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弑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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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让你看看你的神是怎么死的！”她说道：“来！我的障月镜！”
邪魂的触手一路延伸，直到伸到了大殿的角落里。原本安置在梳妆桌上的波斯铜镜不知何时跌落到了那个角落。触手盘起了那面铜镜，白袍人看见那镜面上泛着萤萤月光之色。
障月镜？那不是传说中黑暗神所制的四面神镜之一，连魔波旬也曾被这面镜子降伏过。
白袍人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灵鹫尊圣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早就避开了他的结界，将这面铜镜安置在了公主身边，他竟完全没有察觉！
这是一场谋划已久的行动，之前的冥水只能困住元神，而最终杀器早就已经被安置在案桌上了，他觉得自己像一头愚蠢的野兽，按部就班地走进了猎人的圈套。
“呵呵…… 原来是这样。”他自言自语。
障月镜是无法被击碎的，当年魔波旬就是试图击碎镜子，反而被镜子所伏。他的对手不是障月镜，而是使用障月镜的那个人。
只见障月镜被邪魂裹卷到半空中，如水波般变幻着形状，镜子里映出另一个变了形的世界。从那个世界发散出越来越耀眼的光芒，这是白袍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场景，因陀罗的元神正源源不断地被吸进镜子里，吸得越多，那光芒越强。
神迹般的光芒，映亮了白袍人的脸，一阵暖意袭来，他缓缓闭上眼，这是他进入虚空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温度。
另一边，灵鹫尊圣正处在胜利的狂喜之中：“哈哈哈哈哈，就算她是神，今天也要死在我的手上！”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白袍人幡然醒悟，睁开眼，在这强光下，他看清了有一颗脆弱的心脏正在邪魂中跳动。
这便是命门了吧？
白袍人孤注一掷，他没有再用任何幻象法术，也没有用剑，剑被插在了地上。他以自己的元神直击向那颗心脏。
最后一道强光，整个世界陷入一片白茫茫中。
障月镜碎了……
“怎么可能……” 灵鹫尊圣看了障月镜最后一眼，连障月镜也吸不完因陀罗的元神而碎裂。
碎片坠落，纷纷如雪。
因陀罗的元神不断从破碎的镜子里溢出，白月光般铺满大地，灵鹫尊圣沉浸在这柔和温暖的光色中，第一次从心里感觉到了平静安宁。
心里？怎么可能？明明她的心已经被击碎了。
她恍惚中又回到了孩童时期，不，是婴儿时期，襁褓中的她又冷又饿，外面是纷飞大雪，她知道有个人正奋不顾身地前来救她，只要耐心等待，等着他抱她入怀，就可以安心在那怀抱中放声大哭。
只道：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
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灵鹫尊圣叹出最后一口气，邪魂如烟云一般散去，一万年的等待，再漫长，也就此结束了。不远处的地上插着那柄落星剑，似乎感觉到了灵魂的离去，摇晃了两下，倒在了地上。
唉……
沉沉的叹息像是来自深渊。
为何要唤醒我？
一刹那，泄了一地的月光，尽数收了起来，万物恢复如旧，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崔湜像是从梦中惊醒，慌忙上前挥剑砍下公主的头颅，弱女子的血还是溅满了将军的铠甲。殿外，有士兵指着夜空喊：快看，有流星！
崔湜提着人头从殿内走出，前后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却感觉过了一生。此时，他的士兵们正在仰头看着一场前所未见的奇观，天际的星辰坠落纷如雪下，映亮了半边夜空。
《资治通鉴》对此有载，曰：向二鼓，天星散落如雪，刘幽求曰：“天意如此，时不可失！”
《资治通鉴》又载曰：安乐公主方照镜画眉，军士斩之。
这夜，有占星术士站在咸阳原上观望流星奇景。
斗转星移，一场幻梦至此已醒。
停滞已久的命运之轮开始缓缓转动。
人界，在劫难逃。
这夜，没有任何神迹的征兆，一个婴儿在般若寺降生。
数天后，带着大队人马外出围猎的独孤弘，夜宿在猎场，搭起帐篷，本该是男人们围着篝火喝酒吃肉的时光，手下有人发现远处大荒山的山坳间似有火光。独孤弘便带了一队轻骑，前去查看。
起火的正是般若寺，地处塞外的一间野寺。在独孤弘后来的描述中，他是这样发现般若的，寺院焚毁殆尽，寺中人员，尽数横尸，尸身布满刀斧伤痕，应该是遭到了流寇抢劫。独孤弘当即下令埋葬这些可怜人，手下挖好墓坑，这才发现有具女尸的怀里还抱着婴儿。
婴儿毫发无伤，酣然睡着。
独孤弘抱起婴儿，孩子便醒了，不哭，反倒甜笑着。
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他的夫人半年多前产下一对龙凤双胞胎，现在正是满地乱爬活泼可爱的时候。他没有半秒钟迟疑就决定收养眼前这名死里逃生的女婴。
“她只是个凡人。” 他手下的人不屑地说道。
凡人，是最卑贱的种族。上古时期，帝释天和阿修罗由天界流落至人界，天神们很快侵占了本属于凡人的土地，凡人有些沦落成奴隶，有些被赶去了穷山恶水之地。像这塞外的不毛之地，便是这些凡人的聚落出没的地方。
独孤弘笑了一笑：“我女儿正缺个玩伴，带她回去陪我女儿玩耍也是桩美事。”
凡人不过能活过几十年，帝释天和阿修罗虽坠入人界，不能再享天界的福报，也依旧能轻松活上千年。凡人的生命短暂，在天神们眼中，他们不过是朝生暮死的飞虫，来来往往，不足挂齿。
女婴在他怀中安静乖巧，小脸褶皱着，还没长开，该是出生还没有几天。这模样与帝释族的婴儿也无甚差别。抱着她便犹如抱着一只小猫，他不自觉地放轻手脚，一种奇妙的父爱油然而生。
给她取个名字吧。
独孤弘抬头望了一眼寺院的门楣，上书“般若寺”。他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孩子，那就叫她般若吧。
他后来常常向般若讲述那个奇妙的夜晚，讲他如何遇到她的。那个夜晚虽然寒风凄凄，但显然怀中的这个小婴儿给了他温暖。他描述这件事是希望般若明白，并不是他救了她，而是天意指引着他来到此处，般若是上天赐给他的一件礼物。
这是一桩生命的奇迹。
生命无论长短，皆该有它自己的意义。
独孤弘每每以这句话结束他的叙述，然后严肃地看着他的三个孩子，他希望孩子们有一天能明白他的苦心。
殊不知这三个孩子的命途早已有了安排，一切又岂是自己能掌握？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弑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