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九月长安》赵家木卯

3、乔澜

　　“2012年10月19日，乔乔大一，在云中市中心医院遇见许小澜，一见钟情；
　　2012年10月27日，乔乔发现许小澜就是学校下面送快递的小哥，于是每天下午都在学校下面路口的拐角处吃饭，即使有她不喜欢吃的折耳根；
　　2012年11月11日，云中下了第一场雪，很大，天黑了，许小澜的包裹没有收拾完，乔乔去帮他，说了第一句话；
　　2013年1月4日，风冷得厉害，乔乔送了许小澜一条围巾，许小澜捂热了乔乔冻僵的手，两个人就这样在一起了；
　　2013年1月5日，许小澜告诉乔乔，他右耳失聪，问她是否还愿意喜欢他，乔乔亲了许小澜的右耳；
　　2013年2月11日，许小澜带乔乔去医院见了正在化疗的爷爷，乔乔才知道许小澜高三休学的原因；
　　2013年2月27日，乔乔终于成功劝说许小澜回东北继续学业；
　　2013年7月16日，许小澜接到长大录取通知书，成为乔乔的师弟；
　　2014年……”
　　“小月，别说了。”乔乔打断她，“你说的这些，我记不清。”
　　“骗人！”
　　“我爱许小澜，并没有爱得那么深。”
　　“何必呢，小乔。”九月拉过毯子，盖在乔乔身上，“你说记不清就真的记不清了吗？你说爱得不深就爱得不深了吗？你这样骗自己，何必呢？是你做错什么了吗？没有，你没有闯祸，没有折腾，遇见了许小澜之后整颗心整颗心装的都是他。小乔，你有没有觉得，在许小澜面前，你已经不是你了？”
　　乔乔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想起了多年前医院里他好听得不像话的声音和着稀稀疏疏的雨声落在她的心上，病房里的她就在想，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有这样干净的嗓音呢？往门边望去，年轻的男孩在和白大褂的医生交谈，男孩子侧脸的线条温润，短发很柔软的样子，浅灰色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整个人和他的声音一样干净，像是盛夏的雨洗过的竹叶。九月问过她为什么当时就断定说话的人是许小澜，她一个劲儿傻笑：“我知道我会和他一见钟情。”
　　想起了多年前云中的初雪，天色渐晚，他的声音染上羞涩：“我叫许小澜。……我的意思是，今天谢谢你，我会一直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时候，随时来找我。”她笑：“我叫乔乔，乔木的乔。”
　　想起了他把她冻僵的手握住，放进他的上衣口袋：“你这件衣服真奇怪，怎么会只有一个口袋呢？”声音的温度像是要把整个冬天融化。她血液加速流动，动了动被他握住的手调戏他：“许公子，你这放到封建社会是要对我负责任的哦。”“是吗？正好我思想也是比较封建的。”“……”就这样顺水推舟地在一起了，也许是，顺理成章。
　　想起了他的犹豫他的害怕他颤抖的右耳，想起了因为回不回东北学习而吵架时他的坚持他的妥协他深深的吻。他接到长大录取通知书时在她耳边故意地诱惑一样地一声一声叫她师姐，他打篮球她不在而许多队员的小女朋友都在时他故意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他在烟火璀璨的除夕夜里坐在撒了爷爷骨灰的江边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他在她坐上离开东北的火车那分钟立刻买了去她家乡的火车票和她接受乔父乔母的严刑逼问……
　　可是他现在躲着她，他说，他的左耳也会一天天听不见声音，所以在他变成一个聋子之前，他要和她分开。
　　之后也要分开。
　　许小澜啊许小澜，你是怎样一个人？听不见声音的世界你都敢一个人面对，你为什么不敢和我一起面对？你不和我一起，那我就和你一起。终究，我们会在一起。
　　乔乔翻个身：“瞎操心什么？快睡吧，我有打算的。”
　　九月躺下：“什么打算？”
　　“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这才是我认识的乔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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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的时节，白天的日子过得快，九月和乔乔笑笑闹闹地也就过去了。正吃晚饭呢，九月的电话响起来，乔乔幽怨地看她一眼起身接电话。
　　陌生的号码。
　　开了扩音。
　　“是沈九月老师吗？”
　　“是。”
　　电话那头年轻的声音像是松了一口气：“沈老师，我是梨镇荷花村的村支书，去镇里开会的时候听说您有意支教，想问一问能否抽空来我们村小看一下？”
　　电话这头，九月在犹豫，乔乔没出声。
　　紧张起来：“没事，您考虑一下，不用立刻回复我。这个电话打得确实有点唐突，只是现在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才有点起色，我实在是抽不开身来教这些孩子们。”
　　“那好，我们先商量一下再给你您回电话。”
　　“好，好，谢谢。”
　　“没事。”
　　乔乔挂断电话：“荷花村？小月，你们那儿有这么纯洁的村子吗？”
　　九月白她一眼：“好像是个很穷的小村子，小时候我不听话，外婆总吓唬我说要把我带到什么荷花村杏花村扔了。”
　　扒一口饭：“那你要去吗？我干儿子才三个月，禁不起颠簸吧。”
　　九月吃完了，放下碗筷：“小乔你明天还休班吗？”
　　“对啊，我把这一年的假都请了……”乔乔下意识地回答，“不会吧，你真要去啊？那何长安不把我撕了！？”
　　“为什么不是撕我？”
　　“你那个拼命护短又不讲道理的哥舍得撕你吗？”
　　九月摸着自己的肚子：“可是我等了好久，才有这样一个支教的机会呢。”晴初，你支持妈妈的吧。
　　“可以和你去，两个条件。”
　　“说。”
　　“第一，我干儿子小名我来取，不让许小澜取。”
　　“好。”
　　“第二，和长安商量好了再去。”
　　“……那不就等于不去了吗？”
　　“你也知道啊？”
　　“那我就自己去，反正晴初或者我出了什么事你都脱不了干系。”
　　“……”何长安啊何长安，你都把沈九月教成什么样了！
　　乔乔不说话，收了碗筷到洗碗池中，九月要帮她她也不让。
　　九月也知道乔乔是为了她好，荷花村还不知道穷成什么样，路上颠颠簸簸对孩子真的真的不好，可她也是真的真的没有那么娇气。路不好坐不了车，走路就是了。
　　拨通长安的电话：“哥。”
　　软软糯糯的声音叫得长安心下一紧：“想我了？”
　　“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有求于人。
　　“说吧，又惹什么事儿了？”他的媳妇儿，会老老实实承认想他才怪。
　　九月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说，乔乔擦干手夺过电话：“没事儿，我和你媳妇儿玩真心话大冒险。”
　　“小乔……”九月看向她，眼神清清亮亮。
　　“电话给她。”
　　九月接过电话。
　　“夫人选的可是真心话？”长安的笑声仿佛穿过千里万里的空气到她耳边。
　　“不，大冒险。”
　　九月坏坏地笑着掐断电话，转向一边冷着脸的乔乔，去扯她的衣角：“小乔，小乔，小乔，你真好。”
　　乔乔拍掉她的手：“别拿你对付何长安那一套来对付我，就明天和后天啊，我还要留点时间给许小澜呢。”
　　“好的好的，一个星期还不够你俩缠缠绵绵吗？”手又缠上去。
　　“放开。”
　　“不放。”
　　“我去订票，你还去不去了？”
　　“好的好的，乔姑娘辛苦了。”放开手，笑弯了眼。
　　乔乔啊，你果然还是知道我，还是向着我。“小乔小乔，荷花村肯定很漂亮的，肯定有很多荷花。孩子出生的时候该是初夏，等到盛夏荷花都开了，你就过来和我们一起看吧。”
　　“姐姐，叫荷花村就有很多荷花啊？那梨镇为什么不是漫山遍野的梨树而是百里桃林呢？”
　　“这个啊，有个故事。”九月闭着眼睛想，“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据说这里是宋朝是某个军师的故乡。你一个文科生应该比我清楚吧，南宋小王朝偏安一隅，重文轻武。那军师书读得多，但不爱诗词歌赋，爱研究些兵法战术。挺随和的一个人，却不接受父母之命，坚持要去几座山外一个盲眼的姑娘。姑娘嫁过来，慢慢就生出感情了，可她正浸在甜里蜜里的时候，军师说要从军。军师说：‘若你还愿等我，我会回来把漫山遍野都栽上你喜欢吃的梨；若你不愿等我，我回来时，亦会如此。’姑娘一直等着，军师最后没有回来。漫山遍野，是姑娘种的桃树。后来，这里就叫做梨镇，以百里桃林闻名。。”
　　订了票的乔乔趴在床上玩手机：“净瞎说！一个瞎子怎么可能栽下绵延百里的桃林？”放下手机，“小说里的套路，也想让我心甘情愿地跟着你去那深山老林里吗？”
　　故事是有点土，却是九月的外婆最喜欢的故事。这故事，是小时候她问外婆梨镇为什么不叫桃镇时外婆告诉她的。
　　脱了鞋上床：“不不不，让乔大美人心甘情愿追随本少爷的是乔美人对本少爷不离不弃的爱，可对？”
　　乔乔冷哼一声：“明天早上十点的火车，到梨镇的话，三个小时吧。记得发条信息告诉那个村支书，让他一点钟在火车站等着。你肯定不认识去什么荷花村的路。”
　　“好好好，好小乔。我们就去看一下，明天晚上一定可以回来。”
　　“睡吧。”乔乔放下手机，傲娇地拉过毯子闭上眼。九月看她一脸被人打了的表情，道了声晚安也睡下去。
　　窗外有月亮，月光柔柔的带了初冬凉凉的触感。在这短短二十三年里发生的温暖鲜艳，被月色缓缓缓缓，铺进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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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焦躁地等高考成绩，一边发文……虽然难过，但是下章就进入九月和长安的小时候啦，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