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V Sleep Over 过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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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每次演《驯悍记》我都会紧张。我已经习惯了演古典芭蕾或是一些经典剧目，比如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普罗科菲耶夫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有约翰·克兰科大师改编的《奥涅金》之类的，现代芭蕾也有《小美人鱼》，可滑稽芭蕾却是我很不熟悉的一类。因为来了斯图加特，我作为prima ballerina和principal dancer（首席女演员与首席舞者）是必须接触的——这是Stuttgart Ballet的拿手项目。
在我熟悉以后，我发现滑稽芭蕾其实说难也不难，可是也绝对不简单，跳惯了悲情角色后，把握好一个莎翁作品中的“悍妇”的尺-度便很需要斟酌。然而我问玛莎·克鲁姆为何选择我，并且愿意等我生完女儿再来舞团任职，她用颇有深意却又让人感觉简单易懂的话说：“格蕾茜，你可是我从十五岁就开始培养的，没人能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于是我真的做到了，就在汉娜病毒性肺炎基本痊愈的那几天，我们团要进行《驯悍记》本年度首演，作为纪念克兰科大师生辰一系列活动的开幕式，而我的新舞伴，合作了不过两年多的Friedrich Jochum，是个高大帅气的德国小伙，比之马克·古斯塔夫松，他是个更加闷骚的德国gay。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芭蕾舞团的gay都被我碰上了，他们都还跳得不赖。
马克在我结婚离开旧金山时候也退休了，跳了二十多年的芭蕾，他浑身都是伤病。这个在我伤心难过、初来乍到被排斥时候宽慰我的金发新西兰帅哥说没有我做他的“黄金搭档”，他再撑着多跳几年也没意思，他回了自己家乡做舞团的艺术总监。他还是汉娜的教父，大老远飞来斯图加特参与了洗礼。
在后台脱下我的软芭蕾鞋，卸下我为角色所画的眼线时候，我想起这些事。我作为芭蕾舞演员闪耀的时刻，不过是在舞台上短短的、差不多占据一天生活时间1/12的两小时左右而已。而换完衣服后我要做的，是开车去市立医院和我离婚的前夫“交接”，看顾我因不慎感染肺炎而住院的三岁女儿。明天，我还要和前夫，德国的足球明星、万人迷赫伯特·霍普夫一起把女儿接出院。嗯，这个听起来的确很有名人生活的感觉，比如夫妇因为各自忙碌而照顾不好的女儿；比如漂亮的芭蕾演员有个帅气足球运动员前夫，能让人在他们每次见面时都脑补出drama；比如从事高雅艺术与力与美结合的家庭与一个漂亮的混血宝宝。
我在路上经过的中国餐馆打包了一份装在纸盒里的炒面与春卷——事实上，那店是越南人开的，春卷也不是中国的春卷，还是要配甜辣酱的那种。Anyway，能在消耗一大堆能量后吃到热腾腾的东方食物，这已经是一种享受。我不考虑热量，只是平时吃的就比较少，而我又天生就属于脾脏差吃不胖一类。
汉娜睡得很香，赫伯特看到我很快站起来，然后朝我笑了，“你好吗？”他说，然后告诉了我一些汉娜的事，他说汉娜很想去看我跳舞，也问了他好几次妈妈什么时候来，最终他读了王尔德的童话，把汉娜哄睡着了。
他先走了，我趴在汉娜的床边。端详着我的女儿的脸，因为表演完后很累，所以不知不觉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发现了我自己躺在沙发上，盖着一张爱马仕的毯子，如此简单粗暴的品味，怕是赫伯特的东西。
桌边一瓶青柠味的气泡水，看样子从冰柜里取出来有一段时间且已经拧开过了，除了赫伯特和我的挚友们，也没多少人知道我这个习惯。这个时候他推门进来，看到我笑了笑，“早安，格蕾丝，水我帮你放在旁边了，昨天是我看你睡着了就把你抱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我捋捋头发，“噢，汉娜还没醒吗？”
赫伯特露出了熟悉的属于父亲的笑容，“她刚醒过来，喝了点麦片粥，现在又睡过去了，她估计是很累。”
我去了病房的独立卫生间洗把脸，还好，我晨起的素颜也不是那么难看，除了皮肤有些暗沉以外一切都好。现在该我回去，等到下午汉娜出院再来接她回我家里。
到家关掉手机，泡澡后补眠。
一觉睡醒，我给自己好好化妆，戴了长耳环，穿了一件质地良好的白衬衫与牛仔喇叭裤，拖上可踩的乐福鞋，背上包，我开车去医院。赫伯特等在医生那边，我和他一起办理好手续，给汉娜开了药，做了最后的检查后整完杂七杂八的东西，他抱上女儿后我带上一直在用的所谓“妈妈包”的戈雅大号购物袋下楼去。
门口果然有摄影师候着，赫伯特用手挡住汉娜的眼睛，防止她被闪光灯刺伤眼，而没戴墨镜的我低下头走下去。赫伯特很有默契地将汉娜安置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而我打开后备箱放东西。一切就绪后，他坐上副驾，我发动汽车，驶离医院，驶离狗仔。
不知道何时变了天。现在天空暗沉沉地，云层很厚，气压也变低了，斯图加特六月末的天气便是这样多变，气温不高也老下雨，下完雨便很快会变干。
忽然天空被一道闪电劈裂，然后滚滚雷声传来，接着便是雨滴落下来，雨滴越来越大，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关上窗开了一点空调，汉娜很安静，赫伯特与我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凝滞，我只好打开广播，谁知一打开，就是Air Supply唱的Without You的高-潮部分，歌词说“I can live if living is without you. I can't give，I can't give anymore.” 怎么听怎么别扭，我很快换台，谁知竟然一直换不到适合汉娜听的，等到换到古典乐频道的时候，已经到我的公寓楼下了。
泊车完毕后，我们一起去我公寓里，汉娜去自己的房间玩起了她阔别已久的乐高，赫伯特坐在地上，和她轻声讨论着要搭的颜色和形状，窗外依旧下着倾盆大雨，屋内却安定和谐。我烧起锡兰茶，温了牛奶，然后将它们按比例冲泡开，在黑胶机上放我喜欢的沃尔夫的艺术歌曲。从吧台往汉娜的房间里望，竟然觉得日子已经倒回从前。
看了他们一会后，我便去收拾房间，准备做简单的晚饭。其实我一直等着雨能停下来，让赫伯特能打到Uber回去，而不是一直“赖”在我家里——他要见汉娜难道不容易吗？跟我说一声，过几天汉娜就可以去他家了。我在与他分开后，便一直觉得和他相处很尴尬，也许这就是女人面对前任时候的窘迫和无所适从吧，我都不知何时我才能云淡风轻地与赫伯特闲聊别的话题，比如有没有新恋情，而不是相对无言或只能谈谈女儿与“最近如何”。
我用高压锅闷起我的爸爸教我煮的莲藕排骨汤，材料都是我定期从亚超买的，莲藕润肺止咳，这个季节喝这个汤是最好不过的。而饭则是简单的进烤箱的焗饭，我烧了不少，潜意识里，我大概已经认为赫伯特会留下来吃晚饭再走。而汉娜的白粥，是我接她前已经烧好保温在电饭煲里的。
“闻起来很香，你在烧什么？”
赫伯特不知道何时走到我身后的，我吓了一跳，转身，竟然想不起莲藕用德文到底该怎么表示，只告诉了他是海鲜焗饭和中国汤。我问他怎么走，他说他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打不到车，可能要等雨停下来再走了，问我是否愿意“收留”他吃晚饭。我回答，当然。
我觉得屋内很暗，而他站在灶台与吧台的过道间，在我身后又离我那么近，他的气场让人无法忽视。我很快摸到了开关，开了灯。屋内一下子敞亮起来。正当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的时候，烤箱“叮”响了，我有些如释重负地打开，然后浑浑噩噩地直接用手去拿了烤盘。没有别的结果，自然是我痛呼了一声，这个过程被赫伯特看进眼里，他自然而然地握住我的手指检查。
“烫伤了吗？我看看。”
我感觉像是触电了一样，收回手，戴上手套，取出饭。事实上，还挺疼的，但是我一握上他的手，就觉得恍若被电击了。他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我越过他将饭端到餐桌上铺好的垫子上，说我没事。
上帝呀，这雨究竟什么时候会停？
叫汉娜出来吃饭，她对今天依旧吃粥表示了抗议，好不容易被我们好说歹说地哄了才愿意吃，这小鬼古灵精怪地说要我们答应她做一件事情，可她却说又没想好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一致认为小孩子会提出要什么呢？不过是新的芭比娃娃或是新裙子或是新的积木罢了。
我为缓和气氛，去开了一瓶气泡酒，我和赫伯特就着海鲜焗饭喝应是很好的搭配。
饭后，我奖励汉娜看了她喜欢的动画片，然后准点准时让她洗澡上床睡觉，她想要晚睡一会，多看一会儿童漫画，朝着赫伯特撒娇撒痴，我便出门，留下他们父女互动，很快，汉娜累了，就着窗外的雨声睡着了。
雨依旧不见停。
我做好最坏的打算——赫伯特留下来过夜，我这个公寓只有两间卧室，除了沙发没有能睡的地方，当然，这样的大雨天在人家打不到车的时候还要强行赶人走实在太不礼貌，至少我们曾经也是夫妻。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眼前模糊。赫伯特微不可闻地关上门，搓了搓手，看了一眼窗外，然后隔着一段距离也坐到沙发上。
“格蕾丝。”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我回过神，“嗯”了一声。
“已经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你怎么回去呢？”我问。
他半晌没说话，我看着电视，尽量自然地说：“你今晚可以留下来，明早雨一定会停，我再送你或是你可以打车回去，你觉得这样好吗？” 别说好，别说好，拒绝吧，其实我内心是这样想的。
“那好，我睡沙发吧。”他同意了。
我很想往我脑袋上狠狠捶一下——谁让我这么好心地请他留下来呢？似乎在面对对方的时候，他总是自如的，而我是被动的。
作者有话说第5章 Chapter V Sleep Over 过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