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淅鬼

3、第 3 章

　　第二天早上，邓晨宇把整理出来的医院详细情况给陆妍送了过来，“陆妍姐，你要的资料。”“好的，谢谢你。云珊，你把这些资料发一下。我们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充分了解医院各个部分的医疗工艺流程，晨宇，如果方便的话你也留下来，有不清楚的地方，我们还要向你请教。”陆妍带着他们项目组的全体人员从早上一直讨论到晚饭时间，把医院现在空间和流程规划中不合理的地方逐一挑了出来。
　　连着加了几天班，她决定今天让大家按时回家。知道不用加班，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溜得飞快，生怕又被捉回来似的。出了办公室的门，等电梯的间隙，陆妍接了一个电话，“喂。”“陆妍？”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有些熟悉，看了看电话上那串显示来自B市的陌生号码，根本想不起到底是谁。“陆妍~”她能听到那个人叫她名字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好像看穿了她猜不出自己身份又不好意思明说的窘态，“是我，陈慕同。”
　　听到这个名字，她愣了一下神。似乎要被她完全遗忘的某种感觉又从心底冒了出来，是一种不甘心，对，像她这么有自信的人，从没想过自己心里会有那种不可告人的情绪，妒忌、不甘，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名字。
　　四年前，她刚到现在的公司，还没见过他，就发现他的名字常常被人挂在嘴边。那时她手里正好有一个项目在如何解决弯矩作用上遇到了阻滞，问了几个公司几位资历较老的高工，大家都摇头说，“可以问问陈慕同~”，最后，她把图纸拿过去找他，他把自己经常合作的一个施工团队介绍给她，一切便迎刃而解了。后来，一个法国公司交给他们一个高难度的设计项目，大家都避之不及，都说甲方要求太苛刻，项目难以实现，最后公司把项目交给了陈慕同，毫无疑问，他完成的比大家想象的都要出色。那时她并没有太多的感受，觉得自己缺的只是经验，再过几年一样可以像他那样受人瞩目，但是渐渐地，她才意识到天赋并不是谁都有的，他的确有别人不可企及的实力。
　　那之后过了一年，陈慕同离开公司，成立了自己的建筑事务所，陆妍也没再见过他。
　　“哦，你好，前辈。”“怎么，接到我的电话有点意外么？”的确意外，以前在同一家公司时她与陈慕同联系并不多，工作之外的联系也很少。“没有，我可是一直期待着有一天能接到前辈的电话。”“还是这么会说话呀，我明天到a市，你有时间么，想来看看你。”“当然必须有啦，到时候提前一点联系我，我好去接你。”“那倒不必，这次还有些别的事要处理，我大概中午到，到时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挂了电话，陆妍走到停车场，坐进驾驶室关上车门，没有启动引擎，她思索着这个两年没见的前辈会为了什么来找她，或者真的仅仅是顺便过来看看她。

　　回到家，陆妍从冰箱取出几颗芒果、虾、小番茄、苦菊、牛油果，还有煮过的紫薯，切成小块，简单地做了份沙拉。吃过饭，她换上速干衣和跑鞋，把头发扎成马尾，出了门。
　　每周一到两次的夜跑，是陆妍雷打不动的习惯，她家所在的商住楼正对着体育馆，紧挨着石湖，石湖与体育馆之间的步道，栽满了香樟树，月季花也开得正红。步道旁的路灯简洁又极具现代感，灯光既不太暗也不过分明亮，跑着步，石湖的风就徐徐吹来，拂上脸颊。
　　陆妍跑到第二圈，体育馆的后面传来120急救车的警报声，她停下脚步，向那边望了一眼，一辆急救车停在人群聚集的地方，从车上下来两位医生。陆妍向来对凑热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但今天她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靠了过去。
　　人群里，一个年轻女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在她身旁一个2岁左右的小男孩正不知所措地哇哇大哭，有辆摩托车倒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旁边一个穿着前卫的男孩不耐烦地打着电话，周围几位年纪大一点的中年妇女对他絮叨着，“啷个开的楞个快哟！”“你看看这么小的孩子，以后怎么办哦！”还有几个路人自顾自地低声议论，“怎么撞到的？”“不晓得，我也刚路过。”陆妍见车上下来的两个男医生都有些眼熟，那个正询问路人情况的医生，年纪稍长一些，是沪山医院急诊科的副主任医师，姓付，前两天祁轩带着他们参观医院时，陆妍还问过他急诊科的一些情况。另一个蹲下身子检查年轻女人身体状况的医生，她一时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
　　救护车刚到，一辆警车也到了现场，两个警察从她正对着的那一边走到现场，“是谁报的警？”“是我。”一位路人应声回答，开始向警察叙述事情经过。
　　“呼吸、脉搏都还在。”那个半蹲着的医生说完，检查了一下年轻女人的呼吸道，又往她嘴里塞了一根气管，准备与付医生一起将她抬上急救床，旁边的小男孩突然抱住年轻女人的胳膊不放，“妈妈——！妈妈——！”两个医生不好拉开小孩，对看了一眼，旁边的热心人想要去抱开他，刚一伸手就被他爆发的哭闹声弄得僵住了。
　　“没事没事，阿姨带你陪着妈妈好不好？”陆妍上前抱起小男孩，揉揉他的脑袋，抬头对两位医生说，“付医生，是我，你们医院新大楼建设项目组的陆妍，我带着他跟你们回医院吧。”付医生显然认出了她，眼见没有其他办法，他只好同意了。
　　上了车，陆妍在狭窄的车厢里轻声安抚哭闹的小男孩，付医生忙着联系急救室，那个年轻一些的医生则神情专注地为昏迷的女人接上监测仪器，陆妍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觉得他好像长了一张不爱说话的脸。
　　急救车把病人送到医院，几位医生护士立即上前帮忙将病人推进急救室。小男孩已陆妍怀里睡着了，她轻轻擦掉男孩脸上的鼻涕眼泪，看着急救室的大门缓缓关上，急救大灯亮起，又瞄了一眼急诊科墙上公示的医生信息“付晓栋 副主任医师，杜雨主治医师...”这不就是刚刚那个医生，墙上的那张照片还是一张不爱说话的脸，只是头发比现在要短，这样仔细地看去，五官意外地好看。

　　陆妍上了楼，把小男孩抱到办公室的沙发上，找护士借了一条绒毯给他盖上，她感觉有点困，便坐到办工桌前，用一只手撑着脑袋，想稍微休息一下。
　　等她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伏在办公桌前睡了一晚，只觉得全身僵硬，那个小男孩此时不在办公室，而他盖着的绒毯正披在自己身上。陆妍回过头看见自己的办公桌上放了一个餐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昨晚谢谢了，你抱回来的小孩被他家人接走了。”放下纸条打开餐盒，里面的小笼包还冒着热气，她夹起一个咬一口，是她爱吃的蟹黄小笼包。
　　吃完餐盒里的小笼包，想到昨天到现在自己顶着一身臭汗就这么待在医院里，澡没洗牙也没刷，有点庆幸今天是周六。她下了楼开车回家，好好洗了个澡，又睡了一觉，一直睡到上午十点才醒。记起陈慕同说今天要来A市，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前辈，你什么时候到？”“我还有五分钟登机，一个多小时就到了。”“酒店定好了吗？”“订了，就在你们公司附近。”“那好，我订好餐厅，待会把地址发到你的手机上。”
　　陆妍订的餐厅在她们公司附近的一个大型商业建筑里面，这栋建筑正是他们公司建设的大型项目之一，当时陈慕同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而她也在项目小组内，可惜项目刚刚完成他就离开了公司，没来得及参观一下商业中心投入运营后的盛况。
　　“陆小黑！”陆妍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上，老远看见陈慕同叫她，“陆小黑”是他们以前给她取的绰号，那年夏天她天天跑工地，周围的男同事劝她，“女同志天天去工地干嘛，你就在公司吹着空调吧，工地我们替你看。”她根本不听，终于晒成了一块黑炭，获得了这个“封号”。
　　陈慕同挪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等了很久吗？”“没有，我也刚来。”眼前的陈慕同，除了穿了以前不怎么穿的西装，和以前并没有太大变化。
　　“这里啊...”陈慕同脱下西装外套，一只手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环顾四周。这间餐厅有大片的落地玻璃，装饰简洁又极具未来感，金属质感的墙壁在光影投射下让人有种漫步在太空舱内的感觉。
　　“刚刚进来的时候看了一下，跟我们当初规划设想的差不多。”“是啊，当初你就是做完这个项目离开公司的。”“当时...”陈慕同似有一瞬回想，“当时有一些遗憾。”“遗憾？”陈慕同看着她不解的神情，“是啊，你是后来进这个项目小组的，有些情况不清楚，我们项目组最初拿出的并不是这个方案，第一方案因为工程实现难度大，需要的施工周期长、资金高，被否了。”“是吗，那我真想看看你的第一方案是什么样的。”在陆妍看来，这个修改过后的方案还是很能体现他们公司的设计能力的，没想到对他来说并不满意。“肯定会把它实现的，五年内吧。”陈慕同笃定地说。
　　陆妍与陈慕同边吃饭边聊以前一起工作的一些趣事，也顺便提起了他现在的事务所，“你现在的事务所发展的很好吧？”“还不错，以前想做有没精力去做的设计都在推进...陆妍，我今天来，就是想邀请你加入我们事务所，怎么样，考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