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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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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客轮航行的第四日——】
【死者,为零。】
【目标……击杀失败。】
…………
“……我的,猎物……”
黑暗中传来令人不寒而栗地磨牙声。
“分明是这么好的机会……失败了……啊啊。”
嚓嚓。嚓嚓。
似乎有利爪神经质地刮过木板。
“没关系,我还有——还有机会。”
“何等甜美的祭品……”
嘭!!
沉闷地撞击声。
“剩下三天时间——大家长,一定要赶在船到岸之前、尽快处决掉罪犯们啊?”
“呵呵、呵呵呵呵……”
嘶哑的笑声。
——“阿门。”
…………
“情况怎么样?”
“实话说,很不好。我不是医生,甚至不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黑发女性低声说道,眼下笼着薄薄一层青黑。“先生……”
亚伦静静地躺在废弃仓库的躺椅上,手脚时不时不自然地抽搐一下。直到一小时前,他才从癫狂的状态断断续续的昏睡过去,半合着的眼睛映着浅浅一圈黄金色的光晕。
柯洛德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淡淡地“嗯”了一声。
“先生!”早纪抬高了音量,面容少见的添了几许焦急,
“先生……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需要医生。”早纪放缓了语气,“或者是一打镇定剂,药物,什么都好。他不能再疯下去了,这简直就像……”她顿了顿,艰难地说道,“他好像快要变成死侍了。为什么会这样?”
“医生?那群医生见了他恐怕恨不得直接跳海,宁肯喂鱼也不愿意看病。”
“他们必须去做!”早纪低声吼道,她的侧脸不再柔和,因为肌肉紧绷而满是狠戾。
“先生,你在顾忌那个执法员吗?”她咬紧牙关,“是吗?请交给我,我可以——”
“你不可以。”柯洛德打断道,”你可以做什么,送人头吗?“
“我不会再犯上一次的错误!“
“你还是清醒一点吧,不准。还有,谁说我顾忌他了?“
柯洛德冷淡地说道,沉吟片刻,“……也许是吧。无所谓了。“
早纪沉默半晌,不甘心地说:“那怎么办?难道要坐以待毙——?“
话语戛然而止。柯洛德似乎已经无法忍耐她的喋喋不休,猛地出手朝她阴沉沉的面庞打去。
——而后擦过她的面颊……击中了背后的亚伦。
“……?!“
亚伦只暴起了一秒,下一刻就被抡倒在地。他的黄金瞳璀璨亮眼,毫无章法地嘶吼踢打着,不出半秒又被不动如山的柯洛德照着脸来了一下。
亚伦捂着脸在地上挣扎扭动,似乎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柯洛德耸了耸肩:“我让你看好他。省得他醒过来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而后,他径直越过一脸惨不忍睹的早纪,拎着胡乱挣扎的少年的衣领将他拽离地面。
成年男人与少年的体格相差很大,少年在他手中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小鸡。
柯洛德:“亚伦,安静。“
庞大的龙威携带着海啸般的压迫感,霸道地灌进少年狂躁的神经,他徒劳地扑腾了几下,手脚垂下,一动不动了。
“先生……?“早纪不安地问。
“他没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关心他,他是你儿子吗?“
“当然不是了!“早纪的面庞浮现出一丝窘迫,”不说这个,这样这小鬼就没事了吗?“
“不。“柯洛德面沉如水,斜睨昏睡的少年一眼,”如果是他自己走火入魔——虽然这傻缺不大可能——我轻易就能让他认清现实,但这次不行。“
“……为什么?“
“有人从中作梗。”柯洛德简短地说道,“摸准我们不在打了黑枪。早纪,我出去一趟。”
早纪反复咀嚼这一行话,如梦初醒的同时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你是说,这艘船上……”
“是啊。”柯洛德“呼啦”一下拉开门,眉宇间凝结了一层冰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杂种,胆子也忒大了。”
他眨眨眼,随后云淡风轻地将这股冰霜化作一点杀机,轻松地说道:“镇定剂……或一个不会被吓破胆的医生,是吗?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捎上那个杂种的脑袋。”
他说着比了个断头台的手势。
柯洛德这一头蓄势待发,源稚生那边却被受惊的乘客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豪华客轮上的乘客毕竟大都是半辈子安生舒服的主子,哪里见过混血种的架势,不出半天就有人鬼哭狼嚎说要回程,在船长室挤得沸沸腾腾;还有些那日不在宴会上的觉得纯粹是小题大做,坚决不肯回航。
“大家长、大家长啊……我们该怎么办?”船长一脑门汗,望眼欲穿的目光直逼源稚生。
源稚生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
“安抚乘客,清理现场……那应该是你们分内的事。”他说,“绝不允许泄露任何有关昨天危险分子的事情,船上所有的知情者之后都要回分部调查。”
船长恨不得以头抢地,连声道歉。
“甲板和船头多部署一些人手,一有情况就向我汇报。我自己会去其他地方做一些调查,现场交给你们处理了。”
源稚生沉声说。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船长室外的人群,轻轻叹了口气。
半晌后,他不抱希望地问道:
“今天,有本家的联络吗?”
船长胆战心惊地瞧着他的面色,僵硬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
兴许是因为昨日源稚生在宴会处变不惊的表现,或是他的气场过于坚固强势。想要讨个说法的乘客见了他齐齐让出一条路,没人来找麻烦。
甚至于,有一位乘客大胆地拦住了他。
“实在不好意思,听说船上出了点事情……”乘客是个年轻的女孩,看着怯生生的,她的第一句话就令源稚生面色一凝。
她说:“今天早上在二层甲板上,我看见有个没见过的人鬼鬼祟祟的进了一个房间,然后……然后一直没出来……”
源稚生:“鬼鬼祟祟?”
“是的。”乘客点点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我当时和朋友在一层甲板上,忽然看见后面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我又看见那个人、那个人踩着二层的钢索就那样从一层走到了二层甲板上……”
源稚生思量片刻,乘客以为他不信,急忙又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都看呆了,没当场叫住他以为是什么即兴表演……我后来一直盯着看,也没见有人出来。”
她小小地吸了口气,补充说:“你知道吧,因为昨天的事情二层甲板的楼梯被封了,除了船长室的人没有人可以上去。”
“你还记得他去的是哪个房间吗?”源稚生轻声问。
“从左数第三个。”乘客笃定地说。
源稚生微微一愣。
——医疗室。
二层甲板只有六个房间,左三右三,中间便是宴会的巨大会场。这一层封锁不过十几个小时,基本什么东西都没撤走,妥妥保留现场痕迹。
源稚生并未借船长的名义走楼梯上去,他不打算因为此事打草惊蛇,于是直到深夜时分方才独自一人来到一层甲板的某处。
这是乘客指出可疑分子出现的地方。他简单估测了高度和距离,一个来回翻越了上去。
起码十几米的高度,难以立足的落脚点——人类几乎不可能做到。源稚生神色微黯。借助工具的人亦或是……混血种。
他最后一脚发力在钢索上,稳稳落地,桅杆只轻微晃了晃。源稚生抬头,不偏不倚正是从左数第三个医疗室。
一开始就做的打算吗?源稚生皱眉,上前一步就要打开门。
踏进这个被废弃的医疗室——
他的后腰倏地一凉。一件冰冷的东西贴了上去。
“……太糟糕了。”
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叹了口气,说:“太糟糕了,长官。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碰见你……”
源稚生手肘一收,向后方撞去。
“——真是不巧啊。”
柯洛德平铺直叙地说道,丢开方才架在他后腰的匕首。月光为他的面颊打上一层质感的冷意,衬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有如两片冰凉的金属。
“今天上午来医疗室的是你。”源稚生说。
柯洛德不置可否。
“昨天你带走了受伤的同伴,但以混血种的恢复力,并不需要止痛药物。”源稚生缓缓地说,“你拿走了什么?”
“……”
源稚生凝视着他,“你的发狂的同伴快要堕落了……是吗?”
“……镇定剂。”
柯洛德将从口袋摸出一把针管瓶罐、或用过或未拆封,不轻不重地砸在地上,话语间隐约藏了几许凉意,“他还没完。没有我的命令,他不会死。”
源稚生沉默片刻,低声说:“你的言灵能坚持多久?”
“足够这次的航行结束。”
柯洛德目不斜视,忽而含糊的笑了笑:“如果你不妨碍我的话。”
源稚生将蜘蛛切缓缓抽出,皎白的刀身泛着层层血光。
“……算了,我就知道。”
柯洛德闭了闭眼,耸肩道:“你是‘正义’的伙伴,向来有仇必报。对吧,天照命?”
他转而很不正经地眯起了眼睛,“我很喜欢你这一点,真可惜。”
源稚生沉默了片刻,轻声说:“一千两百人的人命,我负担不起。”
蜘蛛切刀锋一转,“你看着他,谁能管着你?”
柯洛德有点好笑的瞄了他一眼:“看着你不相信我能看好那个傻缺,亚伦又蠢又怂……”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诧异地看向源稚生:“管我,为什么?”
源稚生蹙眉,几分不安忽然流过他心头:“你是本家的通缉犯。”
柯洛德坦荡地说:“是啊,而且你们还没捉到我。”
他像是被开了个玩笑,“怎么,你觉得我是从分部偷跑的蠢货们?别开玩笑了。”
源稚生的大脑一阵嗡鸣。
似是他的神情实不像假,柯洛德慢慢收敛了那副无赖的笑脸,一字一句都让源家家主血液一点点冷下来——
他说,“我可不是血统纯度过高的人形巨龙。而亚伦,就是个弱鸡,被一个王八蛋打了黑枪。源稚生长官……我以为那不是我们的通缉缘由?”
咔哒。
时钟缓缓指向零点。
午夜莅临。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这是一个上对船杀错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