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丈·人间何能》司空楚

3、chapter3 一问皆不知

　　秦深繁抱着那个女子，吃力地朝着山下走去，一路上走走停停，喘息不止。她不过堪堪七尺五寸而已，而怀中的女子却有近乎八尺的颀长身材，抱起来虽然并不重，甚至可以说是轻飘飘的，但山路坎坷，秦深繁生怕自己把怀里这人一个不小心摔地上了——再摔，恐怕这姑娘就真该香消玉殒了。
　　走了半个多时辰，秦深繁才从山顶走到村口，靠在村门边的石柱上喘息了几声，正巧看见二愣子背着柴薪从西面走来，二愣子看到她和秦浅浅姐妹两个，傻呵呵的笑道：“阿深，浅浅，你们刚去哪儿了啊？秦二叔到处找你们俩呢。”
　　“我们刚去东南……啊唔……”秦浅浅差点就说秃噜嘴了，辛亏秦深繁及时空出手掩住她的嘴。
　　“什么东南？”二愣子困惑地看向她。
　　“没有啊，我们刚就去了东面的石林里玩了玩，你瞧，浅浅手上还拎着块怪石呢，就是在那儿捡的。”其实秦浅浅手里那块石头只是路上随便捡起来用来打蛇的。
　　秦深繁把怀里的女子往上提了提，二愣子凑过去看了看，一下子木讷的脸就红了：“这……怎么会有个陌生的女人啊……好漂亮……比阿深漂亮……也比小叶子漂亮……真的……真的好漂亮啊……”
　　秦深繁努了努嘴，手指拉了拉女子身上自己的衣服，遮得严严实实的，“她是我们在石林里找到的，受了重伤，二愣子，你赶紧去让我二叔准备好疗伤的草药，快啊！”
　　“哦哦！”二愣子背着柴火，竟然跑得飞快，跟狼虎扑食一样快。
　　“浅浅，我们走。”

　　云阖殇在梦中沉寂，从小到大，又生到死再由死复生，所有嬉笑怒骂爱恨情仇全似南柯一梦，一梦天荒，天荒地老，地老天荒……她感受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心动，她就像一个局外人，看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活着她曾经经历过的生活，而她自己，却只能静静地、沉寂地、毫无波动地，宛如看戏子唱曲。
　　度过多少年岁，穿越几许红尘，她恍恍惚惚。
　　时空乱流中，一切都是那么冷，她在梦中，一切都是冷色调，散发着死寂的气息。
　　“是温泉……”云阖殇眼前的景象一刹那支离破碎，又在一刹那归于平静，她走近温泉池边，素白的手掌探入水中——是久违的温度，多久都没有触碰过的温度。
　　“真是好暖啊。”她将整条手臂探入其中，温热的感觉让她沉迷——只是□□上的沉迷，她太冷了。

　　褪去衣衫，云阖殇落入水中，皮肤忽然一阵刺痛，她低下头，是了，这沉睡的梦中啊，也会不定时地反映现实自己的身体情况啊，她现在的身上，可有着许多伤疤呢。
　　手指轻轻拂过伤口，并没有疼痛感，只有一丝丝的凉意，这凉意说来也怪，竟没有被温泉的温度覆盖。
　　“阿云。”周围渐渐升腾起氤氲雾气，云阖殇被蒸得昏昏沉沉，迷蒙间，听到这个熟悉的称谓，“阿云……”

　　云阖殇抬起眼帘，岸边站着一个曼妙的身影，寸缕不着，雾气朦胧了她的面容，她的眉眼，云阖殇却依旧辨认得出来——

　　“无垢。”云阖殇声音极轻极缓，和昔时对秦无垢说话时的语气并无不同，只是少了那一份痴缠的眷恋，少了那一份藏在冰封的心底下，总是容易被秦无垢翻出的欢欣。
　　少了……少了好多东西啊。
　　秦无垢嘴角弯出熟悉的弧度，眉眼间落下的水汽朦朦胧胧，她笑声清脆如铃，她跨入水中，玉白姣好的身段展现在云阖殇琉璃色的眼眸中——曾几何时，云阖殇见到这副身子，还曾羞赧地红过脸。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云阖殇心如止水，无波无澜，静静地看着秦无垢靠近她、俯下身子、在她耳边呢喃：
　　“阿云……阿云……该醒了……你该醒来了，断念大帝……”
　　尾音支离破碎，划出割裂一般的杂音。
　　“三千年过去了，阿云，你该醒了。”
　　三千年……又是三千年……
　　“从梦里，从心里。”
　　醒来……

　　“唔……”云阖殇睁开不知阖起多久的眼眸，入眼的光亮让她不适应地微眯眼睛，疼痛席卷而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修为是真真实实的没了，否则这么点皮肉小伤，应该不到一分钟就能恢复完全吧。
　　身上每一处伤口的疼痛都是真真实实的，心口沉闷而规律的跳动声，也是真实的。
　　“这里是哪儿……”云阖殇扶着床边坐起身子，看着四周狭小却简洁的环境，头疼欲裂，柳眉拧在了一起，眼中却还是依旧的冷漠，仿佛疼痛根本不能给她带来一丝一毫情绪。
　　是了，本来就不会有情绪了。
　　云阖殇感觉身上又有些冷，低下头一看，原来自己什么衣服也没穿……
　　“呀，大姐姐你醒了呀？”门被推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进来，云阖殇下意识地抱起被子掩住自己裸露的身体，小女孩却丝毫不避讳地跑上前，在她面前左看右看的，而后又跑到门口，手做成喇叭状，朝着外面大声喊道：“姐姐——漂亮阿姊醒了哦——你快进来！”
　　门外传来一声应和，一个长得极尽倾国的女孩火急火燎冲进来，看到云阖殇坐起来，微挑的眼梢也带上了些许轻快：“你醒了啊？你感觉怎么样？身上的伤口是不是很痛？”
　　面对陌生少女的关切询问，云阖殇一下子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不知……不知道……”
　　秦深繁一下失笑，这女子估计是伤糊涂了吧，自己身体痛不痛，竟然不知道？不过她可不会跟一个病号计较，走上前，把怀里抱着的一叠衣服放在云阖殇身前，笑得娇俏妩媚：“呐，这衣服是我问别人借来的，你先换上吧。”
　　秦深繁看着雪色的白衣，笑意更深了几分。
　　嘛，想想就觉得，这女子和白色应该是极其搭配的吧？

　　“你先换衣服，我们到门外等着。”秦深繁拉着秦浅浅背过身去。
　　“啊，姐姐，我要看漂亮阿姊换衣服啊……”
　　“看什么看啊！一定是老陈家的石头教坏你了！快，跟我出去！”秦深繁啐了一口，不由分说拉着妹妹跑了出去，跑出去前，余光又瞥到云阖殇眉眼间的冰雪，点绛一般的泪痣，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无可挑剔的红唇，雪白的脖颈，再到优美清晰的锁骨，抱着薄被裸露在空气中的藕臂……
　　秦浅浅被秦深繁捉到门外，不满的抬起头，“姐姐，你刚才干嘛……诶？姐姐，你脸怎么那么红啊？不舒服吗？”
　　秦深繁一愣，用冰凉的手背碰了碰自己滚烫的脸，面对妹妹的疑惑，竟说不出什么话，贝齿轻咬下唇，气呼呼地说道：“我热的！不行吗？！”
　　可怜的浅浅被吓了一跳，赶紧哭唧唧哭唧唧地点头。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秦深繁又走进房间，云阖殇已经穿着好衣物，乌黑的长发垂落于肩，散落在狭小的床铺上，她静静地坐在床边，像是在发呆，听到秦深繁走进来，抬了抬琉璃色的眼眸，又微垂而下。
　　啊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出现那么天怨人尤的仙子啊！
　　就算秦深繁同为女子，也觉得眼前之人的面容，当真是男女老少通吃啊……
　　只是，唯一不足的，应该就是眼前这绝美女子的琉璃色眼眸中，竟然寒冷得宛如冰山一般，找不到一丝温度的存余，像是，一个无心的人。

　　“诶……姑娘，你怎么会受伤啊？”秦深繁拉了张木凳子，坐在云阖殇身前问道。
　　云阖殇如今脑子里还有些混沌，但也分得清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摇了摇头：“……不知道。”
　　秦深繁一愣，心说这姑娘不会受伤把自己给伤傻了吧？她笑了笑，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又问道：“不知道吗？没关系，你今年几岁了啊？我看你好像和我差不多大诶。”
　　“……不知道。”云阖殇冷淡的回答道，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几岁了——足足万载岁月，鬼能记得清楚。
　　唔，好像，她因为修习了日月阴阳大术，吸收了日精月华，容颜早就定格在成年时的十八岁模样，除非九九八十一天之内她依旧是凡人之体，否则她根本就不会衰老。
　　“这也不知道？”秦深繁心中犯嘀咕，好看的凤眼中裹挟了不解，“那，你家在哪里？”
　　“不知道……”云阖殇把这个回答秉承到底了，不过，除了这个答案她也回答不了别的。
　　难道要她说，她家在遥远的诸天神界？？？
　　“那……那你有没有什么家人？”
　　“我……不知道……”

　　秦深繁感受到了深深地无力感，这个女子，不会是因为受伤，搞的脑子失忆了吧？竟然什么也记不得了！
　　嗯，没错，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是傻子呢？！
　　秦深繁发掘出了新的潜能——颜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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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期末考试了，考两天，之后慢慢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