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倾九州》望天

2、第二章

　　苏明粗犷面容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弟弟，我俩为同母所生，但为何无论在性情、相貌上都会相差如此之多？”
　　苏寒用手摸摸自己秀致深刻的轮廓，知道和哥哥的粗豪俊美脸庞反差过于明显；外人若不知底细，还以为苏家老爷有两房夫人。他笑道：“这原也是没有办法之事。我这人别无长处，比起哥哥来，注定只能让爹伤心了。”
　　苏明注视弟弟明亮耀眼的双目，听他说出这样状似洒脱实则无奈的话来，不禁用手包住其十指，语声诚挚：“你怎能如此说？苏门高才，五岁时即诗名震乾清，传遍帝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过去的早已过去。如今事实是苏寒不过一废人，只有靠于苏门大名才得一苟且之地。非但丝毫没有添助，反是累赘。”苏寒依然带着微微笑道，“若非哥哥身居神机营中军，苏门在如今大势前将更为艰难。”
　　“这等事还说它做什么？”苏明站起身，立于镂花窗格边，静望清松别苑中鸣鸟翻飞之景，不再言语。
　　苏寒知晓朝廷正风云剧变，远非哥哥所说这般轻描淡写——储位之争愈演愈烈，成王、瑞王明里暗里针锋相对，无所不用其极。朝廷高官已俨然分成两派，各所支持。当今皇上龙体一日不如一日，迟早要选出太子，当下再不发力，还待何时？这般形势下，苏门对有知遇之恩的皇上仍是忠心耿耿，夹在两派中越发难做人。
　　幸是苏意平早有准备，将苏明安插进帝都三营之一神机。凭其过人武技与战策，迅速坐上中军，手握兵权，令人有所忌惮。若非如此，苏门更难支撑。仅靠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的文职，在乱世中欲求生存实在艰辛。
　　明媚日光微微泻入砂纸中，照于黄铜脸盆边沿，泛起波波粼纹。苏明怔怔出神，忽然转头掷声落地：“不管如何，只要有苏明在一日，绝不让弟弟你受半分委屈。爹也是这个意思，你放宽心就是。”
　　“正是如此，才令我更寝食难安。我身子有隐疾，轻易不能动武；而官僚森严的吏部也不愿去，这样只能令你和爹更辛苦。”苏寒盘膝于床，状若老僧，端坐瞑目，静静道。
　　苏明将布巾湿了湿，绞干走过来，递给苏寒，口中决决：“这不用你担心。爹本是用心良苦，望你能得个职好明哲保身。现在看来，是指不上的了。你既是不想做官，也罢。哥哥我一力承担，绝不让你异日伤到分毫。”
　　“哥——”苏寒正在擦脸，猛地顿住，口中低低且压抑道。
　　“时值下午，你易疲乏，先小睡一会儿吧。我先回营还有公事处理。”苏明淡淡说完，接过布巾，端着脸盆出去，反身将门扣上。
　　苏寒望向那青漆涂着的木门，眼中若有所思，然后长叹一声，倒头于床。
　　不知过了多久，门忽然被急促敲起。
　　苏寒一听这节奏，就知是他贴身小厮钟儿，于是赶紧唤道：“进来吧。”
　　只见一位绑着童子辫的童子蹦蹦跳跳跑入房内，兴奋地压低声音说：“少爷，前面刚得天宝斋的伙计说，他们来了批新货，极是珍奇。”
　　苏寒立刻来了兴致，双眼放光：“真的么？现在正是珍玩交割高峰，应该有好东西。”他想着在房里闷着也是闷着，不如出去散散心。转念间，便道：“那就一起出去看看吧。”
　　钟儿一声欢呼，利落地收拾好床铺，拿好随身携带之物，替少爷整了整衣襟，就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帝都的天宝斋全国闻名，流落民间的珍玩异宝最终大半集于此地，财力之雄厚常人难以想象。在帝都东头闹市开了近一条街面的店铺，气势极大，在城内也算是有数大商号了。苏寒心醉古物，向来光顾，从掌柜到小伙计无人不熟识，故常有内部消息邀他来鉴赏。
　　主仆二人到时，正是铺内忙于摆放刚运抵的古董。苏寒不便上前打扰，于是站于一边，双目迅速扫射那陈设于最显眼架上的新货。
　　忽然，他眼前一亮，急步上前，取下第二层的一个玉物。放于手掌中爱不释手，反复抚摸，赞叹道：“钟儿，你看这碧玉双耳活环龙纹尊，玉色是何等温润，雕工如何精巧，真不愧是昔日琢玉大师陆子冈的绝世之作。”
　　钟儿凑过头来一看，两眼瞪得竖直：“二少爷，你真是慧眼识宝呀。果真是好宝贝。”
　　“哼。就这玩意儿，竟有人会大惊小怪。实在是够下里巴人！”一个傲气逼人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两人都迅速回过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