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江渚 ...

  •   沈花铃一夜好眠,起来的时候天亮了个大早。她去厨房做了几样小菜,蒸了几个花卷馒头,装在食盒里。留下的两个填了肚子,将食盒和一大袋甘草带上,就准备出门了。
      因为沈集要上晨课,书院有自己的饭堂,沈花铃是不用管他的。她出了巷子就直奔主街的昌德药铺,铺子刚刚开门,几个小童正在洒扫。
      辛老板正在收拾柜台,见有人进来就抬头看。沈花铃也是辛老板的老顾客,辛老板熟络地打着招呼:“沈姑娘早。”
      沈花铃点点头说:“帮我抓副方子。”
      “还是往常的方子吧。”辛老板问。见沈花铃点头,辛老板就熟练地抓起了药材,并迅速包好。顺便问了句:“又去阿渚那儿啊。”
      沈花铃笑着说:“是啊。阿渚这小子好几天不来书院上课了,我去瞅瞅。”
      辛老板一副了然的表情,又说道:“听说书院来了位新先生,我们家辛璋早早就和隔壁几家的学友去书院了。”
      沈花铃突然瞪大了眼睛,语气充满疑问和焦急:“你说新先生?”
      见沈花铃这副神情,辛老板很是不解道:“是啊。今早沈师长经过这里,正好碰上我开门,同我讲了几句。”
      沈花铃脑袋里一片空白,也就是说薛卷柏已经到了。她急忙拿了药材,说了句谢谢,就往外跑。
      结果跑出来没两步就被王钦抓了个现行。王钦抓着沈花铃的衣领子问:“你这么急急忙忙的去做什么?”
      沈花铃一看是王钦,气的牙疼,语气也不是很好。她说:“薛卷柏到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王钦做出一副原来是这样的表情,随即很是可惜的样子。他说:“我们是昨晚到的,太迟了,我就叫院里的小童去你家通知了。估摸着是师父看太迟了,就没告诉你。”
      “你也知道,太迟了,我是不能出门的。”王钦故意把“出门”两字咬的很重,明显在语言报复当时沈花铃威胁他的事。
      沈花铃恨不得把王钦的脸给蒙起来,狠揍一顿。王钦满脸春风,就跟个含苞待放的玉兰似的。就差哼个小曲儿来招惹沈花铃了。
      沈花铃心想罢了,人已经到了,也不急这一时。干脆不理他,自顾自往城西的草枯湖走。
      王钦也不急,慢慢跟在后边,从侧后方打量沈花铃。今日沈花铃穿了一袭鹅黄色的衣裙,头发乖顺的垂在背后。从侧面可以隐约看清她细长浓密的睫毛,以及圆润的脸颊。沈花铃其实很瘦,脸很小,鼻子不是特别挺,但是和双眼皮大眼睛搭配在一起,温和极了。但毕竟还是十三岁的小姑娘,身高不高,显得特别娇小。
      王钦站在她身边,比她高出两个头。虽然年纪小人也小,但气势真的不输人。王钦看着看着,有点出神了。他开始想,第一次认识沈花铃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没等他想到,沈花铃就打断了他。她回头瞪了王钦一眼说:“今天新先生授课,你这个做大师兄的不用过去给我爹撑撑场面吗?”
      王钦咳了咳,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眼神,继而语气轻快地说:“撑场面,你的哪个师兄去不行?他们肯定都去了。我过去的话,底下的小萝卜头们肯定不自然了。”
      这倒是实话。闻墨书院最早建立的时候,只有沈集和沈花铃的娘亲花蓁两人。只是凭着两个人的努力,教出了一批优秀的弟子。这一批弟子,一大部分通过考试入朝为官,剩下的人一部分云游四海继续学习,另外一部分继承沈集的衣钵在书院授书。这么十来年下来,书院规模也渐渐大了起来,除了沈集和花蓁,也有了十几位教书先生。
      而王钦同年的学友,也有几个留在书院,由于资历还不够作为训导的。至于王钦将来是要继任城主的,自然是不会把时间放在书院上。但其实他也去训导过底下的学童,王钦平时没个正经,在教书上却是个严师。估摸着是太严肃了,总是把他们吓得一愣一愣的。发现了这点之后,就不再过于参与训导的事儿了。
      至于沈花铃,小时候天分过高,刚入学没多久就越了级和王钦读了同一年。把基本的学完了之后,经常逃学旷课,自个儿去书阁看书。沈集拿她没办法,因为小姑娘已经把所有要学的都学完了。年纪又小,不能在书院任职,她就撒欢子到处玩。王钦随后把所有的课学完之后,也跟着小姑娘到处胡闹。
      但王钦是谁,是个人精啊,所以沈集的课他还是要来的。其他先生又颇为喜欢这个弟子,课业不耽误,作业也照交,嘴巴又甜,所以压根没人告状。王钦自己是认为,沈集是自己的亲传师父,带头旷课实在不对。但也和沈花铃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会儿沈花铃也没了由头,就生硬地问:“你今天出来没事情做吗?”
      王钦当即一只手握拳拍了另外一只手一下,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我是出来找你的。”
      “找我干嘛?”
      “自然是想你啦!”王钦义正言辞的模样,让沈花铃很是无言以对。于是她颇为毒舌地说:“你每天要见我八百回,都够你写三、四本长话本了。你还没看腻啊?”
      王钦立马信誓旦旦地说:“不会不会,自己看大的姑娘还是很有成就感的。等你哪天能长到和我一般高了,我才能放心。”
      沈花铃疑惑地重复:“放心?”
      “对啊,等你长到跟我一般高,就肯定嫁不出去了……”
      沈花铃狠狠踹了王钦一脚,然后说:“你这辈子都别想放心!”随后快步如飞地向前走。
      王钦捂着腿正想喊疼,但又想拦住沈花铃,就大声喊:“你不去书院看薛卷柏了?”
      “有事。迟点儿再去。你帮我看着点!”沈花铃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嘁。”王钦哼了一声,他想道人还能跑了啊。然后站直了,望着沈花铃慌慌忙忙的背影总想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伸伸胳膊拉拉筋。就踱着步子往回家的方向去了。
      草枯湖说是城西,实则偏西南,往南便是斜襟坡,再往东南方的山上走约摸一刻钟就是闻墨书院。往北三里就是静安坊,居住的人较少,都是寻常人家。除非逢年过节,平日里十分僻静。这个时节山上的积雪融化,流下来汇成湖水,添了几分生气。
      江渚的家就在斜襟坡下最宽敞平坦的一块区域。为了考虑居住,这里的陡坡是被挖开填平了的,并且呈月牙形,有些隐蔽的意思。这里只有一户人家,房子是竹草屋。屋前种有一颗枳树,高而枝叶稀疏,很好辨认。
      沈花铃还未走近,就高声喊:“阿渚!阿渚!”
      没一会儿,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就从屋里出来了。他看到沈花铃时撇着嘴,两手交叉放在胸前,带着点傲气不耐烦地说:“你怎么来了啊?”
      沈花铃正正好走到江渚面前,用食指轻轻敲了敲他的头,佯怒道:“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还倒打一耙。”
      屋子里传出了一个沙哑厚重的男声:“阿渚,谁来了啊?”
      江渚看起来气鼓鼓的,但十分尊敬的说:“爹,是小花姐姐。”
      沈花铃忍不住笑了出来,也不管这个小鬼头欢不欢迎自己,径直进屋了。江渚跟着也进屋了。屋子很简陋,外部有个小型灶台,内部就只有床和桌子了。墙上还挂着些种植工具,是江父用来耕田的。
      江父前年摔坏了腿,除了上田,几乎每日待在屋里。而江渚包了所有的体力活,多半是他干活,江父在一旁指导,赚的钱也足够维持生计。而沈花铃也是常常来帮忙的。
      沈花铃轻车熟路地放下了手中的食盒和药材,对躺在床上的江父说:“江伯伯,我来看你了。今天起得早就多做了点吃的,送过来给你和阿渚。”
      江父淡淡笑着,眼睛看着桌上的药材,明白这是给他买的舒经活血的药材,不好意思的说:“真的是麻烦小花姑娘了。江伯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沈花铃摇摇头说:“瞎说什么呢,江伯伯若是有这种心思,倒让小花觉得失落。家母也定会觉得是小花做的不好。”
      说来江父和花蓁是有关联的。花蓁是都城花家的嫡次女,又赋有诗书才女盛名。求娶之人可以排一条街了,偏偏她跟当时还是个白衣秀士的沈集私奔了。又颇为潇洒的留下书信,说是不愿为花家蒙羞,自愿脱离花家。好在花家门风自由,又有嫡长女在上头顶着,才随着她胡闹,私奔之事也被压了下来,只当是明媒正娶。花蓁走的时候,她的侍女采萝就追随她走了。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女就是江渚的娘,江父的妻子。花蓁没有高低之见,把采萝当作是姐妹。过了两年就给采萝谋亲事,采萝自己选了种田卖菜的江父。怎么说都受了花蓁的影响,连选亲事的风格都像到极致。成婚后,采萝就随江父搬到这草枯湖畔,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直到花蓁去世,她跟着病体绵连,竟然没一年就去了。
      花蓁在世的时候,江父尊称她一声“花夫人”。到了沈花铃这里,便亲昵的喊一声“小花姑娘”。
      听到沈花铃如此说道,江父也只好应和着说:“是江伯伯想岔了。”
      沈花铃满意的笑了笑,瞥了眼江渚,这才说道:“阿渚今日还没有上书院吧。今日书院里来了新先生,想着带阿渚去看看。”表面上是江父说的,其实实际是对江渚说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跟我去书院,我就把你好几天不上书院的事告诉你爹。
      江渚脸僵了僵,然后表情沉重。
      江父接道:“自然是要去。课业是不能废的。”
      于是江渚像是渴求知识的样子,立马说道:“马上就去!”拉着沈花铃就往外面走。沈花铃只好慌忙地打了招呼,又嘱咐江父吃早饭,跟着他往外走。
      江渚拉着沈花铃走了老远,才拉下脸说:“你想干嘛?”
      沈花铃也不跟他客气,板着脸说:“你想干嘛!若不是我昨日闲着无聊逛到了书院,你还想几日不去书院?”
      江渚撅着嘴,不服气的说:“几日不去又怎么了?你以前不是也经常逃课吗?”
      沈花铃一下脸就黑了,她反击道:“《论语》读完了?《孟子》读完了?你知道什么是‘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吗?你知道什么是‘惟孝顺父母,可以解忧’吗?”
      江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这些沈花铃是肯定都知道的。他就赌气不说话。
      她对他是亲近的,盼着他能成才。虽然恨铁不成钢,但知道说多了他也听不进去。于是她说:“江伯伯只盼着你能多读书,将来能做大事。为了他,你总该要来上课吧。至于为什么不来上课,你愿意跟我说,我就等着。不愿意跟我说,我就等到你愿意跟我说。”然后干脆的走了。
      留着江渚在原地发呆。沈花铃目的已经达成了,此刻心心念念的只有薛卷柏。便等也不等的朝书院去了。本来不顺的气竟也随着步伐慢慢平复下来了,带着满心的期待和一丝的紧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