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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共犯 ...

  •   从钟城换上了室内拖鞋可看出,当时他是自行进入公寓内的,这也说明或许他并不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更不是被人强迫威逼前来——张玦这么得出结论。不过,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己明明本该在睡觉却会这样和衣齐整。
      张玦的视线在靠墙的双开门衣柜上顿了顿——这间卧室不大,要说凶手打晕梁栀子前的唯一藏身地点也就只有这衣柜。而从凶手离开公寓还把门恢复成上锁状态,足见对方的心理素质极好,张玦直觉对方胆大心思,必定也绝不会蠢到留下任何指纹。换句话说,这个房间里此刻必定到处都是他的指纹,而他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因而会不可避免的成为第一嫌疑人。
      沉默在这个‘案犯现场’令人分外的不安,空气中的静谧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
      张玦只觉心慌意乱,心理压力一时间大到让他几乎已处在崩溃边缘,只听他暴躁低吼,“该死,该死!为什么我偏偏会遇上这种事。明明栀子你才刚答应和我交往,昨天我们还一起去了游乐场,怎么今天一下就变成了这样?”他悲愤难已,满腔怨恨,发泄似的十指插进头发里,狠狠一阵揉搓。手指大概不小心按到了脑后的伤口,痛得他狠狠龇牙。
      梁栀子闻言一怔,继而用一种陌生而古怪的眼神看住张玦,犹豫了须臾,这才试探问道,“张玦,你……你怎么了?我们并不是刚交往啊,我们已经在一起三个月了。你……”梁栀子像是想到什么,漆黑的眼珠动了动,讶异问道,“这些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三个多月?”张玦一惊,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立即询问,“昨天……不是儿童节?”
      梁栀子瞪着一双红红的兔子眼,眼里有晶莹闪动,她吸了吸鼻子,有些鼻音的道,“今天是9月3日。张玦……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三个月……三个月……
      对张玦来说,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他和梁栀子去游乐场的儿童节那天,之后的一切对他来说除了‘三个月’这个表述时间的计量词外,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栀子,我、我不知道。”张玦抱住自己的脑袋,对这个陌生的时间计量感到冰冷,他惶恐无措的摇头。随着急剧的摇头,脑后针刺般隐隐开始作痛,“我的后脑受伤了……好像不记得这三个月内发生的事了……”张玦这般说着,他的脑袋像是不断摇签的签筒里终于摇出一只签一般,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片段,令他神情猛然大变。
      梁栀子惊楞的瞪大了眼睛,她纵身跳下桌子,满心担忧的凑近去看张玦后脑的伤势,只见那里的头发尚自有些湿漉漉的。血色藏在黑色发根之处,血渍已干涸粘结,若不细看的话,确实轻易发觉不了张玦脑后有伤。梁栀子忧心忡忡的刚想说什么,却被张玦抢先开口。
      “这三个月期间,你有没有觉得我有什么异常的举止?”张玦表情僵硬的问。
      梁栀子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顿了顿,疑惑的摇头,有些伤感道,“没有,你一直以来都对我很好,三个月里我们一起去了动物园,海洋馆,天文馆之类许多有趣的地方,这些你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张玦笑了一下,感觉这些地方确实很符合性格安静的梁栀子的喜好,同时欣慰自己能和她一起完满了这许多的心愿,虽然它们如今都不幸的没能成为自己的回忆,也庆幸失忆前的自己并没有一不小心把自己那阴戾凶狠的另一面展露给梁栀子看,自己在她眼里的印象并未被破话——就在方才,他记起自己曾去过市里的精神卫生中心,那个画面里的自己佝偻着脊背,神情阴郁凶狠,面对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坐着,神经质的诉说着什么。
      经由那个画面的暗示,张玦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莫非他有什么严重的心理疾病?或者他是个隐藏的人格分裂患者,那潜在人格终于有一天抑制不住的爆发,在自己不知晓的情况下取代了自己?
      张玦左思右想了一阵无果,他望向眼神哀戚的梁栀子,迟疑了一下,最终决定实话实说。他语气不确定的怀疑道,“栀子,我刚刚记起一点东西,自己之前似乎去精神卫生中心,好像是咨询关于心理方面的病症,所以我在想……会不会自己还另有一个潜人格,他易怒暴躁,残虐冷酷,在我没有意识的时候悄悄替代我生活,或许、或许还做了其他什么可怕的事。”
      梁栀子冷不防听得张玦说出这样近乎荒谬的话,没有丝毫思想准备的她犹如乍然听得一场天方夜谭,一时间不明所以,匪夷所思,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然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张玦的神情,似乎真的在思考他这话的真实可能性。
      “如果我真的是……是精神分裂,那或许钟城就是我杀的。因为除了这个结论,我想不到其他。”张玦没有说完的是,若这个结论成真,那关于整件命案的违和之处便能得到解释——钟城的脸被砸烂,一种可能是由于凶手当时作案时心理状态失控,极度害怕下的失手造成,但对那个心理素质显然良好的凶手来说基本可排除;另一种单纯就是凶手性格极端残虐,以暴虐取乐,获得兴奋感;还有一种就是熟人作案,有人认识钟城并嫉愤他,等毫无防备的钟城来到寓所后,杀人毁容。张玦结合自己那未知的‘病症’,现在的他对自己可算是不敢信任也不太了解,又考虑到钟城进屋后换了拖鞋,于是除了不知道自己和钟城之间可能会存在什么矛盾之外,任凭他怎么想,都觉得这第三种情况最有可能成立。
      张玦看着梁栀子一脸的欲言又止,又道,“你当时并没来的及确认床上的‘我’的状态,就被打晕了是不是?也许那时候这公寓里根本就没有第四个人,我认为打晕你的或许就是‘我’。”张玦视线落向地上那根棒球棍,走过去俯身观察,这才发现棒球棍上有一只血掌印,他张开五指比对了一下,应该就是他的掌印。
      张玦对自己无声苦笑,“现在这个卧室里到处都是我的指纹,这根疑似凶器的棒球棍又有我的手印,若警察来了,我无疑就是头号嫌疑人,而所有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证。”张玦深吸了口气,已可以想象到自己成为‘杀人犯’之后的境遇。甚至退一步讲,即便这一切最后查出真的另有其人所为,但只要他有过这样‘犯案’黑历史,那便可视作一个人在社会意义上的死亡。前途,未来,人生,命运一切都没了。
      梁栀子顺着张玦的话也联想到了之后的一切,她神色一变,捂住嘴巴,眼眶微微红了。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秘起来。
      梁栀子不说话,张玦却大气也不敢出。他不知道沉默的梁栀子在想些什么,是在思考报警揭发他,还是在思考其他的什么事,他不敢想也不敢猜。因为对现在的他来说,记忆里的梁栀子只是个自己十分憧憬的女性,他刚和她开始交往,甚至都不是很了解她。
      良久,梁栀子细细的声音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张玦闻言霎时抬眼,她这一句便是默认了不会揭发自己,和自己站在了同一阵线。张玦感激的看向梁栀子,几乎热泪盈眶,心想她确实是爱着自己的,心底陡生暖意,对梁栀子不由更添好感与看重。然而,在目光落向地板上的钟城,他按耐下心中翻涌情绪,想了想,冷静道,“在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不是‘我’做的之前,我认为必须把钟城的尸体找个地方埋了。”
      此刻正值夏季,尸体就这么放在卧室里,很快便会散出惹人怀疑的异味。而钟城不是本地人,他虽人长得俊俏,但刚来本地没多久,其实人际关系十分简单,因此掩埋之后绝不会立即暴露他失踪之事,至少有一段时间可以保证张玦一定是安全的。
      梁栀子点头,顿了一下,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道,“我曾看小说里最简单的处理手法是把尸体放在真空压缩袋里经大行李箱里运走。我记得上次一起旅行时,你正好买过真空压缩袋。”
      张玦愣了一下,梁栀子点到为止,但张玦立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不由动容道,“栀子,你不需要和我一起做这种事。”
      梁栀子抬脸,把耳边的鬓发捋到耳后,露出一个苍白浅淡的笑容,“这个房间里也有我的指纹,我们的处境一样,都会成为嫌疑人。但是张玦,我相信你,我不想你被抓。等弄清楚到底谁杀了钟城之前,我们俩就是‘共犯’。还有,让我先帮你把伤口处理下。”
      张玦深深看了眼梁栀子离开卧室的背影,心中热切的想:不管是因何形势,她毕竟愿意和自己共同进退。
      梁栀子是护理专业出身,也实习过医院护士,因而她利用现有物品迅速而简略的帮张玦止血处理了脑后伤口后又拎着备用药箱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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