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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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赵鸣带人亲自去了一趟南方，先到上海，又去了一趟珠海，返程还在北京逗留了两天，回来的时候还是没见到他人影，赵和瑜放学回家，李妈拿出了他爹带给他的小汽车，是遥控的，还会翻跟头，赵和瑜书包一扔抱着新玩具就玩了起来，壮壮在一旁羡慕得很，只等着赵和瑜玩热乎了也赏给他玩一会。
华彦目不斜视的在小桌子前面摊开作业本开始写作业，赵和瑜看到他开始写作业，犹豫了一下，放开了遥控手柄，把被他甩到一边的沙发上的书包拽了回来，也开始翻出作业，坐在地上，在茶几上写起来，壮壮一看这两个人在写，心里痒痒归痒痒，但也老老实实的开始写作业了，他脑袋里懵懵的想：以后跟同班同学吹牛的时候不能吹瑜哥儿第一厉害了，瑜哥儿还得听华彦的呢，这么说瑜哥儿其实不是老大是老二？
他心里揣着事，终于没忍住问了赵和瑜：“瑜哥儿，你现在是老二了吗？”
“老二？”赵和瑜停下写作业的笔，被他问的一愣，随机一巴掌拍到他头上：“二什么二！专心写作业！”
华彦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壮壮赶紧坐好了，一本正经的写作业。
于是赵鸣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一进客厅，没有玩游戏的吵闹声，而是让人不敢相信的安静，三个小孩，两个在茶几前面坐在地上写作业，一个在小桌子前面写，还写的特别认真，听到他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是他就把头又低回去了，他新给孩子们买的玩具车孤零零的被放在地上，遥控手柄也在沙发上放着……
“怎么了？”赵鸣有点吃惊：“这俩小崽子，转性了？”
李妈刚走进来，闻言笑道：“华彦这孩子好啊，老板，你不知道，他一进门就写作业，瑜哥儿和壮壮本来打算玩的，看到华彦开始写作业了，也都掏出来作业开始写了，玩也不玩了。”
赵鸣听了，心里有点高兴，搓着大手，看向华彦的目光越来越满意，他心里嘀咕着要不要今天把事儿说了，被李妈拉了出去，说是别打扰孩子写作业。
赵家晚饭的饭桌上，因为赵鸣出差归来，显得热闹了不少，他把住得近的几个很亲的兄弟都叫了过来，陈建也来了，壮壮坐到他爸旁边，华彦还是和赵和瑜坐一起，赵鸣说：“都别客气，今天这场是家宴，我有件事要知会大家一声，该吃吃该喝喝啊！”
钱胖子的爹也在这里头，也是个胖子，叫钱源，他也属于赵鸣的兄弟这一类，赵鸣的生意几乎都是他在管，在其他兄弟面前颇有几分薄面，赵鸣是他们的老大，那么钱源相当于默认的老二了。
“你家小胖子呢？怎么不也抱过来一起吃？”赵鸣问。
钱源对他这个老大还是很尊敬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笑了笑：“这小子月考没考好，我给他请了家教，这个点儿应该还上着课呢！”
壮壮一听，浑身汗毛倒数，忐忑的瞅了他爹一眼，他爹瞟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钱哥对教育重视的好啊，我就不成，我家这臭小子月考考的也差得很，回头我也得给他找人补补！”
桌子上的人看到壮壮瞬间蔫了的小模样儿，都大笑起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个笑道：“硬补不是法儿，还是得看孩子，咱们这么说话大哥心里美着呢，和瑜不补课，正常学习，年龄也比人家小，成绩在班里还是数一数二，对吧，瑜哥儿？”
面对康子健他爹的打趣，赵和瑜已经习惯了，手里拿着个大鸡腿撕着，不耽误他说话：“康叔叔你别坑我了，我学习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可不想补课！”
桌子上的人再次哄堂大笑。
赵鸣也笑着：“我看，和瑜成绩能保持，主要还是得归功华彦，这孩子好学得很，把我家这皮猴子还有壮壮都带着学习，现在他们仨一回来，第一件事不是玩儿，全是写作业的！”
“这么好啊？那可真是个好孩子。”
“对啊。”赵鸣说起来有些得意：“我家这俩孩子，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学习里的楚老师都跟我反映过了，说是有华彦在和瑜上课都老实了不少！”
华彦一个虾仁含在嘴里，嚼了两下，对于话题突然转到他身上这件事感到无所适从。
其他人也纷纷开始夸他，赵鸣微笑着坐正了一点：“正好大家都在，我想跟大家说一下，我要收华彦当干儿子，入我家的户口，让他跟和瑜当兄弟，以后大家多照顾点。”
旁人还没来得及祝贺，华彦没说话，赵和瑜不乐意了：“爸你怎么能这样呢？”
赵鸣有些意外，他以为赵和瑜挺喜欢华彦，也缠着他说想要弟弟过，应该能接受的呀？难道他不乐意？
赵和瑜却一本正经的教训了他爹：“你这样，不尊重华彦的意思，你应该先问他！”
赵鸣挠挠头，感觉有些为难，但看到他儿子那么严肃的坚持这一点，也就放软了语气问一言不发的华彦：“华彦啊——叔叔想收你当干儿子，养你成人，也给和瑜做个伴，你看，行不行？ ”
华彦看了一眼赵和瑜，鼻子有些酸，他点点头：“谢谢叔叔，我……我愿意。”
在其他人一声接着一声的对赵鸣道贺和敬酒中，华彦低头扒了一口米饭，一颗眼泪悄悄掉到了饭碗里，他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看了一眼高兴地想蹦起来的赵和瑜，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还是有点想哭鼻子。
他是没忘记，之前上课赵和瑜自作主张把体育委员分配给他的长跑改成了打排球，他很不高兴，虽说赵和瑜做的是对的，但是他还是觉得赵和瑜没跟他打招呼就决定他自己的事这点让他很难受，赵和瑜缠了他半天，他跟赵和瑜说了那么一句话：“你这样不尊重我，和我有关的事，就算是好意，你都要先过问我再替我做决定！”
话说完了，在晚上他偷偷想家的时候又觉得很难堪，他还不懂寄人篱下这个词，只是已有了寄人篱下的自觉和感受，都这样了，还一本正经的去要求什么尊重，什么要先问他再替他做决定，他的眼泪哗哗的流出来——他的人生他自己都决定不了了，还谈何让别人尊重他的感受！
现在他和那个晚上一样想哭，只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赵和瑜。
赵和瑜对他好他知道，但是华彦真的没想到，赵和瑜对他原来是这么好的！
面对强势的赵叔叔，他挡在自己面前，跟他亲爹强调要尊重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把他放到这么高的位置……华彦心想，也许对其他人来说他确实是个多出来的人，只是多了张吃饭的嘴，但也许，对赵和瑜来说，他算得上是一个重要的？
赵和瑜高兴地夹了一筷子猪肘子给他，华彦夹起来吃了，他不敢问赵和瑜，因为他贪心，想迷惑自己的时间再长那么一些。
晚上，赵鸣让人从一直没什么人住的客房搬了张床进赵和瑜的房间，和赵和瑜的床就隔了个床头柜，华彦在陈建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有周蒙给他买的几件衣服和陈大娘给他织的围巾手套，陈建连夜给他拿来了，从此以后，华彦就成了赵家的孩子。
壮壮走的时候有些不舍，赵和瑜眯着眼赶他：“快走吧，和以前也没什么大差，上学放学咱们不还在一起吗？”
壮壮抽噎道：“我弟弟成你的了……呜！”
赵和瑜双手搂着华彦，微微抬起下巴像是对壮壮宣誓：“这是我弟弟了，你想要弟弟，让你妈妈生去呀！”
陈建看自己儿子说不过赵和瑜，拽着一步三回头的壮壮回去了，笑话他说：“你看你这样儿，你妈真给你生个弟弟你带的起来吗你？”
陈家父子走了，其他客人也散的干干净净，李妈给两个孩子洗了澡赶到床上去，熄了灯关上了房门，华彦在那张大床上闭上了眼，赵家的暖气充足，睡着软和的大床也很舒服，但是他居然有点睡不着。
过了一会，听不到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了，赵和瑜压低了的生意传过来：“嘿！华彦！华彦！睡着了吗？”
“没有。”
赵和瑜兴奋了起来：“那什么，你过来我这床睡呗，咱俩床都这么大，一个人睡多浪费！”
那我这个床不睡人不是更浪费？华彦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还是慢吞吞的下了床，掀开赵和瑜那床的被子：“往那边去点。”
赵和瑜兴奋的往另一头撤了一点，声音都压不住了：“你就跟我一床睡吧，我跟你说，我小时候做梦都想有个弟弟，可惜我妈走得早，我是不可能有弟弟了，以后有你，一样的！”
华彦难得没有反驳他，只是说：“你现在也不大……”
赵和瑜抓住他规规矩矩放在身侧的手，他的手热的不得了，华彦的手却有点凉，华彦想缩回去但是赵和瑜不让：“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了。”
这句话不知戳动了华彦哪根弦，他动了动，手上却停止了挣扎，过了一会，他凑近了赵和瑜一点，带着些鼻音道：“那你记住了，你现在说的话……咱们是一家人了。”
“肯定的。”
这个晚上，赵和瑜睡觉都是带着笑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舒服，这种感觉和他得到新玩具或者去外地玩不一样，是另一种快乐，更温暖，更充足。
春天终于到了，腊梅好不容易长出叶子，花却完全不见了，华彦有些沮丧，他知道了叶子长出来的时候花就没了，心情莫名低落，不过也就低落了几天，气温一回升，赵和瑜像是个脱了鞍的马一样恨不得甩掉所有衣服，李妈每天都要好劝歹劝的才能让他多穿一件，华彦就不行，他一件都甩不脱，他冷着呢。陈大娘说是他在火车站冻坏了，缓不过来，李妈也就照顾着，隔两天就给他炖个鸡汤什么的暖暖身子，削成片的人参不要钱似的往里面加，华彦还没补好，赵和瑜先流鼻血了。
赵和瑜一边鼻子塞着一团纸，看着李妈为难的样子，摆摆手说：“以后炖的汤都给华彦喝吧，补他，别补我了。”
“那可不成，你们都长个子呢，要不我多炖一锅大骨头汤吧，瑜哥儿喝骨头汤长个子，华彦喝鸡汤暖身子。”
赵和瑜咧嘴笑了：“也行。”
华彦长得好，但是但看骨架都比赵和瑜小了一圈，赵和瑜的衣服他穿着不合身，赵鸣就嘱咐已经给他买衣服买了好几次的周蒙和负责照顾他们俩的李妈多给华彦买几身衣服，两个女人一合计，约了个时间一起出了门，去了最大的商场，给华彦一口气买了十来身，最后叫陈建来接才把所有衣服带走，陈建笑她们俩像是去批发的，周蒙拿起一件棉夹克，看了两圈，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满意道：“这才到哪，等天热了，还得填一些，你不知道，我看到商场那些好看的小衣裳，一想是华彦穿在身上，恨不得都买下来，对壮壮我都没这种冲动。”
“要不怎么说长得漂亮吃香呢？”李妈笑着：“华彦确实是个好孩子，让人忍不住疼他。”
“那可不是，我妈疼华彦像是疼壮壮似的，天天在家里念叨。”周蒙翻了翻那些衣服，坐在车座上忽然叹了口气：“这要是他原来家里的人，估计也是疼到骨头里去的，可惜……”
“想那么多干什么？”陈建娴熟的打着方向盘在路上转了个弯，眼睛盯着前方道：“他现在过得也好，不缺人疼的。”
“能和自己亲生的爹妈一样吗？”周蒙说：“壮壮调皮捣蛋了咱们打一顿骂一顿，还是在咱们身边，是咱们的孩子，华彦呢？他父母总不能在身边了吧？”
陈建觉得他说不过他媳妇，但是又觉得周蒙说的太严重：“那要照你说的瑜哥儿也可怜，宁姐在他生下来没多久就去世了，他也没妈妈呢。”
周蒙骂他缺心眼：“咱妈还在，你说这话才能说的这么轻巧！”
陈建彻底闭嘴了。
华彦就这么在赵家扎了根，时间过去越久，他自己心里越是清楚，他父母可能真的找不到了，以前的记忆逐渐被新的记忆所取代，以前的伙伴的脸，和那栋阳台种着花的房子也模糊了起来，逐渐无法回忆起这些东西准确的模样，倒是对赵家高高的院墙，门口的狮子，一整个春天都滴滴答答直滴水的屋檐记得清清楚楚，院子里的腊梅落了，桂花开了，很快又下起了雪，冬去春来，季节反复轮回，从赵家到学校的路，只是坐车都十分熟悉了，大多数时候，当别人问华彦家在哪，或者看到家这个字眼，华彦想起来的都是和赵和瑜一起你追我赶跑进去的带院子的小楼房，而不是越来越模糊的记忆中南方的家。
他只有偶尔在午夜会忽然梦到旧日的阳光，然后迷迷糊糊的醒来，拿掉赵和瑜睡觉的时候无意识的搭在他身上的手或者脚，然后翻个身继续进入睡梦中。
就像是被风吹散了的蒲公英，在一片陌生的土地，扎下了根，发了芽，开始生长起来，对于故土的怀恋最终还是被时光消磨成不起眼的一粒石子，偶尔横亘心头，但已不会让他彻夜哭泣。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