子平很好。”于衡恭敬道，又后退了一步。
他刚后退到一半就被周启拉进怀中，周启紧捏着他的手腕，那恐怖的力道，让于衡双手止不住打颤。
“子平，对不起......”周启喃喃道。
“......”于衡面无表情。
“子平，下次......”周启小心翼翼道，他注视着于衡的双眼，语气有些委屈。
四周侍卫已经习惯了周启在于衡面前的态度，都木着脸不说话。
“王爷，没下次了。”沉默的于衡忽然爆发，他挣脱周启的桎梏，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周启站在原地，一股血从他脚底板往上冲，他三步并作两步，按住于衡的肩膀。
“你再说一遍。”双眼赤红的周启显然正处于暴怒的边缘，无论于衡作出什么样的反应，都像是一颗火星。
看来今天是不能勘察现场了，于衡心想着，对近旁的侍卫道：“派人保护好这里，别让人靠近。”
肩上仿佛压下来一座山，于衡甚至能听见自己骨骼被巨力挤压发出的“嘎吱”声。
“毁掉。”于衡这句话彻底摧毁了周启的理智，暴怒中的周启如同失去控制的野兽。
“周启！”于衡转身，煞白脸上满是冰冷。
“这......”夹在中间的侍卫左右为难。
“毁掉，我不想再说第三遍。”周启的声音如同地底奔流的岩浆，每个字都带着火。
“是。”侍卫低头，不敢去看于衡的脸色。
侍卫们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只听一阵地动山摇，眼前两间荒宅被夷为平地。
于衡袖袍中那枚铸币从他无力滑落的手中滚落。
“看来，我的计划失败了。”于衡自言自语道，面上露出古怪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第8章 销毁证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