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刑事侦查》爱星之卡比

52、两案三尸

　　“下官洪阳知县赵崇，久闻于大人之名，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凡响。”

　　于衡换掉染血的衣物，在赵县令府上休息。

　　赵县令虽大字不识一个，在这些年官场历练下，却也练出一双辨人识物的慧眼，以及溜须拍马的好本领，奉承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于衡听得头疼，却对这县令有几分好奇。

　　“你可曾见过我？”

　　“下官虽未曾见过大人，可下官对大人的仰慕正如那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从大人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来的魄力，就令下官心悦诚服。”赵县令絮絮叨叨说了一通，一双漆黑的眼睛发出点点亮光。

　　“哦？”

　　“不瞒大人，三年前下官曾在州府见过大人一面，大人的……”赵县令的嘴就像被洪水冲毁的旧河堤，各色阿谀奉承的话卷携着唾沫星子差点喷了于衡一脸。

　　“你是说，我一直在朝为官？”

　　“这是大人之福，是我等同僚之福，更是黎民百姓之福！来人啊，把库里的血燕尾给炖了，让于大人尝尝洪阳本地著名的燕尾鸡汤。”

　　于衡揉揉额头，简易地向赵县令说明了情况。

　　“我在路上被人袭击，失去了记忆，或许我并非你口中的于大人。”

　　“自三年前与大人相遇后，大人的音容时常浮现在下官脑海中。教导下官要审案严谨，爱民如子，清正廉明，大人的身份，下官定是不会记错的。”赵知县信誓旦旦道。

　　“依你所言，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我为何信你？”

　　“正是因大人所著之书，助下官屡破奇案，诗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若大人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下官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案前摆着一本被翻旧了的诗经，翻开第一首诗便是木瓜，于衡扫了一眼，淡定道：“嗯。”

　　“那，那下官先行告退。”

　　赵县令走出房门，一颗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没想到路边随意捡了个饥民，居然就是于衡于子平，这于大人亲爹可是当朝户部尚书，自身也与靖王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关系。

　　想到这里，赵县令急忙小跑到庭院，与等在庭院的师爷商谈。

　　师爷是县令夫人的兄长，也是县令的大舅子，此人与于衡是同一届的考生。当年进京赶考，却遇上了那著名的考场闹鬼案，被害者正是死在他隔壁。

　　破案之前，真凶多次暗害于他，为了保命，他连考试也不参加了，匆忙离京。

　　自那之后，他便闭门不出，整日求神问佛，甚至跑到逍遥山出家做了几年和尚。

　　而后县令夫人出嫁，死活要让哥哥下山送亲，庙里住持见他尘缘未了，由他去了。当年考场案也随着破案真相大白。

　　自此，他在县里挂了个师爷职务，帮着处理公文。

　　“怎么样了？”师爷问道：“你再背一遍给我听。”

　　“没问题。”赵县令回。

　　月门后，于衡将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轻轻咳嗽一声，在二人的目光注视下走到庭院中。

　　“子平兄，别来无恙否？”师爷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年轻的脸上带着些尴尬，客套道。

　　“你们所求何事？”于衡开口询问。

　　师爷沉默着不愿开口，县令却没管这么多。

　　“前些日子，有人从桃林挖出一具尸体，直到今天都没人报官。”

　　“据说靖王殿下也到了桑州，如今洪阳连续发生两起命案，死了三个人，若是惊动了殿下，一切都完了。”师爷嘴唇发白，“子平兄，我知道你对查案颇有见解……”师爷并未说下去。

　　“希望于大人能救救我们，救救洪阳县的百姓。”赵县令心一横，跪在了于衡面前。

　　“……”月色洒落在于衡的脸上，将他整张脸照得灰白，他嘴角微微上扬，扶起赵县令。

　　“案件卷宗何在？”

　　师爷原本死寂的眼中浮现光芒，“快去叫婉君把鸡汤给子平，不，给于大人端过来。”

　　“还是叫我子平兄吧。”于衡道。

　　……

　　“殿下，已找到王妃去向。”夜色中，有人跪倒在周启面前。

　　周启缓缓睁眼，手中是沾满鲜血的被褥。

　　“下去吧。”

　　于衡与师爷约定，明日前去义庄验尸。今晚他必须将两起案件的始末了解清楚。

　　第一起是桃林中的尸体，尸体送到官府时已经发臭腐烂，被砍得面目全非。仵作验尸后得出死亡时间是七天前，死因是刀斧砍伤导致流血过多而亡。

　　第二起是于家中上吊身亡的男女尸体，两尸体颈骨断裂，系死于上吊自杀。案子发生后，县令找到过夫妻二人的邻居，旅店中的小二问话。

　　邻居证言称数月前夫妻二人时常争执，女方经常哭泣，不过近一个月，夫妻二人感情非常和睦，再也没有吵架。

　　小二是短工，并不跟着老板吃住，晚上都是回自己家，旅店中也只有老板跟老板娘。不过，经常有货商在旅店投宿，第二日清晨离去，若是询问这些住宿的货商，就能知道情况。

　　“可有了解，这些货商运的什么货物？”于衡问。

　　“没有。”县令摇头。

　　“那可有询问附近更夫，案发当日情况？”

　　“没有。”

　　“当日拦轿告状的女子曾提到邻县秀才张生，可有调查此人？”

　　“这个，邻县并非下官管辖……”

　　“可有调查？”

　　“……没有。”

　　于衡放下卷宗，摇了摇头。

　　“大人，鸡汤好了。”县令夫人端着鸡汤推开门。

　　“鸡汤放下，你早点回房睡觉。”县令让夫人将鸡汤放在于衡身旁的桌案上，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房中只剩下于衡和师爷，两人继续翻看卷宗。

　　于衡将洪阳县历来的案件卷宗全部翻看一遍，惊奇地发现，之前的案件，竟无一件错判。

　　“洪阳本就是小县，从县令接任以来，城中就没有发生过一件命案。最大的案子也不过是三年前的争牛案，而今一下子出了人命，这该怎么向上面交代啊。”师爷苦恼不已。

　　“除了审问，就没有其他法子断案吗？”于衡看完了所有案件，里面使用最多的处理方式就是审问。

　　说到这里，师爷泄气道：“多年前也曾推行过你的那套法子，可是程序太繁琐，举证又困难，真正能用上这方法的案件更是少之又少，后来就完全是为了走过场。”

　　虽然忘了是什么法子，听到这里，于衡还是一怔。

　　“读书人的法子，只适合读书人用。这县里的百姓，县郊的农民们不吃这一套，他们有自己的法子。”

　　“什么法子？”于衡下意识道。

　　“一哭二闹三上吊呗，在公堂上比谁更惨，谁更能勾起县老爷的恻隐之心谁就能赢。”

　　“……”

　　“就算是证据确凿，只要他会哭肯闹，上面一动恻隐之心，公堂外百姓跟着吼几嗓子。即使他犯下十恶不赦之罪又怎样，只要你判他有罪，就会有人指着你的鼻子骂狗官。”

　　“怎么会这样？”

　　“上面看政绩，看民心，看治安。他们可不管治地实际情况，只要天下太平，万事无忧。即使豪强骄奢淫逸，霸占民女，还是会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上面不管吗？”

　　“管什么啊，众生皆苦，上面那些人不也是朝不保夕吗？唯一轻松就只有你，子平兄。”师爷干笑两声，“来，干了这碗鸡汤。”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于衡喝下小半碗鸡汤，询问道。

　　“不问死生，不问过往，不留念红尘，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若你遁入空门，定会有人称你独具慧根。”

　　“看你这样，怕是有什么愿望未曾实现。”于衡道。

　　“少年时我也志得意满，决心与天下最优秀的读书人一争高低。只可惜遇到那件事，我一个普通人，被人处心积虑暗杀，吓得我夜不能寐，连夜逃走。那时候我的愿望是远离一切是非。”

　　“再之后，我遁入空门，愿望是好好敲钟，早日成佛，呵呵，可笑吧。”

　　“不可笑。”于衡一本正经。

　　“后来我下山做了师爷，想要辅佐县令，造福黎民百姓。”

　　“你做到了吗？”

　　“如你所见，我失败了。”师爷放下卷宗，声音变得冷硬。

　　“人世间哪有什么十全十美，问心无愧即可。”于衡叹道。

　　“可我问心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