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里香》镇风

22、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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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杭州飘着雨丝的天，湿润的空气与东北的干燥完全不同，水汽扑面而来，几乎要凝成水珠打湿人的衣服了，华彦起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还在赵和瑜怀中，忙挣开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脚，一时着急手打到了床的栏杆，对面的老人家睡得浅，听到动静翻了一个身，但是总算是没醒过来，华彦也不知道他们醒了没有，看手表上的时间，才五点四十。
　　离火车到站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华彦怎么都睡不着了，用冷水洗了脸之后坐在床沿，迷茫的扭头看赵和瑜，赵和瑜即使是睡着，那眉眼都还透着一股子嚣张的味道，刺挠挠的短发根根竖着，华彦知道它们即使是湿了水也不会软趴趴的。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当昨夜赵和瑜抱住他的时候，他的整个世界都倾倒了，他有一股冲动，他既想撕咬这个人，又想狠狠地亲他，华彦很少有这么激烈的情绪，但是昨夜，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胸膛里有一团火在烧，血液如同滚烫的岩浆顺着血管流遍全身，他以为自己在颤抖，但是他一动都没动，他脑中满是爆炸，心里拼命尖叫，但他只是无声无息，像是一根木头一样任赵和瑜抱着。
　　六点的时候，外面有叫卖的声音，是卖豆浆的，对床的老夫妇中老爷爷起来了，买了两杯豆浆，看到他，还和蔼的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华彦摸了摸口袋，也掏出零钱，买了两杯豆浆，喝了一口，只有蔗糖的甜味，豆浆稀得像是水，劣质的和家里的那种豆浆没法比。
　　他把豆浆杯放下了，继续看着雾蒙蒙的窗外发呆，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赵和瑜哼咛一声，睁开了眼，看到坐在他床沿的华彦，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华彦……”
　　华彦转头看他，像是在说“干嘛”。
　　“你怎么起那么早……”赵和瑜揉着眼睛去看放在床头的表上的时间：“艹……才六点。”
　　“吃早餐。”华彦对桌子上的豆浆努了努嘴：“包里有面包，凑合一下。”
　　赵和瑜爬起来，随意漱了漱口，拿起豆浆喝了一口，眉头都皱了起来：“这什么玩意，甜的要死。”
　　“这又不是在家里。”华彦拆了一袋面包扔给他：“凑合一下吧。”
　　赵和瑜郁闷的嚼着面包：“说好的杭州小笼包呢？”
　　“……”华彦狠心戳破道：“杨烂柯说杭州本地不是所有人都吃小笼包的，就像天津人不是都爱狗不理一样。外地的杭州小笼包都是连锁的邪教。”
　　赵和瑜说：“我懂，锅包肉也是这么个理。”
　　他们到杭州的时候，杨烂柯去火车站接了他们，下火车的时候华彦看到杨烂柯身边站着一个风姿潇洒的男生，猜到这个人可能就是要和他们一起旅游的杨烂柯的表兄方奕，方奕的处事风格和他的长相类似，都散发着由内而外的自信，见到他们的时候还主动和他们握了握手，笑着说：“我是烂柯的表哥，你们和烂柯同岁，都比我小一点，就叫我方奕哥就行了。”
　　赵和瑜这种货怎么可能主动叫人家哥，更何况还只是个不怎么熟的人，听他这么说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说：“我赵和瑜。”
　　杨烂柯拉了拉华彦，小声说：“你哥好像比以前更厉害了……气场和我哥似的，我总觉得他们俩会对上。”
　　华彦面无表情：“他就是看着吓唬人，其实不咬人的。”
　　“你怎么跟说你家狗似的。”杨烂柯摇头叹气：“其实我看着也像……大型犬。”
　　华彦说：“你表哥也挺犬科动物的，像狐狸。”
　　杨烂柯这孩子心性天真，见到朋友就开心的不得了，看到华彦的枪灰色眼镜框，羡慕的不得了：“你一个东北人怎么这么时髦，和小品里演的不一样啊？”
　　杨烂柯今年15岁，衣服上还有个小奥特曼呢，个头也不高，看起来根本就是个小孩，他看了看自己表哥，又看了看赵和瑜，悄悄对华彦道：“你哥怎么回事，我怎么都觉得他好像又长高了，你就已经比我高不少了，他小时候比我高一个头，我也长他也长，现在怎么比我高一个半头了啊……？”
　　“你多吃点饭就能长高了。”华彦拍拍他的脑袋：“一直坐着下棋是不会长高的，只会把脑袋给长得越来越大。”
　　杨烂柯抱着自己的大脑袋一脸惊恐，吓得直摇头，方奕笑着说：“你可别吓唬他了，我二姨夫家里的基因就是这样，长个子长得晚的，烂柯还是小孩呢，以后还有机会。”
　　“你就会和我妈一样忽悠我。”杨烂柯噘嘴：“你可算了吧。”
　　方奕道：“你们父母还挺开明，我十七岁的时候家里人还不放心我出门，你们才十六吧？这么早就能自己出去旅游了，厉害。”
　　赵和瑜挺高冷的道：“还行吧，历练当然要早一点。”
　　方奕也不介意他的冷淡，笑道：“这么说是没错，但是还是要注意安全。这不，我跟着你们了吗。”
　　杨烂柯兴奋的道：“还有我！”
　　“你哥本来就是跟着你的。”华彦拍拍他，道：“你可小心点别跑丢了，我们里面就你看上去最像小孩。”
　　方奕笑起来，声音很是好听，带着些水乡温润的感觉，这个人真的很容易让人有好感，让华彦想起了葛文，原本是上海户口的葛文同学在刚来东北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丝儒雅的败家子味道，现在？现在已经能烧烤配啤酒，熟练吹牛逼了。
　　想起葛文那满口上海话混杂的东北话，华彦不禁笑了起来，赵和瑜拉了拉他，一脸不爽，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看着方奕笑什么？”
　　他语气里有些咬牙切齿，华彦挑眉：“我没有看他，只是正好看向那个方向，再说了，我不能笑吗？脸是我自己的，我又不是没有笑的权力。”
　　赵和瑜捏着他的下颌把他脸转向自己，哼哼道：“那你就别往那个方向看吧，你要笑冲这边笑。”
　　华彦一巴掌打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方奕笑吟吟的看了他们一下，又低头和杨烂柯说了什么。
　　杨烂柯对华彦道：“华彦，你们不是打算买茶叶寄回去吗，正好我爷爷在家，他一直也想见见你和……和张爷爷的外孙，不如你来我们家坐坐，我让我爷爷熟悉的那个茶庄的叔叔送点好茶过来，给你们寄回去，怎么样？”
　　方奕一直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一看就知道这是他的主意，来到杭州，确实是应该拜访一下杨烂柯的爷爷，华彦同意了之后赵和瑜也没作什么妖，和他们一起去了杨烂柯爷爷家。
　　杨烂柯的父母不和老人住一起，但是杨烂柯本人是从小在老爷子身边长大的，他在这里也有一个小房间，放假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回来住，那是一栋距离西湖不远的老房子，他们打车到了地方，方奕抢先付了钱，说是什么不能让客人破费，这个人待客的礼节方面确实是无可指摘的。
　　上前敲门，来开门的是保姆，一看到杨烂柯和方奕，就热情的招呼了起来：“哎，你们都来了啊，这大早上的这么热闹，唷！这两位是烂柯的朋友吧？快进来坐！”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是带着书香的古朴味道，华彦一眼就看到杨老爷子家的博古架上放着几个档次和赵鸣的收藏差不多价位的小玩意，家具全都是黄花梨木的，而且看着都有些年头了，小几上摆放着一整套茶具，早晨八点多，壶里一直翻着滚水，可见主人有一整天都饮茶的习惯，保姆动作熟练的给他们倒上了新茶，对杨烂柯道：“杨老在楼上看电视呢，要不要我把他叫下来？”
　　杨烂柯把斜背着的包往椅子上一甩，道：“不用了，姜姨，我上去找他！”
　　他噔噔噔踏着木板楼梯上去了，整个客厅都回荡着他的脚步声，还能听到他余起欢快的拉长声音叫了一声爷爷，过了一会儿，他扶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下了楼，那老人满头华发，看上去约有八十岁了，没有张老爷子那么精神，大约是身体不好的原因，随身还拿着一个手杖，上面雕着飞龙走兽，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一般。
　　他下了楼走到对面的交椅上坐着，华彦才发现老人的腿脚有些坡了，他把双手叠在手杖顶头上，笑眯眯的跟他们打招呼，和蔼的目光里略微有些探究的意思，他看了看华彦，又看了看赵和瑜，道：“这个高个子的小哥，你就是老张的外孙吧？赵和瑜，是叫这个名字吗？”
　　赵和瑜点点头：“爷爷您好，晚辈叨扰了。”
　　杨老眯着眼点点头：“嗯，我一看你长得就像老张的那儿子，那这位同学应该就是华彦了吧，我听说你好几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你，果然看着就是个有灵性的好孩子。”
　　“您过奖了，我们都只是有点小聪明罢了。”华彦态度很谦虚，面对杨老这样的国手，真的是八个他加上八个杨烂柯都不够看的。
　　杨老道：“哪里过奖？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很不错，我看了你和烂柯的比赛了，烂柯这小子要不是在我这里多下了两盘棋，不一定赢得过你，心有八面玲珑，身自巍然不动，小小年级就能有这样的心智，小同学，你会有大出息的。”
　　赵和瑜最喜欢听人夸华彦了，明明和他没什么关系，却比华彦还喜滋滋的，老爷子又趁机多指点了他几句，看到他的反应，叹道：“要是早个十来年的，我还没闭门那会儿，有机会收你当个小徒弟也不错，可惜我现在老了，心力不行，你也无意走这条路，可惜，可惜啊。”
　　杨烂柯忙道：“爷爷你别这么说，虽说你没收华彦当徒弟，但是你可以把他当成你的徒弟教那么一两次吗，再说您现在身体挺好的，以后还有机会，而且，这不是还有我和表哥在呢嘛？”
　　杨老笑呵呵的点头：“你小子，就会说好听的……唉，罢了罢了，不提这个了，说多了你们该不乐意听了，我听你爸说了，你和方奕要和华彦赵和瑜一起去旅游，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杨烂柯道：“我走之前来看看您，顺便还得拜托您一件事儿。”
　　“来看看我？”杨老啜了一口茶，笑着看他：“顺序反了吧，你是来拜托我事儿，所以才过来看看老头子。”
　　“哪能呢！”杨烂柯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脸真诚：“您不信别人就算了，我可是您亲孙子，您得信我啊，而且我还特地把朋友带来给您看了，是不是？”
　　“行了行了，好听的话一箩筐。”杨老哼了一声，但是看得出他心情其实很不错：“说吧，是什么事啊？”
　　杨烂柯眼珠转了转，到老爷子背后给他捏肩膀，谄媚道：“那什么，爷爷，您不是跟茶庄的于叔叔很熟吗，华彦和赵和瑜来杭州，怎么都得带点特产回去不是，我怕他们在旅游景区上当受骗了，您说话也方便，不如帮帮我们搭个线呗？”
　　杨老“哦？”了一声，问：“是带给家里人的？你外公？”
　　这句话是问赵和瑜的，赵和瑜赶忙点头：“是的，买来孝敬他老人家，价位不是问题，主要是让老爷子喝着舒心。”
　　杨老说：“老张运气还真不错，有个这么孝顺的外孙。行吧，小姜，你去给茶庄的小于打个电话，就跟他说给我包两盒新茶，要上品，茶叶到了你去帮我拿一下。”
　　保姆应了一声，上楼打电话去了，不一会儿下来了：“杨老，于先生说可以，还说不用咱们去拿，他下午亲自送来，顺便拜访您。”
　　杨老说：“这个小于，来的还挺勤快，算了，你准备一下午餐，孩子们，中午你们都留在我这吃顿饭，然后让烂柯和方奕带你们到处转转，西湖也没多大，想去玩什么，看什么，都问问方奕，这小子懂得多。”
　　方奕道：“让您见笑了，我就是只会瞎玩。”
　　杨老家里空间不够，就没有留客，赵和瑜和华彦在外面定了个宾馆，中午吃完饭，方奕带着三个孩子在市区转了转，回去的时候正好碰到茶庄的于老板送来了新茶，趁着邮局还没关门，他们去把茶叶寄了出去，一份寄到北京，一份寄到哈尔滨，晚上，方奕带他们去吃了传说中的的西湖醋鱼，又把他们都送回宾馆才走。
　　南方碗碟都小，饭菜精致，赵和瑜愣是没吃饱，洗完澡，手摸着肚子坐在床上发呆，华彦洗好澡擦着头发出来看到，问：“是不是不合你口味？我看你米饭都没吃多少。”
　　赵和瑜道：“那碗太小了，还没我拳头大，一口倒进嘴里就没了，总共才半个木桶的米饭，我恨不能自己点一桶吃。”
　　“……下次肯定多给你点一桶。”
　　其实说是一桶米饭，桶是那种小木桶，直径和东北那边的大碗差不多，上一桶供一桌人吃，而赵和瑜平时在家里自己都能吃两大碗了，能吃饱才怪了。
　　“那你……吃点面包垫吧垫吧？”华彦道：“明天八点去坐火车，应该有早点的，我们起来早一点去吃，要是分量小就给你多卖几份。”
　　赵和瑜说：“我都刷过牙了，不吃了还是，还是早点睡，省得过会儿肚里彻底没存货了饿得睡不着。”
　　华彦看他一脸郁闷，忍不住笑了，掀开另一张床的被子，钻了进去，赵和瑜懒洋洋的在那边喊了一声：“你不跟我一起睡啊？”
　　“当然不跟你一起，你能不能断奶了？”华彦忽然想到昨夜的事情，心跳的频率都快了不少，为了不让赵和瑜看到自己发烫的脸，背过了身去。
　　身后窸窸窣窣了一阵，过了一会，他感觉到自己的被子被人掀开了，赵和瑜呲溜钻了进来，坏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断奶呢，就是因为没断奶我才跟你一起睡啊。”
　　这也忒不要脸了！华彦拼命挣扎着用脚踹他试图把他踹出被窝，却被赵和瑜耍无赖缠住了手脚，热出一头汗也没把这癞皮狗蹬下床去，实在急眼了，张口就要咬他的手，赵和瑜吓唬他道：“你可别咬啊，你要是咬出来个印子，明天肯定特别明显，到时候别人问我，我就说是你个小狗咬的，看你害不害臊！”
　　“放屁！你快点给我下去！”华彦道：“热死了！滚蛋你！”
　　赵和瑜攥着他的手笑嘻嘻的从背后搂着他，道：“你不挣扎不就不热了嘛，看看，都给我热一身汗了。”
　　华彦实在是没力气了，只能干瞪着眼喘气，过了一会，气息平静了，燥热的感觉也下去了，丝丝的凉风从窗缝里吹来，屋子里的空调嗡嗡叫，赵和瑜贴着他的后背，呼吸逐渐均匀。
　　他因为赵和瑜睡着了，没想到赵和瑜突然开口：“华彦啊。”
　　“干什么？”
　　“这边的饭菜好像挺合你口味的，咱们要是考大学，可以考虑一下这里。”
　　确实，华彦还挺喜欢这边饭菜的口味，他吃饭清淡，浓油赤酱的饭菜他不喜欢，今天的醋鱼很好吃，虾仁也不错，他就忍不住多吃了点，没想到被赵和瑜看到了眼里。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么，这里的水土挺养人的，也有不少好学校，以你的成绩肯定没问题。”赵和瑜眯着眼道：“挺好的。”
　　华彦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考虑吧。”
　　“也没有多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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