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计划》Cassini

10、Chapter9

　　*

　　陈帆当然不是真的想睡觉。他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像个婴儿一样睁大眼睛观察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当他数完吊灯上的每一颗钻石后，他还和一开始一样清醒。

　　他只好坐起来。巨大的天鹅绒窗帘让这间房间几乎透不到一点光，而深红的颜色又令这个空间弥漫着庄严与肃穆的气氛。

　　陈帆心想：以前该是谁住在这儿呢？这里的每个人都住着这样的房子吗？那那个与众不同的人呢？好像是叫陆行昭，他也住在这样的地方吗？总觉得令人难以想象。

　　不知怎么的，那个身影出现在了陈帆的脑海里就挥之不去了。是那双眼睛没有错，那双让陈帆不能说不的眼睛。

　　陈帆难得地有点无措，他真的非常厌恶这种自己无法控制的局面。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要把自己从这种状态中拉出来。

　　带着这种想法的陈帆拉开了床头红木柜的门，发现有几本书躺在里面，布满了灰尘。这就有些突兀了，整个别墅都清理过了，怎么会留下一些旧书呢？

　　陈帆小心翼翼地下了床，从衣帽架上取了一副手套。他打开床头灯，然后将那几本书抽了出来。他这时才看清，这些都不是书，而是一本本装订精致的笔记本。

　　里面的字排列得很整齐，明显经过了认真的排版。字迹却有着潦草，倒不是说难看，就是给人感觉写得很急促。他草草地翻了翻，发现里面没有一个他认识的字。只有几幅地图他勉强能看清楚。这些地图都是手绘的，能看出来作图者费了很大的心思。上面的细节丰富到令人咋舌。

　　他翻开了最后一本笔记。这里面有一幅没有完成的地图。陈帆的目光在触及到这幅图时便被吸引住了。那是一座桥，周边的环境在地图上都是随手一描。但陈帆还是认出来了，这是南江大桥。他顺着这座桥看下去，一个很小的点比较在了右下方。旁边还有一排非常模糊的注解。

　　陈帆将笔记本举了起来，透过光，终于看清了那一串字母。

　　他认识这些字母。

　　“The Room”

　　陈帆的瞳孔在看到这个词的瞬间缩到了极致，身体比大脑更快地有了反应。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砸向了他的胸口，像一股电流一般瞬间传遍了全身。

　　然后，他惊恐地发现——他又无法动弹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大脑在不停地下发指令，可是身体却没有任何的应答。这种感觉就像是大脑被关进了一个黑屋子里。

　　他的眼睛还对着光，一团团的光晕让他没办法看清周围的情况。开始只是一点点，然后慢慢地他的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声音：尖叫声、喘息声、咆哮声……他似乎能感觉自己在离开这具身体，转而在和这些声音融为一体。

　　如果地狱真的存在的话，大概就是陈帆感受的此时此刻了。

　　在陈帆倒下前一秒，一个人冲了进来。他麻利地打开自己带来的医药箱拿出了一只注射器，然后毫不犹豫地扎进了陈帆的手臂。几十秒后，陈帆终于恢复了操控身体的能力。他立刻闭上了眼睛，剧烈的疼痛刺激着泪腺。幻觉中的种种声音也逐渐转换为间歇性的耳鸣。

　　周彦见他有些好转，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怎么样？缓过来没有？”

　　陈帆吃力地对他摆了摆手，脸已经痛苦地扭成了一团。

　　几分钟后，这具身体终于听话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

　　“在外围的时候，我在你身上装了几个感应器。刚刚给我这边的反馈是你死了，吓得我拿起医药箱就冲过来了。你可不能死，你太重要了。”

　　陈帆并不想在身体里装这些东西，但按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他的确找不出站得住脚的理由要求周彦把它们拆了。

　　管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连忙赶了过来。

　　“主人，需要我叫医生吗？”

　　陈帆下意识地用被子盖住了自己发现的那几本笔记本。

　　“不用了，刘叔，只是没休息好而已。”

　　“那两个小时后的试衣呢？您还可以去吗？”

　　陈帆的目光有些茫然，刚才这一阵慌乱的插曲让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那是一个他觉得很荒谬的想法，但在他开口回答的那一刻，他清楚了自己内心是相信这个想法的。

　　“我不去了，刘叔，您按我以往的尺码挑吧。”

　　“好的，主人，那我就先退下了。”管家恭敬地将门带上离开了。

　　*

　　陈帆看向周彦，他思索了一会儿，道：“周彦，我觉得这具身体，它根本就不是我的。”

　　“这……”一向快言快语的周彦一时也迟疑了。他本来想说这不可能，但是陈帆语气中的沉静和眼神中的笃定让他说不出口。这是自认识后，陈帆说得最认真的一句话，和平常完全不能等价的认真。

　　所以，他也陷入了思索。

　　“我不确定。如果你本身和桑德斯身形相似的话，手术能做到这个程度，是完全可行的。”

　　“我原本是个身形瘦削的黄种人，个头看着不算很高。但我也不记得到底多高了。你觉得以现在的医学水平，能把我变成现在这样吗？”

　　陈帆看着周彦一点点变化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最后问的那句话很没有意思。

　　“这么看来，我是真的被那个女人摆了一道狠的。”

　　“可是，可是这相当于将你的人格移植到桑德斯的身体上。这也太难了！”周彦不住地摇头。“这……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实在是不敢想象有这种疯狂的事情，但疯狂的事情总爱找那些不敢想象的人。

　　“可惜我有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你说的没错，这个女人是真的邪得很呐。”

　　“既然如此，在那个女人大多数话都不可信的前提下，我这具身体是真的用得不安心啊！”陈帆此刻对周彦的态度有了一些自己都不清楚的变化。

　　虽然他现在维持着表面上的沉静，但刚才发现的这件事确实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他的大脑下意识地筛选出了一个可信任对象，这个人就是周彦。

　　“你说，他还活着吗？”

　　周彦默默地看了眼前的人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别想了。大不了见招拆招呗。你明天还要参加宴会，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吧。”

　　听到此刻周彦和往常一样的语气，陈帆有了一种一直飘荡在空中后终于落地的踏实感觉。

　　“嗯，这回我是真的困了。”

　　“行，你休息吧！有事儿再叫我。”

　　周彦在离开前还是不放心，又折了回来。

　　“反正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桑德斯。就算你以前叫别的，也许你以后会叫别的，但是现在，你是我唯一的上司兼合作伙伴。”

　　陈帆有些惊讶周彦忽然说出的这一段话，一时间居然就那样愣住了。他能感觉到自己刚刚踏实落地的心现在居然还有了一丝暖意。

　　周彦自己说的时候没觉得什么，但一看陈帆的表情感觉自己可能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出来。二话不说地提着自己的箱子就跑了。

　　陈帆自己又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刚刚出现转机的记忆又下线了。他只好对着偌大房间的空气轻声说了一声。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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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个文名变了。
主要是因为封面换了……
下次换封面大概会换回去……
周彦这个人缺点一大堆，但他是个很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