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遇见韶华》口多言

5、复琳琅

　　宫里的消息断了，说起来也是件大事儿。可消息也无非只有接收和传出去这两个步骤要走。所以说要想知道消息为何而断，说起来，还真不难。
　　宫里安排的人都是有资历的了，祖祖辈辈都在为韶华宫办事儿，不可能在没有任何的条件下反戈。况且，各个宫里的人彼此之间并无直接关系，他们只是一条线下的消息链。从时间上来讲，同时失去联系也缺乏必要的条件。
　　那便只能从传输过程来讲了。可偏偏，在这个阶段，除了月池，微生挽凉想不出，还有谁会阻拦。
　　三天前的那道命令大概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说是针对梅竹风月四人的命令，可真正增强其职能的，也无非是掌消息的梅度和司暗杀的风逸了。月池许是被逼到了绝境，便绝地反弹了。
　　只是这结果，只能是失败呀。
　　她不在乎月池拦下消息的动机是什么，她即可以预知结果，便按自己的心思去做就好了。至于其他细枝末节的小事，等抓到月池，再问也不迟。
　　昭贵妃？昭贵妃根本无关紧要。即使她犯下滔天罪行，只要那张脸还在，便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月池在月圆之夜的那场叛乱说起来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儿。梅度已经提前设下埋伏，周围还有和风逸的焚花不过借过来的死士。这场都谈不上平叛的平叛，微生挽凉要的是万无一失。
　　毕竟，清理不忠之人的好机会，不知要多久，才会有下一次。
　　谁会嫌自己的位子坐的太稳了呢？
　　掌管天下教习的女子在刀剑的映衬下失去了平常高贵的琉璃玉髓般清峻与华丽，倒也别具一番美感，刀剑铿锵的碰撞声不断传来，一波又一波追随月池之人一个又一个倒下。雪白的剑光下，反射出的是月池不甘的脸。
　　位于云端的微生挽凉静静地看着在下方厮杀的月池。身上的那件出自云裳门的衣衫已经划出不下十道口子，雪白的肌肤就那样被裸露出来。一道伤自左脸撕扯到锁骨附近，。发上那只精美的蓝宝凤钗也不知去向。
　　艳红的鲜血淋淋漓漓地滴下来，在月光的反射下闪着透亮的光。
　　可她仍然握着剑。
　　微生挽凉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使自己能更好的观赏下方的打斗。真的，即使月池自己和她站在了敌对方，她仍然忍不住欣赏她。月左相的嫡长女月晚池，千娇万宠长大的的女儿，能重伤而一声不吭，看到了失败仍然拼死一搏，也算本事了。
　　只是可惜了，本事不大，不足以支撑她的野心。
　　微生挽凉凝结声音传至梅度：“差不多得了，月池大势已去，追随者已经失去信心。这样的人已经不够格陪着韶华宫人再练手。最忠心的万一自爆，反伤了我们的人。速战速决吧”
　　“活捉月池，带入主殿，记住我要活的。但其他人看到的，可不能一样。”微生挽凉又补上一句
　　梅度看着身边并肩而立的风逸，淡淡地笑了：“听到了？”
　　风逸未有丝毫表示，只是自顾自地吩咐下去：“速战速决。”
　　沈千转不在意地笑了笑，果然是面冷心冷的人呢。

　　微生挽凉是在子时左右看见月池的。她看了眼押着她进来后便立于左边的沈千转，对方拱手回话：“月池在亥时一刻于璀穆山脚被流矢射伤而亡，身边忠心之士无一活口。为保韶华宫颜面，不让尸骨落于他人之手；月池自身又不具备葬入宫陵的资格，便就地焚烧了。”
　　不错，这样干净利落。
　　只是右边那位又着黑衣的少年郎，为何站在这儿呢？
　　微生挽凉似笑非笑的望过去，对方朝她拱了拱手。
　　顾不得计较几天前不告而别的罪过，微生挽凉望向月池，轻轻开口：“宫里的消息，是你拦下的？”
　　月池就那样跪在她面前，脊柱挺直，连头也没抬：“不是我。”
　　“不是你？”微生挽凉略带迟疑，“你知道的，月池，我有无数种手段检测你话的真假，你可要想清楚再回话。”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
　　月池慢慢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可真是漂亮，即使在这样环境下，仍然带着骄傲。
　　“不是我。或者说，不全是我。我知道一些内情，可也仅仅是一点而已。并且我只是旁观者，从未出过手。”月池说。
　　“看来我推测有误呀。不是你呢呀？”微生挽凉看着月池，心里有点失落。
　　那，会是谁呢？
　　风逸突然上前：“阿婴他有一点宫里的关系，消息的渠道并没有完全封死。他说会过来亲自解释。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苏家大公子为竹茗，单名，一个婴字。
　　风逸叫的，可真是亲切。
　　不过倒是有趣，她接手韶华宫第二日那正儿八经该四人拜见的日子人都没到全，今晚，倒是因为月池的事儿相聚了。
　　微生挽凉抬手唤进露浓儿来，泡一壶她刚得的上品灵碧茶。人既未至，不如饮杯茶，慢慢等。

　　只是这茶也才刚泡上来，苏大公子便到了。微生挽凉出声赐座。示意松了跪在地上的月晚池的牵制，人都在这里，还怕她给跑了？娇滴滴的小姑娘，反正都要死，死之前，留些尊严吧。
　　花瘦儿有眼色的不动声色地又送来一套茶杯，一一地为在座四人沏上一杯澄碧的茶。
　　竹茗盯着茶杯上腾腾的雾气，手描摹着杯子上精致的花纹，看也不看位于主位的微生挽凉，几息之后，方才淡淡开口：“皇上封锁消息本就严密，一般宫人根本接触不到。范围也小，明淑妃那儿根本就没有消息。月贤妃身边的琳琅好容易传出来个消息，还被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常福和姜德妃给拦住了。好在跑腿的小太监还算忠心，硬是没供出琳琅来。死在了慎刑司第三十七道刑罚上。”
　　这消息不可以说不细致了，从开始到结尾交代的清清楚楚，微生挽凉相信，即使梅度再查，也就这效果了。
　　只是竹茗顿了顿，再度开口：“消息不是突然没的。皇上早就疑心宫里有奸人，这场清洗是在所难免的，琳琅刚好撞上去。姜德妃父亲是定国公，对皇上忠心耿耿之人，她的进宫本就是为皇上在后宫开路，会借父亲兵权之势插手也不奇怪。只有月贤妃，虽然像是这次事件的中心，但除了琳琅的参和，她本人甚至身边人，什么也没做。”
　　很好，完美的消息。连起因都交代清楚了。
　　只是这样秘辛之事，甚至涉及到皇上后宫，竹茗，这个只在官场商场涉猎之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微生挽凉自顾自地品着茶，没有接竹茗的话。若他亲自前来只是为了这一条消息的话，也真是小题大做了。
　　慢慢饮尽被子里的残茶，苏婴轻笑一声，突然翻身单膝跪下，看也未看月池一眼：“月池已死，净溪苑可不能没有主子。天下的教习之人，宫主，又想委以谁呢？”
　　终于来了么？
　　她知道竹茗绝不可能为一点消息跑来跑去，苏家长子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在京城里的名气都快赶上第一相云琅了。即使这消息比天还大，也不值得他动身。
　　却也没想到，他的胃口，会这样大。
　　不过没关系，微生挽凉喜欢这样的竹茗。毕竟，总喜着白衣的少年总有种不似人间的清高感。而有所求的人，才能被更好的控制。
　　不过这件事，他恐怕要失望了。
　　“你来迟一步。月池的位子，我已经许给了贤妃的宫女琳琅。或者说，是月家三小姐月晚洛。”微生挽凉眉眼淡淡的，轻轻吐出这一令人心惊的消息。
　　她环视一周。还好，众人表情并未失控，未堕了大家风范。
　　她低头，饮尽杯中之茶。毕竟是精品，可不能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