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飘渺之小野狼》渊樊

10、第10章 我要保护你

　　风中满是鲜血的味道，被河谷的风吹散了开来。马车翻倒在河滩上，尸体四处散倒，被扑灭的火堆，经历了恶战的人们开始清理战场。细嫩的草上沾了血，被人一脚踩下。
　　息辕将剑从一名黑衣人的胸口拔出来，走到河边打算用河水清洗满是血污的剑。息衍牵着马，站在河滩上，给马喂水。他抚摸着马毛，乌黑的马毛像浓重的墨。
　　“叔叔。这是第三波了，他们的人似乎变少了。”息辕用随身携带的布擦拭着他的剑，剑上有一道断口，他偏头看着息衍“他们已经察觉到了吗？”
　　“嗯。看来这次指挥执金吾的还有一个厉害的人。陆秉承有心机却是容易轻敌的，这三波人意在刺探，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什么。”息衍抚摸着马背上的鬃毛，为它梳理着“伤亡了多少人。”
　　“十五人，七死八伤，加上之前两次的伤亡，还有七人可用。叔叔，我们还要让人增援吗？”息辕抚摸着那道断口。
　　“不用了”马低着头喝着水，息衍站在一旁看着马“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没必要伪装白家小侄女在我们这里了。”
　　“我们要回去找她吗？”
　　“不可以。”息衍拍拍马背。
　　“为什么？叔叔，金吾卫不是她可以对付的。”
　　“息辕，你需要站在敌人的角度想。我问你，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还有白家小侄女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和敌人都在找她，而她在找我们。”
　　“还有呢？”
　　“叔叔你直接说完吧。不要让我猜了。”息辕将那把剑细细的擦拭着。
　　“哎”息衍叹息，从叹息里息辕敢打赌他听到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笨”的意味。
　　“敌人找她，有想抓她的，有想杀她的，而我们是她的选择。她最终是要和我们去南淮。但如果敌人知道她在南淮，即使到了南淮也有无数的明追暗查。她是想解决后患，让所有人都猜不到她在哪里。而我们不能回去找她，或者说不能妨碍她要做的事情。真是令人惊讶，不愧是白清舟教出来的吗。”
　　“叔叔和她还没见，就好像很了解她了。”
　　不是了解她，是她有那个人的影子啊。息衍摇摇头，对息辕道“和她学学，息辕。你先要明白你真正想要什么，然后还要让人看不透。”
　　息衍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息辕，他一直抚摸着那把有着断口的剑，息衍这才注意到那把剑并不是他的。他记起来那是之前车队里一个圆脸的男孩，爱笑，和息辕一般大，两人关系不错。昨夜那个男孩被刺客杀死了。
　　“叔叔，我知道了。但是——”息辕长剑一指，断口在阳光下更明显了，他指向那些已经被人清理的尸体。“为了她一个人，死了那么那么多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是有家人的啊。值得吗？难道有的人的命就比别人更高贵吗？”
　　息衍看向那片被鲜血浸泡过的土地。战后活着的人，麻木的捡拾起死去的人掉落的遗物，踩过那些人曾经拿过的剑。
　　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带过鲜血的味道。
　　“息辕，你可知道？殇阳关一战死了多少人，自古王座以血铸成。这条路上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她是白家的人，又有着如此的智慧和决断力，注定了会有更多的人为她死去。你需要思考的不是死了多少，而是如何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息衍走到息辕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英雄们尚在摇篮，而乱世早已开始。

　　“叫你交出来。怎么，你是个聋子啊？”
　　恶霸将白玖珞推到在地上。
　　白玖珞没有还手，她拿出了怀里的东西。恶霸立刻一把抢了过去。
　　“切，我以为什么啊。一幅破画嘛。”他并不识字，但他估计着白家的东西都会是名品，所以说着还是把卷起画，揣在了怀里。
　　白玖珞捏紧拳头，低着头，将手放在了身后。
　　本来是要离开，他走开了几步，又回来了。
　　“你看着挺眼熟的啊。”
　　白玖珞的手背在身后微一动。

　　酒肆中的两个执金吾本是准备看看热闹，但看见白玖珞的动作后立刻放下了酒杯，互看一眼，那个是很常见的准备攻击的动作。

　　珞珞，这把匕首特意做给你，不是希望你能用它伤多少人。我只希望你可以保护好自己，爹爹很希望你什么磨难都没有，可以安稳快乐的过一辈子。但世界上的事总是难料的，这个世界很残酷很残酷，它让人们互相杀戮才能活下去，但是——不要害怕。我会永远保护我的珞珞。
　　白玖珞仰头，看着恶少。
　　她拿出了匕首。
　　执金吾站起身。
　　“给你。”她递上匕首“这个比那幅画好，那画是白家小姐自己画的，我曾是她的婢女，我想着小姐从前待我好便想留个念像。你被我家小姐教训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恶霸看着匕首上镶嵌的宝石，心动了。但他还是迟疑了一下，“给你可以，但是小爷我手累了，不如你从我怀里拿出来。”
　　白玖珞看着他笑了，伸出手，拿出画。
　　如果是千金小姐必是无法忍受这种事，执金吾微微放松。
　　恶霸一愣本想逗她玩的，但是她的动作很快。他更想撬掉匕首上的宝石，便没有再管白玖珞。
　　白玖珞转身，她紧紧地抱着画，离开了。
　　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什么也得不到。

　　金吾卫对视一眼，向那恶霸走去，将他拖到一个小巷子中，路上的行人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你们干什么！那是我的东西。”恶霸被打倒在地，又上去争抢。
　　“你们这是犯了律令的”他没来得及说完，被嫌他吵闹的金吾卫杀了，手法纯熟，血都没沾身。
　　“这东西看着也没有什么，要上交吗？”
　　“交什么，这破地方没几个能看的女人，晚上去乐呵乐呵。”
　　他偏头的时候看见一个少年站在对面，显然刚才的一切都被他看见了。
　　执金吾没把他当回事，露出刀示意他快滚。
　　他果然离开了。
　　切了一声后，两人踏过恶霸的尸体离开了。
　　只有弱者才会想到律法，而律法在那里只是个笑话。

　　踏进第三条街道的时候，白玖珞就感觉不对劲了。
　　就像踏入了屏障中，或者有人布置的陷阱。
　　白玖珞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各种巷子中东窜西走，路上有卖布匹的、茶叶的、还有卖艺耍猴的，行人来来往往，小孩缠着大人买糖葫芦，爱俏的女子挑着脂粉，男人从推车上装载货物。就像无数个从前的平常日子，白玖珞看着这一切却有着另一番心境。
　　热腾腾的包子被老板娘揭开，店里一片忙碌，梳着羊角头的孩子也帮着装包子。
　　白玖珞认得她，她的丈夫战死，留下这个包子铺，因为年轻的寡妇总是容易招惹上是非，附近的恶霸都曾纠缠过她。
　　白玖珞注意到她戴着朵白花。
　　拉着行人问了一句。
　　“这家是死了什么人吗？”
　　“你不知道？白府白老爷和白小姐被人纵火烧死了。她感念白小姐对她的照顾，帮她赶走恶人，所以祭奠白家。不止她呢，你看那里还有那里都是呢。这年头，好人不长命啊。听说林家的人第二天就搬走了，林小少爷还坐着大船坊去了天启。啧啧啧，富贵人家的交情……”
　　商人重利，他们一向最是忌讳这种事。
　　白玖珞看着那一家家挂上的白绫，她咬紧唇。
　　飞檐上斜散过阳光下来，有人撑着伞走过，白玖珞看着伞，想起她和爹爹无数次走过这里。
　　晴天雨天，爹爹给她举着伞，说着话，牵着她一点一点走过，她一天一天长大。
　　原来不是不难过，只是那些难过会每一个细小的点上刺痛你，让你永远记住，记住有的人离开了就是真的离开了。
　　你以为他会永远在的时候，但他猝然离开。那时候你才看见，原来他一直为你撑着一把无言的伞，为你遮风避雨。伞不在了，风雨便进来了。
　　所以你必须长大，更快的长大啊，我的珞珞。
　　白玖珞低下头，扎入了人群。
　　她快速的穿过一个个弄堂，后门，小巷，这里是她闭着眼都知道路的家。
　　那种被锁定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快啊，快离开这里！
　　我不要……不要让你被毁灭啊！
　　最终，到了一处偏僻的废宅后，她停下了，气喘吁吁。
　　“明明在闹市中，你有更大的可能活下去，最后却来了这里。”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太古洪荒中来，不知来于何处，所以好似无处不在。
　　“妇人之仁。”
　　“走开！”白玖珞大叫道“你走啊！”
　　“可笑。呵呵呵”那声音笑道“你认为哭喊我就会放了你吗？”
　　“我不是说你。”白玖珞对着门口大喊，“姬野！你给我走开！”
　　我不想要，再让家人离我而去了。

　　持着枪的少年从门口一步一步走入，他拖着枪，枪上有血在地上留下一道笔直的血迹，枪摩擦在地上无端令人生寒意。
　　他极黑的眼睛看着白玖珞，那眼睛里仿佛黑暗中有了光，很明亮，璀璨无比。
　　“给你。”
　　是那把匕首。
　　“我会保护你的。”
　　我会永远保护我的珞珞。
　　仿佛时空交错，那个世界上最爱的男人将那个承诺递交给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