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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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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大家子鸡飞狗跳的事,沈虔也不好插手,只能拍拍周浩的肩膀。
周母气晕儿媳妇,冷哼一声趾高气扬地走了。
周浩捧着媳妇儿的手,心疼得哆嗦:“馨馨,馨馨。”
沈虔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靠近周棉棉:“棉棉。”
周棉棉倒是不害怕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拽住沈虔的衣服,泪汪汪地小声说:“二叔叔……”
沈虔最怕女孩子哭,这么小的女孩子他更怕得不知所措,连忙拎起巨大的毛绒熊往周棉棉怀里塞:“棉棉,让大熊保护你。”
周棉棉抱着大熊蹭进沈虔怀里,精神慢慢平静下来。
沈虔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舍不得让小姑娘回忆见鬼时的细节,叹了口气说:“棉棉,好好休息,叔叔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周棉棉哭唧唧地不许他走:“二叔叔保护棉棉。”
沈虔虽然心疼小姑娘,却急着赶车去公司查账。于是沈虔拿了张护身符折成纸鹤,郑重地放在周棉棉手里:“棉棉,这个纸鹤会咬人,有它在,什么东西都接近不了你。棉棉不怕,好不好?”
当沈虔正在努力安慰周棉棉的时候,一只猫从他家门口的猫洞里跑出来,悄悄跳上了一辆停在小区外的黑色SUV。
开车的美艳小姐姐忍着笑把说:“衣服在袋子里,你放心我不偷看。”
橘猫窝在后座上挥舞着小爪子给自己席上特制迷你安全带,声音低沉地说:“回去再说。”
盛世龙庭的总公司在市中心的商业大厦里,四周堵车堵得极其凶残。
沈虔折腾到天黑才来到公司楼下。
前台的女孩子笑意盈盈:“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沈虔手肘撑在桌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在细框眼镜后微笑,他拿出从来没用过的工作证,白皙修长的手指夹着塑料壳晃了两下:“我是突发状况处理部的,约了档案室查资料。”
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稍等,我查一下。”
沈虔温柔地说:“不急,我时间很充裕。”
女孩子的脸红了一下,抿着唇继续翻找表格。
前台女孩子还没查出沈虔的预约记录,电梯口却忽然热闹起来。
大厅里的工作人员齐刷刷站起来,抱着文件鞠躬行礼:“李总。”
沈虔随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一个人一米□□的西装总裁面无表情地在人群簇拥中向他走来。
高大俊美的李总走路一脚一个坑,大步流星地越来越近。
沈虔下意思地向后仰身。
李越停在他面前。
沈虔戴着眼镜微笑:“李总,又见面了。”
李越说:“解决不了了?”
沈虔推了一下眼镜,干笑:“遇到点麻烦。”
李越面无表情地说:“跟我来。”
沈虔跟着李越去了顶楼。
看着不断往上飞的电梯,沈虔疑惑地问:“李总,你不是正打算出门吗?”
李越说:“小事,先解决你惹出来的麻烦比较重要。”
沈虔:“…………”
他怎么忽然感觉,李越刚才下楼转一圈,就是为了装【】给他看呢?
李越带着沈虔来到顶楼办公室,手掌按在落地窗上。
一串涟漪从他手心缓缓泛开,一圈一圈地荡起波纹。
十秒钟后,落地窗变成了一条走廊。
李越说:“走。”
沈虔有些惊叹:“鬼差现在都用高科技了。”
李越原本懒得理他一个凡人,却又忍不住那股炫耀的小心思:“地府的科技比你们发展得快,很伤心吗?”
沈虔:“…………”
他该怎么回答呢?
期待?羡慕?不屑?
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太对劲儿的样子。
他一直以为阴阳交汇处会是一个老树旁或者地下室之类符合剧情设定的地方,这条长廊明亮得太浮夸,让他有点不太适应。
长廊尽头有一间房,门口写着“档案室”三个字。
李越说:“把手给我。”
沈虔笑吟吟地伸手,玩笑道:“这次不用舔了吧?”
李越握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说:“结个暂时的阴阳契,进去以后不要离开我一米之外,否则会被鬼差当死人抓去强行投胎。”
沈虔听话地点点头:“李总,我一定抱紧您的大腿,死都不放开。”
档案室的门一开,森森鬼气扑面而来。
沈虔背后一凉,勉强撑住笑容:“李总,您先请。”
档案室里的工作人员,都是实打实的鬼,一个个脚不沾地飘来飘去,阴寒的气息让沈虔这个活人十分不舒服。
沈虔强撑着走进去,一只鬼拦住他,喉中溢出阴测测的鬼哭:“何……人……”
沈虔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摞冥币,折了几下在手中烧成灰烬。
收了钱的鬼轻哼一声,转头忽然看见李越,吓得扔下刚收的供奉就跑了。
李越十分不爽:“鬼你也贿赂?”
沈虔有些惊奇,干笑着捻着手中香灰:“原来你们阴界是不能收受贿赂的啊。”
他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看着外婆和大鬼小鬼谈价格,早已养成了见鬼就塞钱的好习惯。
李越懒得和他计较这点破事儿,问:“这里的生死薄,你最好是有点线索才过来的。”
沈虔苦笑:“没有线索,大浩他们一家都已经吓得不行了,我不好再问详情。”
李越一口气噎着差点没背过气去:“那你打算怎么查!”
沈虔说:“大浩和陶馨都是我老同学,他们的性格我是了解的,不可能惹上这么大的怨气。这厉鬼狠毒成这样,多半是上辈子的恩怨。”
李越对着看管档案的鬼差说:“查一下陶馨和周浩的前世,看他们两个身边有没有积怨惨死的人。”
鬼差恭敬地躬身行李,转身钻进了浩浩荡荡的书架里。
不一会儿,鬼差飘回来,幽幽地说:“查了两位往前三世的生死簿,两位皆是一生良善温厚,无大过,无歹行。从不与人结仇,也不曾有积怨之人。”
李越问:“亲友中可有惨死的冤魂?”
鬼差幽幽道:“连年战乱,惨死冤魂不计其数,至今仍有数不清的冤魂未曾归位,实在难以查找。”
沈虔沉思了一会儿,问:“这些尚未归位的冤魂里,可有一位唱过夜行船的戏子?”
鬼差又飘进了书架里。
李越问:“戏子?”
沈虔说:“我和大浩在那座岛上的第一晚,我听见有人在树林里唱夜行船。”他抬起手,虎口上被厉鬼抓出的伤痕仍然清晰可见。
鬼差飘回来了:“有一位。”
沈虔忙问:“谁?”
鬼差递过一本生死薄:“秦月娥。”
沈虔接过生死薄的那一瞬间,眼前忽然一阵晕眩,跌落在了梨园的人群里。
台上花旦唱得缠绵酥骨,老爷们的赏钱撒豆子一半噼里啪啦落在台子上。
秦月娥是这戏班子的台柱子,十四岁唱出名,从此花旦这一角儿,再也没人唱得比他好,比他缠绵勾人。
等着接他去府里赴宴的马车在后街上排了一串长龙,各家来下请帖的仆役们探头探脑,等着花旦秦唱完了卸妆出来,肯看一眼他们家老爷的请柬。
秦月娥与旁些戏子不同。
旁些旦角下了戏,纷纷换上长袍马褂。讲究些的还要戴顶礼帽,做出一副斯文公子的模样,恨不得离得那妖娆柔媚状远远的。
可秦月娥不同,他脱了戏服卸了妆,就挽起长发对镜梳妆。
画上远山眉,点了胭脂唇,穿一件摇曳生姿的旗袍,踩着细高跟袅袅而来。
他生的好看,鼻子眼睛都精致得比画还好看,做这女儿装扮一点都不别扭,反倒多了几分惹人征服的嚣张妩媚。
城里权贵们对他又爱又恨,咬牙切齿地一声声骂着妖精。
后街上的马车长龙等了半宿,也没等到花旦秦现身,悻悻地散了。
这时候,花旦秦的卧房里却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那是周家洋行的小少爷,周明礼。
七月潮湿闷热的天气,窗外的蝉都叫得没力气了。
年轻的周家少爷握着花旦秦白玉一样纤细莹白的手指,教他在宣纸上写字。
“何当……共剪……西窗烛……”秦月娥天鹅一样低垂着脖颈,胭脂红的唇轻轻勾起笑意,声音阴柔绵软,轻轻浅浅地勾着魂,“却话巴山……夜雨时……周公子,这句诗是什么意思?我听着心里难过,却又听不太懂。”
周明礼说:“这是一位诗人写给他远方妻子的信:什么时候我们才能一起坐在西窗下剪着烛花,在巴山的雨声中彻夜长谈呢?”
一声惊雷从远方缓缓而来,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敲打着窗户。
雨水清润的气息混着房中香甜,一道红晕从周小少爷的耳垂一直漫延到脖子上:“月娥……”
秦月娥柔柔地笑:“周公子,你若再不回去,周夫人可要派人来砸我的戏台了。”
周明礼红着脸说:“今夜大雨,母亲一定睡得早,多呆些时候也无妨。”
秦月娥心里泛着些甜意,却又止不住地发慌。
周明礼小声问:“怎么了,月娥你不开心吗?”
秦月娥轻声说:“阿承一早就去码头做工了,现在还没回来,我心里慌。”
他的弟弟秦承在码头当苦力,按说天黑散工就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大雨中跑过来一个高壮的年轻人,欢快地边跑边喊:“哥,我给你买了刘老头家最后一笼红枣发糕!”
秦月娥忐忑的心终于放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