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黄粱》尾一

3、第三章

　　整节体育课黄庭皓都心不在焉的，被对方抢了好几个篮板，要是以前，早就急红了眼了，今天却毫不上心的样子。
　　“我说你怎么回事？运动技能也退化的跟唐僧差不离了。”
　　黄庭皓拉着陈靖在操场边的看台上坐下，三月份气温不高，看台的座位还是冻的结结实实的，俩人坐下后一阵激灵。
　　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小卖部去，为下面几节课屯点伙食。
　　黄庭皓的目光定在不远处的一棵玉兰树上，这才稀稀拉拉长了些叶子，又被一阵邪风吹掉不少，在空中打着旋儿。
　　“那个孟择栖是带把的没错吧？”
　　陈靖正喝着水，差点没喷出来，“要不然呢？”
　　“你说女孩儿有没有可能长着长着就成男孩儿了？”
　　“我看你是魔怔了。要我说，你也别这么担心，咱们班的女生就是三分钟热度呗，过了这阵儿就好了，毕竟你人格魅力无限啊。”
　　“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是担心他跟你争夺倒数第一的位置？你放心，人家再不济是个选出来的优秀学生，可斗不过你。”陈靖一边说一边笑着跑开。
　　黄庭皓跟在后面紧追不舍，要说嘴贫谁都比不过他靖哥哥。
　　也不知哪儿来的露水，看台上湿了一大片，黄庭皓一个没小心就摔了个大马趴，还好看台上的座位都是有靠背的，不至于一路滚下去。
　　听见身后一阵巨响，倒不是摔下来的巨响，而是鬼哭狼嚎，陈靖这才停下来，回头看到黄庭皓正哆哆嗦嗦地试图爬起来。
　　“唷，这可是水泥地啊，摔一跤可不得了。”陈靖也慌了，赶忙将黄庭皓扶起来。
　　“哎哟我的老腰啊，你可要对我下半身和下半生的幸福负责。”
　　本来挺紧张的气氛，被黄庭皓一句话又逗乐了，他就是这样，不管糟了什么罪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乐哈哈的。
　　“挺疼吧？人家都说冬天摔跤疼的结实。”
　　“这都三月了，草都长了莺都飞了，不碍事。”
　　陈靖掺着黄庭皓一步一打盹地挪到教室里，政治课已经开始了。
　　政治老师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冬天一套衣服夏天一套衣服。同学们曾经讨论过，不至于总是不换，大概是有几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标着ABCD，轮流穿。
　　老头儿正讲着青春期的变化，大概是自己的青春期已经年代久远，有些中气不足。
　　“说到这个青春期的生理变化啊......”
　　“报告！”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到前门口。
　　“你们俩怎么回事？”
　　“我摔倒了，陈靖扶我回来的。”黄庭皓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
　　老头儿将信将疑地打量了黄庭皓一眼，牛仔裤上确实沾了不少黑漆漆的东西。
　　“那你来说说，我们青春期有什么生理变化？”
　　“我们青春期？”黄庭皓又开始不正经。
　　老头儿手中的粉笔被掐成两段，“你们青春期！”
　　教室里响起一阵轻轻的笑声。
　　黄庭皓正色，“长高，长痘儿，喉结更明显。”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
　　依旧是被陈靖扶着走，黄庭皓忽然被自己刚才的回答提了个醒，他的目光不由得朝坐在后门口的孟择栖望过去。
　　孟择栖也在笑，苍白的脸上微微泛红，脖子上的凸起一动一动的。
　　“还真是个男孩儿啊。”
　　“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回座位？”
　　黄庭皓吓得脚底打滑，陈靖费了好大劲才把他稳住。他又朝后门口瞥了一眼。孟择栖清清亮亮的眼睛正注视着他，嘴角强忍的笑意和那白里透红的脸颊和从前一样一样。
　　“就是他呗。”黄庭皓自言自语，他把政治书摊开了在上面鬼画符，“好好一个水灵灵的姑娘，怎么女大十八变就变成了大老爷们儿呢。”
　　风刮得紧，后边儿“啪”的一声响，估计是孟择栖把后门关上了。窗户外面的天空中飘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上下翻飞，搅得黄庭皓心绪不宁。他不愿承认当年的孟择栖在无意中敲开了他不谙风月的少男之心。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盼着学校能把爱心活动的后期也做的完善些。他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盼来孟择栖的电话或信件，倒是盼来了搬家的消息。

　　“你老妈升上教导主任啦！新家也装修完了！”李玥琴捧着儿子的脸一顿啃，“你今天咋愁云惨淡的？我没听其他老师给我打小报告啊。”
　　“饿的。”
　　黄庭皓闷闷不乐地回了房间，把老妈的“等着，这就炸猪排”关在外面。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叠老妈拿来给他练字的米字格纸：
　　“亲爱的孟择栖”
　　不行，太轻浮，把人根正苗红的小姑娘吓坏了怎么办？
　　“孟择栖同学：
　　你好。我是黄庭皓，你“城乡手拉手”活动的伙伴。
　　你最近过得好吗？打算考哪一所初中？”
　　不行不行，万一人家里没钱供了，毕业以后就卖葡萄，这不是戳人伤心事吗？
　　黄庭皓涂涂改改许多次，连个开头也没搞定。
　　“哟，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老牛屁股不挨抽还自个儿耕起地了？我儿子居然偷摸练字呢！”
　　“妈！下次能不能先敲门？亏你还是个人民教师。”
　　“行行行，饭好了，快出来。”
　　黄庭皓把纸都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深处，就此告别了他的第一场“爱恋”。

　　“想什么呢圣僧？入定了？”
　　黄庭皓拍开在自己面前晃动的手，“思考呢。”
　　陈靖乐得合不拢嘴，“千年一遇呀，下课了都并不知道，顾老头儿要是知道你这么热爱政治，还不得欣慰得返老还童？”
　　“滚犊子！”
　　“你这是咋了，神情恍惚脾气还贼臭。”
　　“你知道孟择栖住在哪儿吗？”
　　“又是这个孟......”陈靖吃了黄庭皓一个白眼，只得及时住嘴，“住宿舍呗，学校安排的。”
　　“你是不是我好哥们儿？”
　　“是啊。”
　　“我有一件事必须解决，要不心里燥得慌。”
　　“行，兄弟帮你。”
　　“午休陪我去堵他。”
　　“......”
　　“去不去啊！”
　　“人家刚来你就搞校园霸凌，不好吧？他又没惹你，不就是长得比你白点儿，秀气点儿，你也不赖啊，你看......”
　　“我看你才是唐僧吧？整天搁这儿叭叭叭叭。我才不稀得霸凌他，小媳妇儿似的，打架都不得劲。我有事儿问他。”
　　“问啥？”
　　“姓嘛叫嘛，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黄庭皓学着燕小六的语气，摇着脑袋头头是道。
　　陈靖笑了，还能开玩笑，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行，我陪你。说好了啊，君子动口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