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在涅》白夜慕斯

54、昆山之战

　　凌沚洵回头看了一眼白陌陌，恰好白陌陌也在看他。两人对视的瞬间，白陌陌清晰地看到，表哥的嘴唇动了动，他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拆散了多少人已经无从得知，罪恶的三个字。
　　“走！”凌沚洵看着待在原地的白陌陌，无可奈何地大吼。
　　什么能让表哥如此失态？只有一个答案，局面已经不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了。
　　“走吧。”凌晚晴看了看认真吹箫的阿泽，深深地凝望着他，如果可以，现在的他好想真的瞎了，也好过生生的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走上这条路。即使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
　　凌晚晴拉着白陌陌。消失在竹林里。
　　白忘川的萧声变得尖利刺耳，即使是常人也会有焦躁不安之感。更不要说已经入了魔道的凌沚洵。
　　“啊！！！”凌沚洵歇斯底里的叫了一声，之后，他的眼睛变成了暗红色。失去聚焦能力的他不能控制自己，只知道屠杀。
　　真好，终于可以结束了。是先被阴气反噬而死，还是直接被不分敌我的凌沚洵了结？白忘川吹着曲子，此时此刻是当了咒术师后，他最放松的时刻。
　　白忘川满意的看着空中的叶阵，肆意刮着的冷风摩擦着皮肤，竟让他打心底里升起了一种亲切感。
　　“白忘川，不错，这么虚弱的时候也有如此惊人的力量。”叶铭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你已经虚弱到无法感应到我了吗？”
　　白忘川闭着眼睛，继续着自己的演奏。
　　“这片竹海不是你一个人的舞台。”显然莫寒清待他也算不错，不只是用了什么法子，那种致命伤竟然也不曾影响他的行动。
　　墨色的铃铛被叶铭攥在手里，幽深寂寥的声音伴随着竹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直接扰乱了白忘川的萧声。
　　白忘川转过身，傲然的目光扫过，逢明在他细长的手指中灵活的转动，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在萧抵达叶铭身体的同时，短刀出鞘，狠狠地捅到叶铭体内。
　　“唔……”叶铭吃痛，却并未影响他的铃铛。在铃铛的影响下，凌沚洵的动作已不如刚才那般流利，变得像是在水中缠斗一样，绵软无力。
　　白忘川知道这个人此刻已经是用意念来支撑的了，无论身体承受多大的伤害，大脑都只会持续的下达一个命令。
　　战斗到死！
　　他索性不再理会叶铭，果然，不管自己如何在心里劝说自己，都骗不了自己的心。他对凌沚洵的关心根本不能和叶铭对莫寒清相比，如此一来，此战必败。
　　不可以！
　　短刀划破十指，流出的血液是粘稠的黑色。
　　生命当如斯，开心就好。

　　莫玉拉着白陌陌刚刚出了竹林，就看到竹林深处的天空变得黑暗起来，浓郁黑气从四处向那里聚来。
　　“那是……”
　　“是哥哥！”白陌陌无法离开了，既然大家都选择用尽一切战斗，为什么单单要自己逃离！
　　“我们……”
　　“回去！”白陌陌说罢，转身向竹屋的方向而去。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黑血顺着白忘川的脸颊滴落，绽放在竹子的叶尖。竹子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顷刻间变成毫无生命力的枯竹。
　　嘿，我都变成特级毒药了。
　　白忘川在心里暗戳戳的想。
　　凌沚洵的进攻越发凌厉，左冲右突，莫寒清渐渐处于下风。
　　这是，白宸从空中落下，一袭白衣，仙风道骨。
　　他神色冷峻，眉头微皱，左手单手托着古琴，右手撩拨琴弦。
　　音波巧妙地跟催着凌沚洵的叶刀，直直的向着莫寒清而来。

　　叮当……
　　叶铭的铃铛从指间坠落。
　　“你以为，我会败在同一个人手中吗？”莫寒清冷冷道：“无论是咒术还是愿术，都只能用来攻击有灵魂的人，那么，这个人，诸君准备怎样？”
　　他身前，一个黑衣人手持一把银剑，硬生生的挡下了那一击。
　　“凌沚洵！接住！”白忘川一把抛下逢明，凌沚洵转了一下试试手，微微点头。
　　少了逢明的咒术操控，他的神志会渐渐恢复。
　　真正的武者从不在意武器，因为世间万物都是他的武器。
　　凌沚洵的进攻简单却招招致命，狠厉的招式一个接一个，搞得黑衣人应接不暇。
　　奇怪的是，黑衣人似乎对他的招式了如指掌。所以尽管凌沚洵招招毙命，却均被黑衣人险险化开。
　　“这并不能改变你的结局。”凌沚洵沙哑的声音中，杀气毕露。
　　另一边，叶铭见白忘川没了武器，冷笑一声，掏出随身佩剑。
　　“我的剑法不好，这把剑也是凡物，白忘川，你说你是有多没用，才会死在他的剑锋之下？”
　　“我随意啊，看你了。”白忘川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摊开手耸耸肩：“你开心就好。”
　　叶铭：“你不要得意的太早，并不是每一次都会有人救你！”
　　叶铭的剑刺来，白忘川十分配合的扬起下巴，露出柔软的颈部。暗紫色的血管清晰地暴露在叶铭的剑下。
　　当！
　　短剑蛟燃从竹叶中射出，叶铭死死地握住剑。
　　只见凌晚晴施施然从竹林中走出，还向他拱了拱手。然后直接绕过他，径自走向竹屋。
　　“呵，救星没看到你啊。”叶铭持剑再度袭来，白陌陌从竹林中冲出，与之缠斗。
　　白忘川无奈的叹口气：“你看看，我人缘多好，这么多人救，想死都死不了！”顿了顿他又说：“我就算死，也要死在炽热的，温暖的火海里！才不会死在冷铁之下！”

　　此时，白宸的手下，白莫离，还有白莫离带的离飘茵纷纷加入站圈。莫寒清和黑衣人对付凌沚洵还算可以，再加上这么几个，胜利的天平瞬间向一旁倾斜。

　　凌晚晴从竹屋出来，这时眼睛的不便被表现出来，他跌跌撞撞，竟扰乱了凌沚洵等人。
　　“小玉，我在这！”白忘川跑过去抓住凌晚晴的手腕，把他拉出来。
　　这么一来，刚才已定的局面再次被打破。莫寒清不愧是在朝廷里混的，随机应变的能力非凡，瞬间把握好时机，朝着凌晚晴就是一剑。
　　凌晚晴听到破风声，却不敢向一边闪。如果他躲开，这把剑将会取走阿泽的性命！
　　“给你！”凌晚晴摸索着把一把檀木弓塞到白忘川手中，顺带还把剑篓递给他。在白忘川接过的同时，他亲眼看到，莫玉的小腹被利剑刺穿。
　　消瘦的身躯软下去，渐渐地倒下了。他周身缠绕的药香变成了腐败的血腥味。
　　“小玉！”白忘川抱着莫玉，他不知道这个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浣琴少君，但他知道，这个人不能死！
　　“阿泽……答应我一件事。”莫玉轻轻揽住白忘川的脖子：“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眼睛……”
　　“好。”
　　但是，
　　你不会这么轻易地死。
　　“陌陌！”
　　白陌陌听到哥哥的呼唤，急匆匆的赶到白忘川身边。只见哥哥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角等刚刚流血的地方凝固着厚厚的血痂，看起来惨不忍睹。
　　“把埙给我。”白忘川神色严峻。说实话，只要他不笑，看起来气场还是很强大的。
　　白陌陌顺从的把埙解下来，递给哥哥。白忘川接过，低声道：“现在，你应该去战斗。”
　　说罢，不再理会白陌陌，吹起埙来。
　　白忘川的埙吹得不好，但也算真情实意，他吹得是白陌陌从来不曾听过的曲子。
　　但曲声一响，打斗声全部停歇。凌沚洵和黑衣人直直的看着白忘川，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白忘川吹的，正是曾经的浣琴少君为人治伤的曲子。
　　白陌陌看到，哥哥怀中，凌晚晴的嘴角微微勾着，依偎在哥哥怀中，一副幸福的模样。
　　曲尽而声不绝，虽然不是白忘川最拿手的萧，却也着实达到了效果。莫玉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为什么你会这个曲子？”凌晚晴低声问。
　　“我曾经答应过浣琴少君，好好地安慰他，这是我自己参悟的曲子。本来是给他一个惊喜，现在用他救了你的命，也好。”
　　白陌陌觉着，是到了凌晚晴揭示自己身份的时候了。
　　可是，他只是微笑着，温声道：
　　“我想，他会很喜欢。”
　　“真的？”
　　“真的。”
　　后来，白陌陌曾经问过莫玉，为什么不告诉哥哥自己就是凌晚晴，莫玉很温和的道：“若是他知道他最重要的人是我这般样子，定然无法接受。现在这个结局虽然不是最好，但也不算太坏，至少到最后，我们都很满足。”
　　“不算最好，不是最坏……吗？”
　　这当然是后话，此时的白陌陌听到族长的指令，再次来到站圈，把银鞭交给白宸，开始战斗。
　　他不知道，刚刚的那次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哥哥。

　　白忘川闭上眼睛，似乎已经做好了某种觉悟。
　　“阿泽？”
　　“嗯。”
　　“你不会死。”
　　“为何？”
　　“陌陌为我祈福，作用在了你的身上。”
　　“傻子吧……”
　　“阿泽，你我在这里也只是累赘，我……可不可以先离开？”
　　“可以，我陪你。”白忘川把莫玉放到地上：“一下下，再等一下下。”
　　莫玉很温和的微笑着，为了这个人，他能等的何止一下下。
　　白忘川抽出一支箭，把弓拉满，箭头正对莫寒清的太阳穴。
　　他一句话都没说，安安静静的放了一剑。等到箭都飞远了，才低低的道了句：“好弓！”
　　战圈中的哪一个不是好手？白莫言听到破风声，再看准箭的方向，一下子慌乱起来。
　　莫寒清看到箭，飞跃起来，闪身躲过。
　　而他的身后，离飘茵手持仙剑，正要向他袭来。突然，她浑身一抖，墨色的箭直直的插进了她的脑袋……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还保持着射箭动作，表情却已经变了的白忘川，眼泪都来不及流下，就匆匆的离开了人世。
　　为了他留在青楼。
　　为了他离开洛阳。
　　为了他甘做丫鬟。
　　为了他奔赴萧山。
　　最后……
　　何必？
　　……谁知道呢。
　　白忘川无力的跪下，莫玉忙去扶他。
　　“白忘川！”白莫离愤恨的来到白忘川面前，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道：“你可知，你刚才是要杀谁？”
　　“……”不知。
　　“那是你爹！”
　　……
　　整片竹林再一次寂寥，只剩下白莫离的哭声。
　　这个弱女子，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学会了剑法，和自己的儿子站在一个阵营，而敌人，竟然是自己的丈夫。
　　为什么？
　　胜者王，败者寇？
　　还是，循天道，灭人欲？
　　曾经，他是个风流的王，现在，他是个嗜血的魔。
　　眼睁睁的把别人送进天堂，看着他们飞升成仙，自己却只能独自返回。何等不公的命运，却因为这就是天道，而不得不从。
　　天道？
　　笑话！

　　“小玉啊，我累了，咱们走吧。”白忘川无力的丢掉手中的弓，摊在莫玉身上。
　　莫玉乖乖地嗯了一声，捡起弓背在自己肩上，扶着白忘川消失在竹林里。
　　白忘川任由莫玉带着，他反抗了一辈子，到最后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历代反抗天命之人中渺小的一个。
　　自己拼尽全力作的一切，不过是一个笑话。

　　莫寒清走上前，一个巴掌拍在白莫离脸上，白莫离雪白的皮肤上瞬间浮现了一个清晰地掌印。
　　“谁让你说的！”
　　“为什么不能说？难不成真等到他把你杀了你才要说？”
　　“我告诉你，别说他今天没有杀我，就算是杀了，我都不愿他知道我就是他的父亲！”
　　凌沚洵走到一边愣神的白陌陌身边，把他搂在怀里。
　　过了好一会，白陌陌呜呜的哭了。
　　“怎么会这样？表哥，这是怎么回事？”
　　凌沚洵把白陌陌抱得紧紧地，几乎把他锁到自己体内。
　　这世间总没有对错，有的只是利益，和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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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学，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