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为凰之詔华》凌小唯

3、第二章奴隶（2）

　　阿婆的身体越来越差，有时候能睡上两天两夜，任由我怎么叫她就是醒不来。今儿她难得没有睡着，我背她到院子里晒太阳，她很久没见到光，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眯缝着露出一点细缝。
　　她问我木氏族长回来了吗？我觉得她已经神志不清了，木氏族长带领族兵还在与风国对战，怎么会回来。我向她摇了摇头，阿婆好像知道我心里所想，她说，战事就要结束了。这句话我实在听了很多遍，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阿婆能早日痊愈，我听说这附近的綦山上有一种能治百病的草药，叫做文茎草。我本想晚上去采，但又听说綦山上的野兽凶猛，以食人为生，我心生畏惧，犹豫了两个晚上，才敢拿着竹竿上山。
　　綦山的路并不好走，尤其是晚上，不小心就会被石头树藤绊倒，我脚上铐着铁链，走山路更加不方便，还要时时提防野兽出没，这山上的野兽叫起来都很难听，像女人的尖叫声，阴森森的，叫人背后发毛。
　　越往深处走，月光就越稀薄，黑洞洞的像一头会吞人的野兽，我感觉浑身的毛发都要竖起来了。我走的很慢，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仔细倾听前面的动静，我听到有呼哧呼哧的声音，起初以为是风声，直到这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奔跑的脚步声，从黑夜里跑过来一个高瘦的人影，后面还跟着两只在空中盘旋的大鸟。
　　大鸟发出一声痺鸣，在山林中不断的回响，我吓了一跳，立马往反方向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喜欢昼伏夜出的鵕，它们常常成双成对的出现，形状像巨鹰，爪子是红色的，特别锐利。
　　我跑的不快，身后的人很快追上来，我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的手臂被鵕抓伤了，他也一定伤了鵕，否则它们不会穷追不舍，我还看到他的左手拿着一株红色的文茎草。
　　我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看脚下的山路，步子越迈越小，身后的呼哧声仿佛近在咫尺，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告诉我，这样跑下去我们俩都会死。他的声音有些急促，一直盯着我脚下的铁链，说了句，原来你是奴隶。我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屑，但我不明白，这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他靠近了我几分，抓住我的肩膀说，奴隶很好，最大的作用就是为主人去死。他用力把我推向飞来的鵕，我还来不及反应，两只胳膊就被鵕的爪子牢牢抓住，那锋利的指甲嵌进肉里，比被总管抽打还要疼，我现在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要用我的命来拖住鵕。
　　我愤怒的咬紧牙齿，人常说畜生残忍，但残忍的从来都不只是畜生。雌鵕抓着我拖离地面，雄鵕紧跟在身边，我不知道它们会带我去哪里，但我知道它们会把我撕成一段段啃食，留下一堆白骨，被秋天落下的叶子掩埋，谁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个奴隶叫詔华。
　　可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找到阿哥，还有阿婆需要我照顾，我的脑子里只有活着两个字，我抓住雌鵕的脚，使出全力往下拽，它痺鸣一声，和我一起掉在地上，鵕很聪明，报复性很强，我不敢给它起来的机会，拎起它的脚，将它的头重重撞在山石上，血喷溅了我一脸。
　　我不想杀它的，但是没有办法，我打小力气就比常人大些，小时候和阿哥上山砍树，最粗壮的树都是我来抗，只是后来，阿哥常说，女孩子要温婉一点儿，阿婆也嘱咐我，这事不准声张，我就再没用过全力。
　　雄鵕不给我喘息的机会，它发狂了一般朝我伸出利爪，我在地上打了个滚，跌跌撞撞往前面跑，身后传来利器刺穿血肉的声音，我回头看到雄鵕抽搐着倒在地上，流出一片鲜红的血。我粗喘着气，警惕的看着眼前拿剑的男人，不明白他为何又突然出现了。
　　他把剑插在地上，声音很强势，他问我姓名，说我是个很特别的奴隶，让我以后跟着他。我真的很想给他一巴掌，但我不敢抬手，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仅凭他身上衣服的材质，我就知道，他是我惹不起的人。我闷头踉跄的往前走，天快亮了，我还得去找文茎草。
　　说来奇怪，这附近就是綦山中间地带，却连一株文茎草都看不到，不对，看到了一株，在男人手上。他跟上来挡在我面前，告诉我这附近已经没有文茎草了。我并不相信他的话，一声不吭的继续走，他好像笑了一下，再次拦住我，给我包扎胳膊上的抓伤，然后语气坚定的说，他要定我这个奴隶了。
　　我怕他偷袭，后退了两步，虽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但是我们奴隶耐力都很好，逃跑起来没有问题。他倒是没有想抓走我，而是留下一句，我们还会再见面，就消失在夜色中。我很怀疑他能记住我这张黝黑的脸，但他笃定的语气又让我很不安。
　　后来我还是没在山上找到文茎草，拖着一身伤回到木府，被总管在后门抓住，他把看门的奴隶活活打死了，还冒着热气的血流到我的草鞋底，那感觉就像我亲手杀了人。但我没有时间替他难过，等待我的是更残酷的惩罚。
　　总管把我关进蛇窟，这里关押着犯了重罪，和逃跑被抓回来的奴隶，我们的宿命就是一个个被投喂给木巳的巨蟒。这个过程是煎熬的，在等待死亡中苦苦挣扎，我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因为我知道铁闸的另一边，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在盯着我，它要把我吞掉，我能听见它发出的嘶嘶声，离我越来越近。
　　我看到女孩被强行扔进铁闸里，她不停的拍打闸门，哭得撕心裂肺，最后只能成为巨蟒嘴里的食物。有个亲眼目睹一切的新奴隶直接疯魔了，绝望的气息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我们已经流干了眼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活下去就这么难，即使活得卑微，活得小心翼翼，也难逃被人掌控的命运，甚至连畜生都不如，这就是奴隶的命吗？我的心里突然燃起了一团火，怎么熄都熄不灭，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这团火叫做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