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泥》当小嵵草

2、启程

　　次日一早，云痕峰热闹了。
　　何莲堵在下山的路上，叉着腰，瞪着大长老和陆尘放，引得一批人凑热闹。
　　 “大长老，您就让我一起去吧，我东西都收拾好了！”
　　大长老不语。
　　陆尘放也不语。
　　反倒是尘生，能说话了之后说个没完。
　　“姐，你何苦来哉，待在派里多好，又舒服又安逸！跑去调查什么祸世邪器，哎呦，你怎么就想不开！”
　　何莲半分形象也不想要，“你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我追我男人，你插什么嘴！”
　　陆尘放轻咳一声，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师妹还是待在派内吧。我分不出神来照顾你。”
　　何莲正要叫嚷，二长老却说：“叫他们一起去历练历练也好。”
　　何莲和何尘生都是二长老的孩子。派里像他这样拖家带口的没有几个，这样的行为也让一些人不齿，所以二长老在派内的声誉和名望都不敌大长老。
　　但何莲与尘生可不同。何莲掌握着天下三分之二的消息，有着成熟的消息网。几乎什么事情都难逃她的眼。当然，也有女人爱多管些闲事的性格的作用。尘生则天赋异禀，有着过人的……感觉。
　　是的，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可能是面对危险的感觉，也可能是对未来的预感，也可能是对别人身份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几年前才被人发现——他揪出了混入安宁派里的鬼神。
　　鬼神，能力强大到近乎神，世上少有。一般只纠缠天上那些神啊仙啊，所以都将他们算在“恶”一类，但没怎么听说有鬼神愿意跑人界来乱转的，更逞论跑到什么派里了。
　　可几年前偏偏就有这么个东西混进去了。尘生把他指认出来之后，安宁派上下都对他刮目相看。有长老问他，你怎么晓得那是鬼神
　　他回答：感觉。
　　呵呵，感觉。
　　总之，这两个孩子稳固了二长老在派里的地位，颇受重视。
　　大长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好，你们三人一起去吧。小心安全。”
　　陆尘放虽然有些不可置信，却岿然不动，脸色分毫未变。何莲高兴极了，连忙写过大长老，拉着尘生跟在陆尘放后面。
　　此时正值夏日，约摸巳时左右，太阳就很是毒辣了。何莲不愿往前再走。
　　“大师兄！不然我们休息一下？”
　　陆尘放看她一眼，“累了？可否坚持？这种速度怕是……”
　　何尘生心疼姐姐，二话不说，拉起她向最近的人家走去。
　　何莲甩开尘生的手，扎起有点凌乱的头发，笑眯眯地对陆尘放说：“大师兄，我没事。”
　　尘生嗤她。
　　陆尘放看着何莲头上的汗珠，却是犹豫了一瞬。
　　“找间客栈，今日不赶路，明早启程。”
　　此时才刚踏入秦地，路途遥远。尘生也没料到他竟然还能如此体贴何莲，对他的态度也瞬间好了些。 何莲更是红了脸，欢天喜地地跟着他找客栈。
　　三人各怀各的心思，抬头一看，竟已经走到了一间客栈门前。陆尘放推门进去，客栈里熙熙攘攘，小二忙的脚不沾地。许久，有一人出来问他们：“三位是来干什么的？”
　　尘生道：“住店。”
　　那人赔笑道：“客官也瞧见了，近来人多，已经没有空的房间了。”
　　何莲依旧红着脸，“那……我们换一家客栈好了。”
　　陆尘放叫住正要离开的那人。
　　“你家的生意如此红火，一向是这样的吗？”
　　他抹了抹脑门上的汗，道：“并非是这样的。平日小店的生意冷淡得很，只是这几日京师有个大官犯了罪，明日要在此处问斩，这些人都是来瞧热闹的。”
　　尘生找了柱子倚着，那人又忙道：“小公子，莫倚那里！年久失修，怕给你砸坏了！”
　　何莲伸手把他拽过来，他平日就没个好姿势，好像得了什么软骨病一样。
　　他没脸没皮的倚在了陆尘放身上。 何莲揪他，他也不动。
　　陆尘放心思显然不在他们身上，只道：“瞧热闹？值得这么多人来瞧？”
　　那人没空再理，忙跑到其他桌，恨不能一人分做十人用。
　　旁边坐着一个老人家，喝了口酒，慢悠悠在旁边说：“这人恶事做尽，恶名早就传遍秦地了。可惜位高权重，没人能拿他怎么样。可最近，新皇登基，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处理此人，这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陆尘放不再说话，只是低头沉思。
　　何尘生倚着陆尘放，玩着未名，小声嘀咕：“这下好了，今天可去哪住？”
　　旁桌老人家笑眯眯地问他：“几位要住，可去我家，尚有一两间空的客房。”
　　何莲照例是白了尘生一眼，呵斥着：“叫你多嘴。”然后温婉地看了看那个老人。
　　“太打扰了，不好吧？”
　　老人捋捋胡子，“那算了。”
　　何莲：“……”
　　陆尘放回过神来，轻轻推了推倚在他身上的尘生，奈何这厮像膏药，粘身上就是不下来，也只能由他去了。
　　“快些找个歇脚的地方，不然我们就不休息了，日夜兼程。”
　　何莲笑的勉强，转身走向邻桌的老人。
　　“您看……”
　　老人推开面前的酒盅，简直是飞速离开来了座位。然后带着近乎可说的上谄媚的笑容，对陆尘放道：“走吧。”
　　何尘生严肃起来，歪着身子，趴在陆尘放耳边，“有诈。”
　　陆尘放看他一眼，他直起身子，两人跟上那个老人，往西边走去。
　　老人一路上絮絮叨叨，“这地方叫西城，在京师西面。有什么要杀的人啊都往这里押，说是这边里极乐世界近，鬼魂啊看了极乐世界就不想报仇了，乖乖的就往西去了。不过……一般秋收之后才杀人，要不是这人穷凶恶极，怎么会这时候杀人呢。”
　　何莲想说点什么，愣是没找到下嘴的机会。另外两人有心事，什么都不想说。何尘生多次往陆尘放那里看，可惜没得到回应。
　　“你老看他干什么？”何莲插不上嘴，也注意到了异样。
　　“姐，就你多事…”
　　两人争执着，老人带他们走到了一处宅子前。
　　“姐啊……这……”何莲与何尘生瞬间放弃了争吵。面前这宅子奢华的过分了，说它是宅子恐怕有些委屈了，是小宫殿也有人相信。正红朱漆的大门半开，里面一个小池子，池子里莲花全是火红的颜色，像妩媚的美人。屋子是正一间，侧各两间，上下两层，都是装饰得富丽非凡。
　　老人推开门，看三人站在门口，便热情地招呼。
　　“进来便是。”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何尘生使劲打量，但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师兄，宅子没问题，但我总是觉得哪里……”
　　陆尘放压低了声音，“这人有所图谋。但应该没有恶意。”
　　何莲在这种时候选择沉默。
　　那老人看着几人，心下了然。
　　“哦，人老了，喜欢清净。儿子常年不着家，这地方空着也是空着，就叫人来住。你看这几间都住了人。剩了两间房，你们不嫌弃就住一晚。”
　　何尘生只好放下疑心，拉着何莲走了进去，陆尘放紧跟在后面。
　　老人转身要上楼，“我这老头子累了，晌午了，天怪热的，你们自去歇息吧。”
　　何莲赶忙道好。
　　“姐，你去那间吧，我跟师兄在你旁边这间。别睡太死，有事叫我们。”
　　何莲撇嘴，“当我是猪吗。”
　　陆尘放跟着何尘生进了屋子，才发现连屋子里面也奢华的很。
　　“哎，这盛冰的盘子是金的？”
　　陆尘放走过来，这屋子温度很低，是放了不少冰块的缘故。这冰块一般只有京师里那些达官显贵才消受得起，而且能得一小块浸在水里作个冷水喝都很不得了了，这里竟拿的出如此多的冰块来降温。
　　何尘生显然也是知道这回事，“还用金盘子，这家里的不是一般人。”
　　下面的几个时辰，对何尘生来说简直是一种不一样的折磨。因为他的大师兄简直冷的跟冰块一样，让他产生了一种这屋子除了他只有冰块的错觉。
　　“哎，师兄啊，我从来没见过你笑呢？”
　　陆尘放看他一眼。
　　“哭也没有……”
　　“……”
　　“生气也很少……”
　　陆尘放被他说的头疼，只能开口，“闭嘴。”
　　何尘生乖乖闭了嘴，躺到了床上，片刻。
　　“师兄，来一起睡啊！”
　　陆尘放好脾气地：“师弟自己睡吧。”说着拿出从云痕峰带出来的书。
　　何尘生蹭过来，把他的书一把抽过去，装模作样翻了两页。
　　陆尘放好脾气地又拿出了一本书，挑了下眉，这也算是他最生动的表情了。
　　尘生把这表情看在眼里，啧啧两声，“师兄好皮相。我看不懂这书，师兄给我讲讲？”
　　“哪处不懂？”
　　尘生老毛病犯了，往他身上一倚，胡乱一指。
　　“这儿。”
　　“肉苁蓉一两，淫羊藿三两，锁阳、巴戟天、黄芪、熟地各一两三钱，枣皮…… ”陆尘放往后一翻，眉挑的更高了。
　　“温服补阳酒。师弟哪里不懂？是不是不识字？”
　　何尘生挺直了腰板，干笑两声，“没……没，不打扰师兄看书了……”然后躺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