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身立命》Gerhardt

4、第四章

　　时间过得不快不慢，转眼间又过了一周。上次交的稿还不错，主编跟我说以后我就可以走线上了，不用再来编辑部，做个编外，在网上写专栏。

　　陈哲还有些舍不得我，在我提了台笔记本准备回家的时候还蹭上来问我要不要人帮忙提行李。

　　我把那个笔电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当我林黛玉啊，我就这么点东西，难不成还提不动？”

　　陈哲这才察觉到我的行李真的就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水杯。

　　一股淡淡的伤感突然就涌上了脑子，我就着这股子感性，给陈哲来了个结实的拥抱。

　　他也着实被我抱蒙了，我估计他是想起第一天见我的时候，我对他热情的招呼就回了句淡泊的你好。

　　“老赵你还会抱人啊……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和我告别的……”陈哲的语气里带了点哭腔，被他压抑得很小声，但还是让我听出来了，“你看那些人，明明你生日的时候还请了客的，现在都不来送送你。”

　　我拍了拍他，没说话，要是有些事用一餐饭就能搞定，那这世界不知道多和谐。当然这番话我也是在心里说，不忍心抛出来戳爆陈哲同学美好的肥皂泡泡。

　　“好好过，攒着这股劲，日后肯定有大出息。”我对着陈哲的肩膀来了一拳，又像个长辈一样和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把我还有的一腔热血分他一半。

　　在陈哲独自一人的感伤中，我朝他挥挥手。离开了编辑部，我空出来的那张桌子上已经放上去了一盆绿萝，在我眼前张牙舞爪，和冷漠的前任同僚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今年二十七了，也算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能够在家打字，活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最好逍遥自在。

　　可我的理想生活马上就被张承澜的一通电话给打破了。

　　“明尧，如果我爸不要我了，你会帮我吗？”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含糊不清，背景音是和煦的江风，“你帮我好不好…”

　　我的脑子一瞬间就炸了，强烈的错位感涌上来，让我几乎不能冷静地思考这个问题。十五年前也是这样，躲在角落里的张承澜朝我伸出手，一双眼睛在阴影里依旧很亮，他怯生生地揪住了我的衣角，对我说，“我爸爸不要我了，哥哥可以带着我玩吗？”

　　“你在哪？！”因为焦急，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甚至吼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张承澜发过来一个位置。

　　我想也没想，随便换了双鞋就冲下楼拦车。

　　的士司机是个和蔼的大爷，看见我一脸焦急，先慢条斯理地安慰我别急，然后看了一眼我手机上的定位，猛踩一脚油门。

　　“不管遇见什么事，先冷静，我车开快些，你路上一定要冷静思考……”大爷确实开得快，擦着限速的边过，和我讲起道理来却慢条斯理。

　　而我连屁都听不进去，那些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过的强烈责任感揪着我心焦，每一下心跳都能连到我的手，我清楚的看见自己的手在发抖。

　　我怕他出事，我觉得他有一双那么清澈的眼晴就不应有烦恼，我作为他认定的哥哥，就有保护他的责任。

　　他那么小的时候就敢站在我的面前，替我挡住那一棍，他幼稚而笨拙，却是唯一一个不会对我的付出抱以冷眼的人。

　　种种情绪一并跑上来，把我用了十几年构造起来的高墙撞出了一条缝隙，更多的情绪迫不及待的从缝隙中奔跑出来，逼得我几乎丢盔弃甲。

　　“到了。”大爷的话及时提醒了我。

　　我还可以抓住现在，还可以保护他。

　　我打开车门就跑了下去，丢给大爷几张百钞，说了声不用找了。

　　大爷似乎还有几句话，但被江风冲散了，我什么也没听清。

　　我眼里只剩下了站在江边的那个轮廓，张承澜正坐在那，江水漫上他的脚边，又退下。

　　他很安全。

　　我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