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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定向监视 ...

  •   “你昨晚跑哪儿去了,克罗夫特尔?”
      第二天一早,一个套着黑褐色长外套的大高个子快步走到阿奇博尔德面前,双手撑着桌子朝他喊话。年轻人只觉自己身上的弦都绷得快要断了,他试着让自己的精神缓和下来,但是收效甚微。
      “我去看望病人——那是一个顾客的孩子,弗德奈斯先生。”阿奇博尔德压低了声音说道。
      弗德奈斯双手抄进口袋,回了一句:“我知道你确实会这么做。克罗夫特尔,能少管闲事吗?你这样迟早会被这帮废物麻烦死的。”
      阿奇博尔德实在不明白,这么点小事还能揪出来作为训话的理由。不过他不打算反驳。
      见阿奇博尔德不言语,弗德奈斯接着说道:“昨天晚上帕特里克·里弗顿伯爵到达我们公司,他就是给你衣服的那位绅士。我让你去接应,结果你居然消失了。你这是失职啊,克罗夫特尔。”
      阿奇博尔德一头雾水。每天都是写信、发电报和抄写文件的总和,尽管认识不少人,但绝对没有这位先生!没有人告诉他里弗顿过来的事,因此他就定点离开。这个事来的真是防不胜防,他想。
      弗德奈斯警告道:“别给我有下次!我要是不提醒,你还得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失望,丢咱公司的脸。”
      “我也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而已,但顾客怎么评价我还是在意的——无论他来自何处,我都不想让他失望。”阿奇博尔德抬起头来,昂然地说。
      “那么里弗顿伯爵的事又如何?”弗德奈斯被气得要跳起来了,“照你说你该去!现在我就拖着你到里弗顿伯爵那里道歉,能多恭敬就多恭敬。走!”
      弗德奈斯一把将阿奇博尔德从桌后拽了出来,押送着他去总经理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弗德奈斯立刻朝一位留着茶色山羊胡子的年轻人鞠躬,极为有礼有节。
      而那个年轻人身着裁剪适当的深褐色礼服,压印着百合花细纹的藏青色领带系在洁白的硬领下。阿奇博尔德暗自思忖着这人就是里弗顿伯爵没错了。
      很快弗德奈斯的手又死死地按在阿奇博尔德的肩上,比押送时用的劲还大。
      “好啊,嫌犯就在这里。您看看这毛头小子干了什么好事,害得您久等。”弗德奈斯没好气地说,似乎还有点邀功的意思。
      里弗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年轻人。阿奇博尔德也紧盯着他,脸上冒出一层薄汗。
      里弗顿沉吟片刻才开口:“您为何要为难他呢,弗德奈斯先生?”
      弗德奈斯感觉有些意外。阿奇博尔德先松了口气,接着又绷紧了神经。
      “您让他来接应,但他会因为繁重的工作,而没有精力应付,”里弗顿慢条斯理而又温和地说,“您是晚上七点的时候让他去接应吗,弗德奈斯先生?”
      “的确如此。那时他忙得不可开交——那几个麻烦的家伙缠住了他,”弗德奈斯的语气缓和了些,“照您说的,克罗夫特尔怎么处理?”
      “克罗夫特尔先生不应该被怪罪。如果火车没有晚点,我就能准时来,而且我自己能去找他,不需要任何照应。”里弗顿说道。
      弗德奈斯望着里弗顿伯爵,有时也用余光打量着阿奇博尔德。阿奇博尔德左低右高的肩膀、和年龄极不相称的浓密的小胡子和干瘪瘦弱的右臂,在贵客们的眼中会被认为是畸形人的体征。要自己是里弗顿伯爵,估计二话不说就把这个怪物踢出去了,弗德奈斯想。
      “人在忙碌的时候是会忘却一些事情的。所以说,米切尔啊,不要总是对克罗夫特尔先生耿耿于怀。”里弗顿宽慰道。
      弗德奈斯假意点点头,随即领着阿奇博尔德走下楼去。
      阿奇博尔德回到桌前,拿笔在用完一半的墨水瓶里蘸了点墨水。三根手指夹着的蘸水笔在颤动,墨水沿笔尖一滴滴落在纸面上,向四周晕染。
      弗德奈斯正朝他走来,他就把脏纸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里,再摸出一张新纸抄写文件。但愿弗德奈斯别为了这个挑我的刺,阿奇博尔德暗想着。
      不出所料,弗德奈斯又出现在他的桌前,不过是绕着他的桌子转了一圈,再转一圈……简直没完了,仿佛是举行土著的神秘仪式。阿奇博尔德只顾埋头抄写,并未注意那人就在自己身旁。
      按理说巡视一次,弗德奈斯就该放下这个心了。他先是离开,过一阵子又开始巡逻,一次比一次范围小,最后就确定在阿奇博尔德的周边位置。
      这就是“定向监视”。在东澳大利亚通讯公司,一旦你被上层人士定向监视了,那么你迟早会惹上大麻烦。

      这种监视还是有点好处的。“米切尔的眼光扫过的地方,所有人都规规矩矩,这才是一个公司该有的样子。”看到各个部门里工作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乔禁不住得意地说。
      “别瞎说,乔,”阿维反诘道,“工作安排是跟每个人自己有关,这个弗德奈斯的眼睛可管不了,女王也管不上这事儿。”
      乔暗笑着阿维把玩笑开过头了。但问起他自己来,他真的是得意地说出那些话吗?作为工会秘书,他的准则是在表象上与主席弗德奈斯保持一致。因此他就要成为弗德奈斯的监视行动的鼓吹者,可能未必出于他的真心。
      弗德奈斯对自己的监视工作也十分满意——公司里目无法纪的现象已然消失殆尽,工作中的种种不条理也日渐淡出。整肃的面貌有利于公司吸引更多上等顾客,大幅增加收益,而他自己也升职有望,很快会过上相当富裕的生活。
      事实上弗德奈斯一个人忙不过来,还有别人帮他——这其中就有乔,还有一个名叫霍默·卡文迪什的老听差,但他们可没弗德奈斯那般细致。
      被监视的员工们成日提心吊胆地工作,也只有到了下班才有喘息的机会。他们敢怒不敢言,尽管他们知道这种监视实在是无聊到了极点。
      而阿维起初发现弗德奈斯在阿奇博尔德的桌子周围盘桓时,还以为他会突然回身死死地盯着自己不放。但他知道不是时,也就松了一口气。但新情况的出现加重了他的担忧:阿奇博尔德一到下班就会立刻离开,再也不等他了;休息的时候阿奇博尔德也要警觉地环顾四周,而且总是端着肩膀,一言不发。
      “阿奇大哥,你整天在这一句话不讲可不行。我哥跟我讲,老不讲话身体会出问题。”阿维看他的友伴一副沉闷的样子,不满地嘟哝着。
      乔握着烟斗朝他们走来。“没必要这副苦相,阿奇。你可别把自己一口气憋死。还有,弗德奈斯虽然是你死对头,可你也别看谁都是他。”
      乔叼着烟斗先抽口烟,然后朝着阿奇博尔德的面庞吐出一串烟圈。隔着烟雾,阿奇博尔德只觉乔的面庞幻化成弗德奈斯的面庞。
      “得,你们两个别盯着我看了,行不?”阿奇博尔德站起身来,转身向游廊急急地走去,只留下阿维和乔面面相觑。
      阿维一把夺下乔的烟斗,朝他翻了个白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定向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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