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主播的自我修养》混吃等死中

10、第 10 章

　　方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宿舍。

　　程博不见了踪影，上单在下面抖着腿玩着手机，告诉他程博把他送回来之后走了。

　　方凡几乎已经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了，他也不知道程博是怎么能找到他的，他也不知道烂醉如泥的他嘴里有没有吐出一些不该说的话，综上，现在见不到程博是件好事。

　　方凡躺在床上，睁眼看着眼前的床板，上面是程博的位置，他知道。

　　他盯了好一会，甚至数清了上面的木头有几条条纹，然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伸手摸到了自己怀里的手机。

　　他找到了那个战队的经理，然后缓慢的打下了一句话。

　　“对不起王哥，我还是打算不去了。”

　　这句话在输入框里面呆了很久，方凡反复的确认了一下这句话有没有错别字，大拇指在发送那个字上面摩梭了很久，然后终于发了出去。

　　发出去的那一刻，方凡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身上一直背负的东西似乎轻松了起来，甚至宿醉带来的头疼也缓解了一些。

　　很快，战队的经理的消息过来了。

　　“哦好。“

　　“怎么突然不想来了？”

　　“没什么，觉得进LPL压力太大了。”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方凡才第一次有了实感，他是真的彻彻底底的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那个经理甚至连一句多余的挽留的话都没有说，问了方凡是不是想退役，方凡说想想，然后那经理就不说话了。

　　谁会对一个赠品附赠那么多精力呢？

　　方凡自嘲的想。

　　他直接左滑删除了他和那个经理的聊天记录，然后在自己的微信里面输入程博两个字，一下子出来了二十多个聊天记录检索。

　　我平常又提过这么多次程博吗？方凡自己都不知道。

　　他滑到最下面的位置，然后找到了那个当初找过他的战队经理，那是他的聊天记录第一次出现程博，这种聊天记录本来应该删除以免东窗事发，但是方凡不知道为什么把他留到了现在。

　　那个战队这个赛季依旧没有找到好的AD，方凡知道。

　　如果没有了他，程博根本不需要去那种LPL的垫底战队，还好转会期还没有开启，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只是口头约定，算不得数。

　　“成哥，你们还缺AD吗？要不要考虑考虑程博？”

　　他把脸埋在了被子里，然后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眼光，放肆的大哭了起来。

　　方凡小的时候看过科普书，上面有一种现象叫做海市蜃楼。

　　近在咫尺的美景，当你接触的时候，却成了一抹空。

　　打进LPL是他从十二岁以来的梦想，然后现在，它碎了。

　　这个赛季结束之后，方凡他们所在的战队解散了。

　　上单去了LDL，他在往自己的目标一步一步前进，方凡为他开心。

　　辅助退役回去上学了，他年纪小，来打比赛只是出来玩玩。

　　中单回家学了厨师，临走之前复杂的看了看程博和方凡，然后拍了拍程博的肩膀，郑重的说一声：“加油。”

　　程博去了LPL上位圈的战队，这个战队的成绩一直不愠不火，但是外界纷纷传说其实他们差个好AD就起飞，而程博就成了那个AD。

　　最重要的是这个战队背后的投资老板背景干净出手大方，进去的选手可以享受最好的条件心无旁骛，一直是电竞选手最向往的战队之一。

　　而后他转过身来，狠狠的抱住了方凡。

　　他抱住的力道是如此的凶狠，里面蕴含的悲伤让方凡浓重的有点喘不过气来，他反手抱住了中单。

　　程博在旁边紧紧的攥紧了自己的手。

　　中单有些沉闷的声音在方凡耳边响起：“照顾好自己。”

　　方凡无声的回抱，表示他知道了。

　　转会期官宣第一天，最爆炸的新闻就是国内战力排名前五的战队从TSA招来了一个AD，定妆照上程博的照片笑容浅淡，却不卑不亢，让人不由的生出一种自信。

　　关于“程博是谁”“程博好帅”“程博以前操作”“程博履历”之类的新闻络绎不绝，直到转会期的最后一天还沸沸扬扬，微博热搜上了两回。

　　转会期最后一天，方凡在自己的微博上发布了自己退役转型PUBG的消息，只有八个人点赞，其中有一个是程博。

　　其实那些都算得上是陈年旧事了。

　　方凡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光了，但是没有想到，今天的双排突然让他把这些早就已经忘却的记忆重新忆起。

　　程博这个名字，似乎变成了他命中注定的一个劫。

　　他奋力的跑出了好多步，甚至挣脱了他原本的圈子，就是为了逃脱这个名字带来的魔咒。

　　但是程博只是简单的一步，他又重新被名叫做程博的光环笼罩住，逃无可逃。

　　程博的电话再次打来的时候，方凡的心里有了一丝狠意。

　　他接过电话，用着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冰冷语气说：“程博，我讨厌你，你知不知道？”

　　对面沉默了很久，沉默到方凡已经慢慢的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他慌不择路的想要挂断电话，但是却失手按到了免提键。

　　“.......我知道。”程博冷静而淡定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中传来：“你没有出事吧？没有出事就好。”

　　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方凡的手机从手上滑落，他靠着自己房间的一角，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程博在LPL上面夺冠的那一场比赛，方凡去了现场。

　　他本来没有打算去的，只打算在家里看看转播，他从离开LOL赛区之后就没有再碰过LOL，不想，也不敢。

　　但是他所在战队下属的LOL分部却给他们送来了票，其中有一张是最好的位置，旁边都是各战队的教练和经理，众人合计了一下，还是决定让方凡去，毕竟方凡是打过职业的，坐在那里像那么回事。

　　方凡先是拒绝，最后却又道了声好——不管怎样，让他们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至少让他们知道，他没有做逃兵，现在也过得很好。

　　他重新回到了那个他梦开始和破碎的地方，赛场上人山人海，欢呼声惊天动地，一边是LPL的老牌强者，一边是靠着黑马AD第一次闯进总决赛的新面孔，精彩的比赛让人目不暇接。

　　方凡也没有想到，程博居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他一直知道程博很强，但是却不知道程博居然强到了这个地步——他居然真的把自己的这支队伍送进了总决赛。

　　程博一开始的发挥并算不上太过出彩，但是在几次重要的比赛节点里，他基本都是力挽狂澜，拯救整个队伍与水火当中，那几场比赛后来成为每个电竞人或者职业选手都津津乐道的存在，因为它的戏剧性实在是太强了。

　　让二追三......丝血反杀，这些独属于主角的剧本，一个又一个接踵在程博身上上演。

　　方凡每次在手机上刷到这些消息，都恨不得直接略过，但是手指却还是下意识的点开——他想看看这个自己“带路”的人，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程博用现实告诉他，他走到了哪里。

　　总决赛的赛场上，方凡仰头看着大屏幕上放着的宣传片，程博的照片一出来就引起了全场的欢呼，他背后有几个举着程博灯牌的女生的尖叫声简直要震破方凡的耳膜。

　　方凡为了保护听力，只好先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却没有想到刚好看到了另一边的那个方凡没有去的战队经理。

　　在那之后方凡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他的目光和方凡对上，两个人都有些不自然。

　　倒是方凡先友好的冲着经理笑了一笑，不过只是一笑，再多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了。

　　今天是总决赛，赛场氛围非常热烈，方凡坐在这里，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吃鸡没有版号不能办公开比赛，方凡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至深与炙热的赛场中了。

　　一阵尖叫之后，双方的队员走了出来。

　　程博头微微垂下，走在第四个位置，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但是几乎有三分之一的目光都投在了她身上。

　　因为他实在是太出众了，从外貌，到技巧。

　　BP开始，程博旁边的辅助一直是个话多的人，即使现在应该是和教练讨论的时候，他还是叽叽喳喳的在程博旁边说些什么，程博本来已经先一步带上耳机，但是碍于辅助，再一次摘了下来，露出了一个有些稍显温柔的微笑。

　　方凡认识这个辅助，年纪小，刚刚过了17岁生日，一张可爱的包子脸让他拥有无数的“妈妈粉”，状态起伏比较大，但是有时候能有精彩的操作，战队能放心让他上场，也是看在程博的稳定性上。

　　有程博在，辅助再起伏，下路也差不到哪里去。

　　比赛正式开始，程博拿了一手卢锡安，方凡有些奇怪，因为程博并不是这种喜欢拿这种前期进攻性强的英雄的人，一般来说，他都是那种比较喜欢发育的AD。

　　他的辅助拿了塔姆，看起来是打算快速结束比赛了。

　　塔姆和卢锡安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称为最强下路，就像辅助和AD一样，他们一个眼神交流之间的默契，几乎决定着比赛的胜利。

　　方凡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酸酸涨涨的，以前程博也不是没有辅助，但是程博几乎在比赛下的时间都和他在一起，就连双排也是他们俩多一点，程博的辅助几乎就像是空气一样，除了比赛的时候，其他时候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是程博现在的辅助不同了，几乎每一个比赛的空隙，他都会黏黏糊糊的找程博要反馈，打得好了要表扬，打得差了要安慰，程博也总是会好脾气的冲他笑笑，或者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三十分钟，下路开团，对方打野帮忙来下路抓人，三打二，程博反杀两个，只剩下两方辅助，程博的辅助年轻气盛，追着对方辅助打到了塔下，却不小心被对方一个秦王绕柱反杀，好好的一换二的精彩操作变成了二换二的正常局面，他有些不开心的甩了甩手，咬着唇看向了程博。

　　这一切都被方凡看在了眼里，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辅助的巨大失误，你他妈是个辅助又不是AD，一个塔姆追到别人塔底下砍人算什么？

　　但是程博却没有骂他，反而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辅助刚刚的一点点懊恼也完全消散，他挠挠头，重新跟上了程博的节奏。

　　后来辅助几次发挥都失常，塔姆没有保护好卢锡安，吞人的时候没有吞到他，反而是吞到了一个小兵，这样低级的失误让看台上都传来一阵闷笑，一直打圆场的解说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圆场，再后来，前期的优势过去之后，对方反击，赢下了这场比赛。

　　辅助摘掉耳机的时候，眼圈有些红了，中单刷的一下站起来，对他说了些什么，看着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话，反倒是被辅助坑惨了的程博，居然还冲着辅助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怕他的头。

　　方凡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胸闷，他下意识的看过去，却正巧和程博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程博的脸上还带着没有消失的笑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方凡，笑容却冷凝在了脸上。

　　方凡突然觉得一股无名火起——难道这个人不会生气的吗？

　　他是AD啊！是进攻性最强的主力输出，为什么他永远是这样没有脾气的样子，自己的辅助都已经肆无忌惮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这样不在意？

　　他一定要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难道他没有底线吗

　　方凡突然想起之前转会的事情，当时藏在震惊和沮丧后的那份小小的感动几乎都要荡然无存。

　　独占欲和不满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就连主人自己也未曾察觉缘由。

　　他感激的是只对他一个人好的程博，而不是一个中央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