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儿又在打架啦》卜子夏

5、Chapter 5

　　不多时，伊芙要等的人到了。

　　一个大概看上去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右手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从相似的长相很容易瞧出他们是母子。
　　妇女有些局促地打量了一下周围，见到了坐在角落的伊芙，立刻走上前去，不好意思地说道：“路上好几班公交车人太满了，就没坐上。”她更不好意思直说，她是错开了两辆特快公交车，没舍得带儿子坐。

　　此时并不是高峰期，没道理连着两辆公交车都是满的。伊芙也没忍心戳破，十分熟稔地笑道：“好久不见啦，梓茗学姐。振辉又长高了好多，还好和我猜的一样长高了呢，否则我买的衣服肯定又像上次一样大了。”
　　伊芙说着，递过去几个纸袋子，里面是伊芙前几天去特意买来的童装。

　　王梓茗略微迁就了一番，还是接过了伊芙的好意。原因无他，没有眼前这个学妹之前救济的话，她不可能熬过去年那个冬天，不接受她现在帮助的话……
　　振辉身上这套衣服已经穿了好久了。

　　“学姐最近课程忙吗？”伊芙将咖啡推过去，然后又笑眯眯地将温热牛奶放到王振辉面前。
　　伊芙总是一副笑脸，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目光柔和，极讨小孩子喜欢。去年同爱心社去儿童医院送温暖的时候，被一群小朋友围着不放她走，最后伊芙离开的时候一群小孩子哭得稀里哗啦。
　　“还好，还好。”王梓茗抿了口咖啡，几乎是七八年没碰过这个味道了，让她蓦地回忆起尚在大学的无忧岁月。

　　她曾经也梦想着成为一名威风凛凛的律师，在法庭上镇定自若，条理明晰地为当事人辩护，也曾梦想着出国深造，在各国的风情里留下自己的足迹。
　　可惜……都只是过去的梦想了。

　　伊芙见王梓茗不怎么喝咖啡，也缓缓放下了握在手中的咖啡杯，同她交谈起来：“说回来，最近非全日制研究生也有一个项目可以出国短期交流呐，好像法律系这边名额不少，有三个呢，学姐你有意向吗？负责审核的学长我蛮熟的，到时候我可以同他说一声。”
　　她轻轻晃了晃咖啡杯，上面拉花的形状逐渐变形，就像一些人的人生，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啊？”王梓茗愣了下，伊芙好巧不巧刚好说到王梓茗正在想的，吓了她一跳，“……我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说回来，学姐你本科也是F大的，校友本身就应该多点儿优惠呀。”伊芙理所应当地说道，目光坦然。

　　王梓茗的目光黯淡了几分，强打着精神同伊芙说道：“这样的话，真的多谢你了。这段时间一直麻烦你……”
　　“学姐还和我这么客气么？”伊芙笑道，“对了，根据我最近得到的消息，有个京城那边的军官接手了最近的几起案件，包括去年那一起，学姐最近出去转转散散心也好。F国的话节奏也相对慢些呢，学习之余看看风土人情都不错的。振辉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交给我带呀。他很乖，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伊芙总是温柔有教养的样子，做事又熨贴人心，所以就算她才入学不到一年，人缘也好，人脉也广，加入一些群后也加了一些人，其中几个直系师兄师姐都在海城司法要职工作。虽然因着工作纪律问题不能透露太多，但伊芙稍微打听下也能知道这几个案子有人又接手了。
　　她对自己处理能力有信心，也自觉所有线索证据都被处理干净，却有些不放心心理素质欠佳的王梓茗。

　　果然王梓茗听罢，有几分慌乱，忙问道：“那你呢？你没事吧？”
　　伊芙不动声色地笑：“我能有什么事呢学姐，我一直都在学校学习呀，都没怎么和室友朋友出去聚呢。多谢学姐关心了。”
　　见伊芙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王梓茗怏怏闭嘴。

　　“那学姐你把相关信息发给我吧，我到时候好给学长交过去。电话要保持畅通呐。”伊芙说得认真，微微搅动了一下已经有些凉、不适合入口的咖啡。
　　王梓茗摩了下手，局促地道：“好的好的，那……振辉……”方才伊芙说了替她照顾，但谁知道她不是随口一说呢……

　　“交给我就好了，我姑姑家住在附近，她儿子早年就去国外读工作了，姑父又很早不在了，刚好可以托她照顾一下子呢。”伊芙笑道，摸了摸王振辉的脑袋。
　　这个小男孩虎头虎脑的，皮肤略微黝黑，眼珠子倒是灵动地很，似乎是有些怕生，又或许是周围这相对繁华的环境对他来讲过于陌生，也不自觉拘谨起来。

　　……
　　伊芙帮王梓茗叫了辆网约车，目送他们母子俩离开之后，掏出手机来，在网上找起全职保姆来，终于确定了一个约莫五六十岁、慈眉善目的妇女。
　　她想了想，在时间上写上“大概三个月”。

　　王梓茗的境外交流时间，大概也就三个月。

　　到底还是不太喜欢这个孩子，否则，怎么会放心交给陌生人带这么长时间呢？
　　还是说呐，学姐这么信任自己呢？
　　真是受宠若惊呐。
　　伊芙走到小区底下，上楼开门，被大白扑了个满怀，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眉眼弯弯起来。

　　……
　　顾薇对于赵长柏的到来，其实是十分伤脑筋的。
　　他们认识的其实特别早……并不是苏荷他们以为的高中，而是初中的时候，就在一个学校了。
　　当时顾薇那副叛逆的性子就已经显露出来了，早年丧母，父亲又常年在外地，被年过古稀的祖父母带着，祖父母又宠她宠地要命，她就像疯长的野草地，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而赵长柏呢，父母都是一个大学出来的，也都是受过高等文化教育的知识分子，教育孩子都有成套的理论。更别提赵长柏他母亲在赵松出生前就自学了个教育方向的学位——这样家庭出生的孩子，就算不成材，也歪不到哪里去。

　　顾薇对赵长柏最初的认识，就是那个每天一大早跑到学校，在座位上自觉朗诵英语的小男孩。
　　她到学校也早，胡乱在外面买点早餐，蹲在二楼窗沿上，吃完早点点根烟，学着她所认知的大人世界里的腾云驾雾——幼稚又好笑——然后往外看。
　　看一个个从学校外面走进来的黑色小点，有的小点后面还跟着个马尾辫。清一色的蓝白色校服裤，单一又无趣。

　　那时候的顾薇，初三，已经不仅仅是疯长的野草地了，简直就是灌木丛生的荆棘林。她爹也尝试过管她，但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又是经常同糙汉子们混在一起，怎么着怎么不靠谱，根本就不会同自家闺女好好交流，总是将本来不算糟糕的事情弄得一团乱麻。

　　顾薇同苏荷很相似，但显然，赵长柏并不会像白苍墨一样，有那个能力成为另一个人的救赎。

　　同赵长柏第一次正面对上，是顾薇初三时候那个中秋节，她父亲顾岐君好容易回次家，上来第一件事就是拉着顾薇抽烟逃课外加与老师对着干的事情说教了她一顿。
　　在队伍里的汉子嘛，训人训习惯了，一不小心没顾及姑娘家敏感的心思，气得顾薇当天就没吃晚饭，哭了半夜，第二天醒来都快要上课了。

　　然后一路奔到学校的时候……正好看见有风纪委员在蹲迟到的人。

　　顾薇心情不好，正准备大摇大摆进去，被一脸严肃的赵长柏拦了下来：“同学，你哪班？什么名字？”
　　顾薇瞥了他一眼，道：“九年级七班。”

　　赵长柏一愣，这不是他的班级么？这人谁？

　　“赵长柏。”顾薇接着道，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正准备走进去，被赵长柏一抬手拦了下来。
　　“这位同学，你……”赵长柏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长篇大论，顾薇不耐烦地一撇嘴——

　　她知道这位，还是她另一位“狐朋狗友”吐槽新上任的风纪委员如何不近人情，迟到一分钟都不给进，顺便问候了赵长柏家祖宗十八代，她才了解原来每天早上看到的那个好看的少年，是叫“赵长柏”。
　　名字挺好听的，她当时这么想。

　　不过现在……也是挺让她不耐烦的，对她那位朋友也感同身受起来。

　　见赵长柏拦着她，死活要她的班级姓名，否则就不给她进。顾薇一摆手，转身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赵长柏一愣——还真没看到过这种直接当着风纪委员的面跷课的。

　　直到他看到顾薇走出没多远，隔着铁栅栏把自己书包丢了进来，然后又三下两下三下两下翻进校园，背上书包扭头就跑时，赵长柏才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个刺头。
　　因为他看到这姑娘在跑开之前，趁他没反应过来，向他竖了个中指。

　　赵长柏：“……”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
　　顾薇从沙发上猛地坐起来，喘了一两口气，端起沙发上水喝了一大口，再走到洗脸池前冲了把脸。
　　她也没想到突然会梦见初中的事情，而且似乎是不大让人开心的初次见面。

　　此时已是下午六点多，天还没黑，顾薇抬头，从浴室里扫了外面江景一眼，渐次的灯光即将点染整个海城夜晚。
　　……还没吃晚餐，从中午一点半睡到现在，我也是会睡。顾薇想道。
　　她无精打采地打开冰箱，对着空荡荡的冰箱扫视一番，只发现一块发霉的生姜之后——那还是去年几个朋友来吃饭时剩下的——果断决定外出觅食。

　　顾薇随便换了套衣服，手上淋点水在梳了梳自己短发，刚打开门走出去，就听到隔壁也传来开门声，赵长柏拎着两袋垃圾走了出来，见到她，佯装惊讶地说道：“好巧，我刚好要去扔垃圾。你是……”

　　顾薇走进电梯，懒得理他。
　　“诶诶，顾薇，等下，别关电梯门！！！”
　　赵长柏伸进一只手扒开电梯门挤了进来，顾薇眼皮跳了下，莫名想到了之前看到的一些电梯把人砍成两截的新闻。

　　“去吃饭。”顾薇不冷不热地应了句，对着镜面电梯稍微拢了拢衣领。
　　赵长柏嬉皮笑脸：“好巧，我正好要去吃，一起呗，我请你顾中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