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瘦》篱下土

2、萍水

　　认识左令河也是三天前，她刚刚听到蔺和对她姐姐习笑蓉说话的时候。
　　习笑蓉在后山哭泣。诅咒着她没良心的丈夫，诅咒着姥爷订下的规矩。
　　蔺和一个人在林子里走，出现在习笑蓉面前。
　　习笑蓉不哭了，她看着蔺和漂亮的面孔，和深不见底的眼睛。
　　蔺和说：“你怎么了。”
　　习笑蓉说：“我没事。”
　　蔺和转身要走。
　　习笑蓉说：“你是小棠带回来的人吗？”
　　蔺和重新转过身来，点头。
　　习笑蓉忽地抱住他：“你不要娶小棠了。娶我吧。”
　　蔺和推开她，惊讶地合不嘴：“你在胡说什么。”
　　习笑蓉看着他，轻轻地说：“反正你也是要灵芝。娶我也可以的。”
　　蔺和睁大眼睛：“我们根本不认识。”
　　习笑蓉说：“我们不用认识。反正只是为了灵芝。”
　　蔺和蹙起了眉头。
　　习笑蓉说：“娶了我你就可以走。娶了她不行。她承受不起。”
　　蔺和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习笑蓉说：“你可以走，也可以不走。等拿到了灵芝，走和不走，都是一样的。”
　　蔺和不说话了。
　　习笑蓉看向远处，幽幽地说：“除了残疾和痴呆，拿了灵芝以后还有几个男人能一直真心陪伴我们。”
　　蔺和不语。
　　习笑蓉说：“你娶我吧。”
　　蔺和看着她，良久良久，迟疑地重复：“我。娶你？”

　　“你就娶她吧。”
　　习笑棠从远处走来，定睛看着他，不带一丝波澜。
　　蔺和吃了一惊：“你——不是在大厅么，怎么出来了？”
　　习笑棠摇摇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你娶她吧。”
　　蔺和说：“我怎么会娶她。我都不认识她。”
　　习笑棠说：“不要紧，你们可以现在认识。不，你们不认识也不要紧。这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蔺和冲上前，习笑棠向后退，转身消失不见。

　　在树林里大口的吸气，习笑棠知道，以蔺和的轻功是不可能追上来的了。
　　靠在树上，闭上眼睛，眼前却闪现了认识蔺和以后的种种。
　　他那么好，那么真诚，那么温柔。
　　他的笑颜，他的轻语，他的拥抱。
　　怎么这一切都会不是真的呢？
　　怎么这一切都会是为了灵芝呢？

　　苦涩的味道。
　　习笑棠想到姐姐们说过的话，有姥爷的规矩在，你再漂亮，也不会找到一个愿意爱你的人。
　　姥爷的规矩。
　　习笑棠眼睛溢出了泪水。
　　用双手遮住面孔。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她曾经信誓旦旦地说，她一定会找到一个她爱的人，而那个人也一定会爱着她。
　　现在回想起来她只觉得愚蠢。
　　其实她自己知道，她到底有多么害怕根本永远也找不到有这么一个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把姐姐们姑姑们过去的事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然后告诫自己，绝对绝对不可以重复那些故事。
　　她一直都是怕的，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于是越发珍惜蔺和，还有蔺和的感情。
　　她记得蔺和说过，喜欢看她笑，倾国倾城。
　　于是她忘记了自己以前的胆战心惊，总是在他身边露出最美丽的笑容。
　　可是她想不到，这一切到头来还是一场浮华，一场虚幻。
　　为什么到头来，还是逃不掉。

　　打斗声。
　　习笑棠听到远处的打斗声，难道是蔺和？
　　跑到大门前，几大门派的弟子和一个陌生男人正在缠斗。
　　习笑棠心里黯然，不由得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原来不是他。”
　　习笑蓉正在旁边观战，一眼看到了她，回答道：“他走了。”
　　习笑棠一阵彷徨。

　　陌生男子武功并不好，早已被打得支持不住，身上也划满了刀口子不停流血。。
　　习笑棠看他伤得很厉害，心里不忍，于是出手帮他抵挡对方的攻势。

　　一出手就是拼命的招式。
　　习笑蓉一惊，喊道：“小棠你别想不开。那种男人没有了就算了。”
　　习笑棠置若罔闻，继续拼斗。
　　那陌生男子也看呆了。
　　习笑棠明白，以自己的武功要打败他们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对方实在人多，她又心神恍惚冷静不下来，除了这种拼着两败俱伤的招式可以快点把对方吓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而且，她心里真觉得，如果自己渺小的力量可以得到别人真心的感激，那么即使付出了性命，也是值得。
　　这是不是就叫绝望？
　　她酸涩着，凌厉地出招。

　　一炷香后，对方被砍伤几个人，也被她震慑到，再看看这是在习慕庄门前，终于罢了手，飞也似的逃了。
　　习笑棠没有缠斗的意思，看他们走了径自就要回去。
　　那陌生男子却并不走。
　　习笑蓉问他：“你是谁？来干什么的？”
　　陌生男子道：“我叫左令河。”
　　习笑棠猛回头：“你叫什么？！”

　　“我叫左令河。我想要灵芝。”

　　习笑蓉冷下脸对他说：“你跪在这里一百天再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习笑棠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三天都跪不了。”

　　左令河没有理她，独自跪下。

　　三天里，习笑棠跑来看过他几次给他东西吃，他也告诉习笑棠一些事。
　　他说，那些人杀他是为了不让他拿灵芝。
　　他说，他要灵芝是为了救人。

　　习笑棠说他傻，他拿不拿得到灵芝和那些人没有关系。
　　他说，没关系，反正我一定要拿到灵芝。
　　习笑棠说，可是你一定拿不到灵芝。
　　他说，不是拿得到拿不到，是一定要拿到。
　　习笑棠说，从来没有人跪满一百天。
　　他说，我会跪满一百天。

　　习笑棠有句话没有说。
　　那些人要杀你，一定是嫉妒你。
　　因为你说你一定会拿到灵芝。而拿到灵芝的唯一方法，就是娶习慕庄的人。

　　第三天早上，左令河果然昏倒了。
　　伤口还没有全愈合，他倒下扯动伤口。
　　习笑棠看到他的时候，他倒在血泊中。

　　习笑棠找人把他抱回庄里，敷上药。
　　左令河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大门口继续跪。
　　习笑棠说：“你不用跪一百天，也可以拿到灵芝。”
　　左令河问她：“我该怎么做？”
　　“娶我。”

　　于是这个晚上，习笑棠和左令河成亲了。
　　同时，飞鸽传书天下各大门派，习慕庄的最后一颗灵芝找到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