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向彩云》SHUMENG

7、第 7 章

　　到达长阳度假村时，天色已黑，所有人都饥肠辘辘。清江近在眼前，山峦影影绰绰，因为下过雨，空气清新，晚风沁凉。

　　晚饭是提前预订的，大家在餐厅坐下，菜一会儿就上齐了。番茄炖黄骨鱼，黄瓜焖泥鳅，板栗烧仔鸡，干锅鲫鱼，莲藕排骨汤，黄陂三合，粉蒸牛肉，珍珠圆子，清炒南瓜藤，桂花糊米酒……充满了地方特色的家常菜，让每个人吃到心满意足。连时悦都摸着撑得圆滚滚的肚子赞道，这顿饭吃出了童年的味道。

　　不出所料，菜单是琚嘉昂拟的。摄影协会的会长罗恒和琚嘉昂也是老朋友了，他一边夸菜点得好，一边捧场说，有幸吃过琚嘉昂亲手做的江城菜，比度假村做的这些还要好吃。

　　乌伦珠日格喝着香甜的莲藕汤，余光控制不住地瞟向琚嘉昂。

　　她能想象他那双漂亮的手捧起相机，扶起毛笔，攥起篆刻刀，却还没有想过他拿起锅铲的样子。她心想，大概是因为她的心里，完全舍不得这双白净修长的手沾染油烟。

　　由于吃得太撑，大家都坐在餐桌上不想动，于是玩起了“天黑请闭眼”。乌伦珠日格一直无法适应这种言辞假假真真的游戏，只能凭直觉去观察。

　　游戏中，能感受到琚嘉昂强有力的逻辑思维和说服能力，但不知道是因为对彼此太过熟悉，还是她太关注他了，乌伦珠日格每次都能敏锐得猜到琚嘉昂的身份。

　　若察觉到他是警察，她便努力的掩护他，替他转移视线；若察觉到他是杀手，她也舍不得他输，就会减少发言……直到琚嘉昂笑着深深望了她一眼。

　　游戏散场后，大家起身回各自的房间，琚嘉昂果然走到乌伦珠日格身边问出了他的疑问。

　　“彩云，我每次发言有什么明显的漏洞或特征吗？”

　　乌伦珠日格思索了下，对自己感到无奈，她哪能发现什么漏洞，不禁抿嘴笑着摇了摇头。

　　琚嘉昂眼睛睁大了些，语气间带了些惊叹。“所以，真的都是凭直觉猜到了我的角色吗？”

　　“嗯……就是有种感觉。”乌伦珠日格不好意思的回答。

　　“女生的第六感真厉害。”琚嘉昂摸了摸鼻子，笑着感叹。

　　第六感这种东西……

　　在与自己喜欢的人有关的事情上，才会特别准。

　　乌伦珠日格望着琚嘉昂清隽的眉眼心底默默地想。

　　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换洗的衣物，时悦先进了浴室洗漱。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乌伦珠日格趴在门上，透过猫眼看见琚嘉昂的身影，他还穿着下午那件白色卫衣，走廊上暗黄的灯光为他添了几分暖意。

　　打开门，只见琚嘉昂递上两盒牛奶，乌伦珠日格赶紧接过来，捧在手中竟然是温热的。

　　“用温水泡了会，睡前喝盒牛奶能睡得更安稳些，”她愣愣的看着他，听见他叮嘱，“山里夜间凉，窗户留条小缝就行，盖好被子。”

　　浴室哗哗的流水声打破着走廊的寂静，琚嘉昂的眼睛清澈明亮，仿佛有万丈星河。

　　乌伦珠日格感到心头微窒，她快要沉溺其中。

　　没来得及说出谢谢，就见琚嘉昂笑着道了晚安，回到了隔壁房间。

　　琚嘉昂关门前，看见她还傻站着，笑着唤她，“彩云，快关门好好休息。”

　　乌伦珠日格回过神，心中一片柔软，“你也是，开了那么久的车，好好休息。”

　　刚锁上门，就见时悦从浴室开了条门缝探出头来。

　　“谁啊？”

　　“嘉昂哥给我们送了牛奶，你快穿上衣服出来趁热喝。”

　　时悦满眼都是小星星。

　　“我真的没有见过比琚嘉昂更心细的男生了。”

　　“这句话你都感叹了一年了，其实你家蒋沛然也挺心细的。”乌伦珠日格笑着轻轻拍了拍时悦的头。

　　“他？彩云你快别安慰我了，他少根筋，还没开窍呢。”

　　时悦感觉到有些冷，关上浴室门穿衣服。

　　乌伦珠日格坐在床尾插好牛奶，咬着吸管发呆，显得有几分心事沉重。

　　再过两个月，琚嘉昂就毕业了。

　　以后……

　　乌伦珠日格觉得心中憋闷的慌，她站起身将窗开大了些，窗外漆黑一片，零星的路灯散发出微弱的光，雨声淅淅沥沥，冷冽的空气灌进来，思绪瞬间清明……

　　哪有什么以后呢……

　　早晨起床拉开窗帘，天还阴着，清江碧绿，曲折环绕，清脆的鸟叫声回荡在层峦叠翠中。

　　雨水洗礼过后的景致焕然一新，乌伦珠日格的心情明朗了许多。

　　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前来清江画廊游玩的游客仍是熙熙攘攘，摄影协会一行人到达时，天空又飘起濛濛细雨。

　　罗恒和琚嘉昂到窗口排队取票，其余人便站在不远处等待。

　　土家特色的景区大门门楼上，雕刻着象征英勇威猛的白虎图腾，一条木质长廊延伸向远处。廊檐挂了一排红灯笼，点缀在苍翠欲滴的春意间，分外好看。雨丝带着凉意，随轻风钻进伞里，沁进皮肤，说不出的舒服。

　　进了景区，穿越“巴人源”隧道后，步行上一会儿，便看见一艘艘黄顶红柱、古香古色的游船等候在码头。由于下雨，大家未在观景平台多做停留，直接登上游船二层，找了视野开阔的茶座坐下。

　　“好久没坐船了，大一刚军训完的时候，我还陪彩云坐了次轮渡去晴川阁，现在大桥越修越多，说起来也算是在江边长大，但八百年都难得坐一次船了。”时悦站起身靠着船栏向外眺望。

　　“我是从小没坐过船，觉得坐轮渡过江很特别，就想尝试下，那次留下的记忆还挺深刻的。”乌伦珠日格将手肘撑在桌上，手心托着脸腮，笑容纯净美好。“不过来了这儿，坐上游船，配一壶茶，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山水画，才真的是一种享受啊……”

　　蒋沛然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摸了摸搁在桌上的单反，“高一学校组织来这儿春游那会，还是无忧无虑的，现在去哪儿，都是有作业在身了。”

　　“你是不是忘了，春游完回学校后，就整了个征文比赛，所有人都必须参加，写了一两千字的游后感。”时悦好笑地瞅着蒋沛然。

　　蒋沛然恍然惊醒，“我还真忘了，相比写征文，还是拍照好。”

　　琚嘉昂也笑，“既然是团建，大家又是因为热爱和学习摄影才聚在一起，不拍出点动人的照片可说不过去，协会的微博还等着更新呢。”

　　罗恒听见了走过来，双手撑在琚嘉昂的椅背上，“主要目的还是团建，毕竟我和嘉昂还有泽棋他们都要毕业了，就是想着组织大家出来玩一趟，放放风。”

　　“罗恒学长，你为了让蒋沛然放轻松，就又提这么伤感的话题。”时悦走到乌伦珠日格身后，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向罗恒提出抗议。

　　游船轻微晃动，终于逆着江流驶出，水墨丹青般的自然画卷绵延展开，空气中弥漫着雾气，此时时刻万物都属于寂静。

　　到了武落钟离山，雨更密了，顺着船檐流下，船内与天地间像是隔了一道珠帘。

　　许多人选择留在船上，包括时悦和蒋沛然。

　　而乌伦珠日格第一次来，自然是不愿留下遗憾，所以她选择了下船登山。

　　当她起身拿伞时，琚嘉昂也放下单反，拿起了伞。

　　“我陪你。”

　　他的声音实在是悦耳，短短三个字穿透了湿凉的雨意。

　　乌伦珠日格听了，心间微微发涨……

　　琚嘉昂能够相陪是她所期待的，但当他真的这样做时，心底那点隐秘的希冀被他稳稳托住，仿若松了口气，又仿佛一呼一吸之间更加沉重起来。

　　蒋沛然将单反收进包里，问到，“哥你不带单反吗？”

　　“雨太大了不方便，我就陪彩云去看看山上的景色。”

　　听到这句话，乌伦珠日格心中情绪更加满溢，即使彼此只是处于朋友的位置，她也感到无甚的满足和快乐。

　　时悦目送着俩人下船，桌下用脚碰了碰蒋沛然的脚，一脸少女怀春。“你不觉得彩云和嘉昂哥站在一起，画面超级和谐吗？”

　　蒋沛然有些傲娇地瞥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在时悦期待的眼神中答道，“唔……我觉得他们之间有电流。”

　　“哈哈，我不下船陪彩云，其实就是预感嘉昂哥肯定会陪她。”得到满意的回答，时悦笑得带了几分促狭。“不过，异国很难的……”

　　武落钟离山并不高，但是由于下着雨，上山便也不那么容易了。琚嘉昂一直跟在乌伦珠日格的身侧，安静的，却令人有安全感。

　　登上德济亭，俯瞰青山碧水，四面浩浩，烟波缥缈。

　　“我想起了我最喜欢的电影。”

　　乌伦珠日格回过头，雨色幽奇，而她的眼中亦是水光潋滟。

　　“《傲慢与偏见》。”

　　琚嘉昂靠着亭柱，语气笃定，笑容映着山色空濛，真是比世间万千美景还要好看。

　　“你怎么知道？”明知不该打破这美好的气氛，乌伦珠日格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达西向伊丽莎白深情告白的那天，山林也是这么绿，雨也是这么大，而交谈的结局是那么的令人心碎。

　　“我看过你微博转过一个视频，伊丽莎白穿着长裙站在悬崖边，达西从晨雾中慢慢走向她……”

　　琚嘉昂的嗓音如深厚的流水缓缓淌过心上。

　　“正巧，现在也是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