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闻人谁

1、醒来

　　“嘶——”
　　张玦狠狠蹙眉，一个劲的倒吸着冷气从床上坐起身。他觉得整个人晕乎，后脑勺也有点凉，但更多的是一阵阵火辣辣的疼。他疼得龇牙咧嘴，佝偻脊背，反手覆上后脑，手掌在轻轻触及一片湿漉黏腻的区域时，张玦脸色骤然一变，迅速撤回手，只见眼前摊开的手掌心一片鲜血淋漓。
　　张玦愣了愣，眼角余光瞥见一片深色，他猛地转眼看向床上，全身狠狠一震，条件反射的伸手‘刷’的一下掀开被子——整条被子、床单包括枕头，纯白色的四件套上全被浸染了深褐色的血渍。
　　这样大面积的失血量显然已足以致使一个人当场丧命，而更令张玦惊恐万分的是一根染血的棒球棍紧紧挨靠着他的小腿，和他一起被盖在了被子下。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记得自己家中何时有过这样一根棒球棍。
　　脑后勺开花的张玦煞白着脸木讷的坐在床上的血泊里，心里反复默想这莫非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否则自己只是安分守己的在自家睡觉，怎么一睁眼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命案现场。可脑后抽搐的阵痛提醒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而他被自己一闪而过的‘命案现场’的念头所惊醒，僵硬的转头看向卧室周围。
　　下一刻，张玦整个人陡然如同见鬼一般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他牙齿打颤，不敢置信又似不敢辨认一般睁大了眼睛。
　　床尾和衣柜之间的地板上此刻直挺挺横躺着一个悄无声息的人。这人身材颀长削瘦，着一件白T和水洗牛仔裤，像是被某种钝器接连重击过的头部浸渍在血泊中，整张脸孔面目全非，形容惨不忍睹。尽管这人已是这般难辨面容，但张玦还是一眼确认了这人正是他做兼职地方的同事，钟城。因为那顶绣着小黄鸭的绝版白色鸭舌帽还是他送给钟城的，此刻这帽子正倒扣在血泊里，吸饱了血的帽子变得半红半白，这样的颜色对比简直触目惊心。
　　“钟城……钟城，钟城！”
　　‘当啷’一声，棒球棍被张玦慌张下床的动作带翻，应声掉落在地。这一下声音在寂静中尤为刺激人神经，张玦只觉脑中随着声响泛起一阵刺痛，脚下立时虚软，双膝一曲，‘咚’的一声跌跪在钟城身旁，而这一下居然让他不偏不倚的迎面正对上了钟城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这相距仅几厘米的近距离细看，让张玦骇得心胆俱裂，他青白着脸孔，忘记了呼吸，猛地起身后仰，蹬着双腿极力远离这可怖的尸体。下一刻，胃里滔天翻腾，一股辛酸之气猝然涌上喉间，他喉间咕咕转了两声，趴在地板上忍不住拼命呕吐起来。那股剧烈的反胃恶心使得张玦连眼泪都被呛出来了。
　　“唔、唔——”
　　不知在何处响起的细小□□声令掐着脖子不断干呕的张玦一惊，他抬起涨红的脸，陡然安静下来，戒备惶惑的四顾。
　　“呜呜——”
　　那无助的□□忽然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张玦侧耳细听，眼角一跳，视线落向墙边的双开门衣柜，那呜咽声便是从里面发出。他凝神屏息静听了一会，只觉心脏砰砰撞击胸膛，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是他的卧室，除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已死去的钟城外，居然还有什么人在？这人是谁？为什么躲在衣柜里？会不会就是杀害钟城的凶手？
　　张玦思绪纷乱的想着，紧张的起身，他看了看卧室内，抄起一把折叠圆椅，犹豫了一下，轻手蹑足的走近衣柜。在手握住衣柜把手的刹那，他深吸了口气，而后猛然拉开柜门，同时把高举起圆椅狠狠抡了下去。
　　“唔——唔——”衣柜里的人察觉到柜门处的动静，当即停止了呜咽，向着柜门打开处转头，发出急切的求救声。
　　张玦手中的圆椅砸落至一半，戛然停在半空。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柜子里那个满身是血的女孩，只见她被口塞毛巾，眼蒙领带，五花反绑成一团，不由惊声脱口，“栀子？”
　　女孩闻声身形一僵，随后双肩微微颤动，竟是低声啜泣起来。
　　“栀子，别怕，别怕，我马上帮你解开。”张玦看着瑟瑟发抖的梁栀子，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内心的保护欲使得他暂时顾不上对眼下处境感到恐惧和惊慌，只一心想解救和安抚眼前的女孩。
　　话音刚落，梁栀子忽的一静，继而像是抖筛糠一般更为剧烈抖的颤起来。
　　张玦放下圆椅，想先从衣柜里抱出梁栀子，然而在指尖触及她肩膀的时候，梁栀子明显害怕的躲了一下。张玦立即意识到了梁栀子此刻对外界的恐慌和不信任，于是伸手摘去她蒙眼的领带，拿开她堵嘴的毛巾，只是她背后的绳结很奇怪，张玦越急越解不开。
　　梁栀子乍然恢复了两个感官的自由，整个人却一瞬间有些失神，眼神发直。
　　“栀子？”张玦细细打量梁栀子，见她除了身上血迹外，并未受伤，心底不禁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梁栀子听到声音，勉力动了动眼珠，等看到面无人色的张玦后，眼里才慢慢有了聚焦，她唇瓣抖了抖，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口中嚅嗫，“张玦，张玦……张玦……”
　　张玦伸臂从衣柜抱出梁栀子，怀中的女孩纤瘦娇小，瑟瑟发抖的蜷成一团，仿若怀抱着一只可怜小猫。张玦看了圈血迹斑驳的卧室，最后把梁栀子放在了远离‘尸体’的一张书桌上，随即翻找出美工刀割断了反绑她的绳结。
　　梁栀子是张玦刚交往没多久的女友，她娇小漂亮，体贴又善解人意，让人不自觉的心生欢喜又产生保护欲，此刻她娇俏的脸颊上泪水涟漓，一双犹如受惊小鹿般的灵动无辜大眼闪烁着晶莹光芒。
　　张玦看着她这般模样，忍不住俯身抱了抱她，安慰的轻拍两下她的脊背。松手时，发现自己脖子被梁栀子紧紧勾住不放，他偏首看她，只见她眼神闪烁的瞟了眼地上的钟城。
　　“死人、死人……张玦，那里有死人！”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幽咽惶恐，而后把脸低低埋在了张玦胸前，不敢再看。
　　眼下的局面着实过分诡异，但因受了依偎怀中的娇弱女友的依赖，原本也深感惊惧的张玦迅速冷静下来。他轻轻拉开梁栀子环住自己的双臂，扶正她坐好，试图让她镇定下来，便问道。“栀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梁栀子低头，窄小的肩膀抖个不停，她半捂半捧住自己的脸颊，半撑半掩住自己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低声，“我来找你，到了公寓门口却发现门没有锁，于是我就进来了，屋子里没有人，卧室门半敞着，里面有动静，我就想去看看，然后、然后……我就看见了地板上……倒在血泊里的钟城……”
　　梁栀子去过张玦兼职的地方，也认识钟城，况且钟城那张男女通吃的漂亮脸孔撑起了张玦兼职地方的整体颜值，实在让人无法不记住。梁栀子此刻越说抖得越厉害，声音也越来越低。
　　张玦闻言却是眼色一变，当即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卧室，梁栀子还未反应过来，见他又一脸沉思的回了卧室，“外门好好锁着，公寓的窗户也完好如初，并没有任何人为破坏的痕迹。”
　　有强迫症的张玦素来只有确认门窗紧闭才肯安睡，可梁栀子却说公寓外门没锁，而方才他确认过各处门窗也没有丝毫损坏的痕迹。自己在睡梦中无端遭袭，钟城的尸体又莫名出现在卧室，而梁栀子到来的那一刻，凶手毫无疑问还在这房间里。可这凶手既已丧心病狂的杀了张玦，必然是一不做二不休，为什么会留下他和梁栀子这两个活口？
　　梁栀子不明所以的抬脸看张玦。
　　张玦想着，忽然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若像梁栀子所言，那这凶手杀人时没锁门是不担心被人撞破，还是故意这么做？他皱眉想了想，和梁栀子确认道，“栀子，在你看到钟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副样子？”
　　梁栀子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点头。
　　张玦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追问道，“栀子，你当时有没有看到房间里有其他什么人？”
　　梁栀子咬了咬嘴唇，眼神闪烁不安的摇头，情绪激动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卧室里到处都是血，我看到你睡在浸染鲜血的床上，不知道你是不是和钟城一样……可是我很害怕，害怕凶手就躲在卧室里面，所以不敢进卧室。我想去厨房找件东西给自己傍身，可刚转身就被人打晕了。”
　　张玦越听越是惊疑，越想这事越觉得古怪。他看向着自己居住的卧室，目光扫视间掠过地上的尸体，不忍再看的张玦忙避过视线，不经意瞥见钟城的双脚，他一愣，视线登时又转了回来——钟城脚上穿着他的拖鞋。张玦低头，更为诧异的发现明明应该是在睡觉的自己身上并未穿睡衣，而是一副随时可出门的行装，自己脚上穿着的则是一双运动鞋。
　　事情变得有些不可控的离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