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闻人谁

5、栀子

　　他想到了之前脑海中闪过的看病片段。心下凄然的做出了结论：失忆前的自己原来真的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那么会不会就是发病后神经错乱的自己发狂杀了钟城？
　　这种自我怀疑除了让张玦变得心慌意乱，焦灼难安，根本就是无解的。一个闪念间，张玦忽然想到，梁栀子知不知道自己的病呢？但这个问题无疑也是无解的。
　　张玦沉默下来，脑袋里一片纷乱，可偏偏没有想起任何相关的记忆。心中烦躁难以的张玦紧紧皱眉，下意识抬手狠狠敲击自己的额头，试图强行让自己回忆起什么。
　　‘啪’的一声，硬皮日记本掉落在地板上。张玦睁开眼，忽然他的眼神一凝
　　——那些花令人恶心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上写着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它写的很端正，很深刻，每一笔像是夹杂恨意般被反复涂画了许多次，张玦认出这是自己的字迹。他陷入沉吟，脑中灵光一闪，忽然转过一个想法——若日记里写的都是真的，那么就真的存在那样一个人无时不刻的监视跟踪自己。一直处在这样精神折磨的可怕环境里，自己会怎么做？要么一味忍受着，直至精神崩溃，要么……
　　张玦意识到什么，猛然起身，疾步出了卧室。他看到玄关处那两个包裹时，心中砰砰直跳，里面的东西应该能印证他猜想。
　　‘嘶拉——’一声，张玦划开了封箱的胶带。
　　快递被打开，张玦果然从中看到了一套窃听器和针孔摄像机，另外还有一套运动服和一根金属棒球棍。他想，这些就是自己火急火燎投诉快递也要尽快到手的东西。虽然这里面有些东西显然正常人不会购买，但却是失忆前的自己所需要的。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谜题也越来越多。张玦现在无法确信失忆前的自己是不是真有精神疾病，还是真的每天遭人恶意骚扰。可是若后者为真，那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了如指掌，这样一来，梁栀子说不定会有危险。
　　张玦一想到选择和自己同进退，共命运的梁栀子，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倏忽站起身，匆匆去找手机。他不知道失忆前自己和梁栀子说了多少，也不能百分百确定真的就存在这样‘关注’着自己的人，还是这一切全出自那个‘有病’的自己的臆想，但不管如何，此刻张玦只觉得自己必须要和梁栀子共享这件事。
　　越是着急越是遍寻不到自己的手机。就在张玦急的团团转的时候，一串悠扬低缓的音乐响了起来。张玦循声去寻，这才在床头找到了振铃的手机。他看见来电显示是梁栀子，便立即接通了电话，还未开口，便听得手机那头梁栀子变了调子的惊慌声音，“张玦，有人不断地按家里的门铃，可我从猫眼看出去楼道里根本没有人……但我能感觉到那人没走，就在门外徘徊……”
　　叮咚——
　　梁栀子的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似的，手机那头传来一声清脆的门铃声，张玦心中骤然咯噔一下，瞬间联想到日记中所记载的内容。此刻梁栀子门外的那个人或许就是日记中提到的那个监视自己的人，这个想法一经冒出，他浑身冰凉。
　　“张玦，我一个人好怕……我好怕……张玦。”手机那端的梁栀子似是竭力克制着惊惶，颤声道。
　　“栀子，别怕。你呆在家里一定不能开门，手机也别挂，我现在马上过来。”张玦担心梁栀子的处境，心中焦躁。听到手机那头的梁栀子细细应了一声，他捏着手机急匆匆奔出卧室，一把抓了客厅案几上的车钥匙，经过玄关的时候，他顺手带走了那根金属棒球棍。
　　已是后半夜，夜深露更重，这个如同怪物一般的城市露出了它喧嚣之下的寂寞荒凉暗影。
　　张玦开车在空荡的马路上一路飙驰，心急如焚间不管不顾的闯了两个红灯，这才赶到了梁栀子楼下。他火急火燎的快步进入寓所，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喘着气问手机那头。“栀子，你住几楼？”
　　“七楼，楼道左转702室。”梁栀子道。
　　张玦听着梁栀子细弱但镇定了不少的声音，知道她此刻无恙，不禁微微松了口气进了电梯。他电梯的指示层数不断攀升，只觉全身的热气都渐渐变成了汗水，他握紧了手中的金属棒球棍。
　　‘叮——’电梯在七层停下，慢慢打开了门。
　　张玦没有立刻出去，他看着楼道里冷白的灯光，侧耳听了听楼道动静，才迈出步伐。他放轻脚步，眼观八路耳听八方的贴墙走，左转前小心的探头事先张望。确认没人后，他才站到了702室前，张玦打量了眼房门口，继而不放心的向左右两侧警惕查看。这条幽寂的楼道铺着白色的大理石，它很长，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拐角，在冷白的顶灯照射下，空空荡荡之余令人莫名发毛。
　　“栀子，我就在门外。”张玦把手机贴上耳畔，轻声道。
　　‘哗啦——’张玦听到房门安全链碰撞的声响，接着只听门锁机簧开阖时所发出的细微‘咔哒’声，房门随即从内向外被推开。
　　“张玦……” 担惊受怕了许久的梁栀子打开门的瞬间看到提着棒球棍的张玦，眼神一闪，她像是终于放下心来，表情立即变得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没事吧？”张玦关切询问。
　　梁栀子侧身让张玦进屋，同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摇头。在张玦与自己擦肩而过后，梁栀子迅速朝外张望了一眼，关门。
　　“啪——”
　　房门在张玦身后合上，两人说话的声音就这样被关在了门内。整个苍白的楼道霎时间又恢复了那种死一般的寂寂无声。须臾，整片楼道的顶灯在这样的静谧之中忽然毫无预兆的暗了下来。
　　梁栀子的公寓很整洁，浅绿的碎花墙纸，纯色的落地窗帘，浅色系的家具，不规则的茶几，陈列的精巧摆件，无不透露着梁栀子的细致心思。进屋后的张玦把棒球棍放在玄关，换了拖鞋后随着梁栀子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栀子，你家就你一个人？”张玦发现屋内的娃娃摆件都是成对的。
　　“我一直都是和姐姐两人一起住，只不过她最近一直都不回来住。”正在厨房倒水的梁栀子遥声回道。
　　张玦忽然觉得鼻尖有些痒，他搓了搓鼻子，下意识的微微嗅了嗅，发觉房间里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好闻香味。
　　“不好意思，现在家里只有冰镇汽水。”梁栀子把一杯发出斯斯冒气声的碳酸饮料递给张玦，自己则在旁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没事，正好我喜欢喝这个。”说实话，张玦现在实在渴极了，一路焦急狂奔而来的他身上余热未消，此刻安定坐下来，身上便开始不断流汗。这冰镇汽水简直不能再合他的意了，张玦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几口便喝了大半，冰冷下肚，令他觉得整个人瞬间凉快不少。
　　“栀子，我来的时候，门外没有人。”张玦仰头一口喝完汽水，握住尚带凉气的空杯给双手降温，“像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
　　梁栀子摇头，“以前从没有过。像刚才这种深夜里按门铃的事……今天第一次。”她说着，似乎回想起不多时前的那种心惊胆战，不禁后怕的捏住了自己的手指。
　　张玦沉吟了一下，吃不准这深夜来按梁栀子家门铃的人和存在于日记本里的那个窥伺‘自己’的人是否就是同一人，但他觉得自己必须对梁栀子和盘托出这件事，好让她心中有底，有所防备，“栀子，你听好我接下来和你说的事。”
　　梁栀子迷惘的睁眼看张玦，见他脸色肃穆，不禁正襟危坐，顺从的点点头。
　　“我回家后在地板一处暗格里发现了一本日记，这日记应该是那个失忆前的‘我’藏起来的。我看到里面写了一些内容……”手中空杯残留的冰冷已被手心完全吸收。张玦组织了下语言后抬眼，看到梁栀子发白的脸色，便确定失忆前的自己并未和梁栀子说过这件事，他平静而简短的叙述道，“一直以来有人跟踪、监视我，并且还闯进过我的住所。我从日记起始的时间粗略估计了一下，失忆前的‘我’应该已遭受这种变态行径的精神折磨至少一个多月。而且我想，今天按你门铃的人和一直在暗处窥伺我生活的人有没有可能或许是同一人……”
　　梁栀子敛起眼皮，咬住下嘴唇，她姿势有些僵硬的静静坐着，用力绞紧了自己的手指，像是在等张玦继续往下说。
　　“栀子，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张玦看着梁栀子捏的发白的指尖，不禁有些心疼，他不忍让她太过担忧和惶恐，忙不迭挽救道，“也有可能是我疑神疑鬼，想错了。你不要太担心。”
　　梁栀子纤长的睫毛颤了一下，慢慢抬眸，她盯着张玦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