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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边明规定阮若假期每天要在八点半之前起床,上午朗读、背诵课本,下午做假期作业。边明八点就要去上班,阮若常常借此贪睡到九点多。只要不是上学,阮秋就任由她睡。
      这一天早上,她半睡半醒之际还想尽量多眯一会儿,就被火辣辣的巴掌叫醒,边明凶神恶煞地看着她。她木然地起身洗脸刷牙,碰到毛巾还有点疼,正好用冷水降温。
      边明不让她锁房间门,他偶尔会来检查。在她专心致志做作业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她背后,拍她肩膀或者突然出声问一句话。阮若每次都会被吓一跳,他就板了脸责骂阮若大惊小怪装腔作势。
      阮若这个假期昼思夜想梦里都在改作文,没心思做假期作业。规定的时间都是发呆混过去,她还随时拿本书装样子,以防边明突击检查。
      只有两天就要开学了,边明问她假期作业做完没有,她心虚胆寒地说快做完了,并暗自祈祷边明别问了赶快出门放过她。结果边明让她拿出来看,她瞬间面红耳赤后背爬满了冷汗,假装镇定地往房间走,每一步都像踏在死亡线上。她只写了寥寥数页,边明果然勃然大怒,把本子砸在她脸上,罚她跪着写作业。
      她心里抵触得更厉害,眼泪哗啦啦地流。阮秋问她要不要吃早饭,她看见边明走了才点头。吃完东西才觉得心情平复一点,还是不敢起身,跪得东倒西歪。她哭丧着脸对阮秋说不想做了。阮秋无奈地看着她:“做吧,做完了我给你五毛钱。”阮若顿时有了动力。
      终于在开学前一天晚上勉强赶完,她却突然发现还有一项作业没做,抄一遍课本上的难字。课本后的汉字分为需要听说读写和意思完全掌握的生字和只要求认读的难字,难字远比生字多得多。可阮若没有时间了。她不敢告诉边明和阮秋,也不能偷偷晚上熬夜做,光线会从门缝里透出来,可能会被起夜的阮秋发现。
      入睡时阮若把被子踢掉,脚贴在冰冷的墙上。打开窗户,正对着吹风。开学当天如愿以偿地生了病,让阮秋打电话请假,多争取到一天时间。然而这一天都在浑浑噩噩中睡过去,她头疼眼涩,四肢无力,根本提不起劲赶作业。
      第二天,阮若恢复精力早早地起床,去了学校后面的平房,随便在一个窗台上接着补作业。她还稍微迟到了一小会儿,被教导主任抓住批了两句。等她知道老师布置的作业是把课本上的难字读一遍而不是抄一遍,简直悔不当初,又辛酸又懊恼。

      阮秋像是发现了用钱激励的好处,每次阮若考第一名,就给她五毛钱。阮若舍不得花,放在衣服口袋里,在学校里也要隔一会儿拿出来看一下。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进了兜里,她一把抓住,却是同桌的手。阮若回来告诉阮秋,她却说:“拿了就算了,下次你就装作不知道,她跟我们是亲戚,是你的小辈。”
      阮若央求阮秋给她做了个斜挎的小荷包里,随身带着。她的小金库渐渐又充盈起来,要花钱的时候也是一毛一毛地花,往往没等她用完,钱就连着荷包一起弄丢了。下次阮秋又给她钱,又给她做荷包,她又弄丢,周而复始。
      上次课的蛙跳跳得学生两股战战苦不堪言,体育老师决定暂且休息一堂课,自由活动。阮若坐在台阶上发困,把荷包拿下来放在左手边。同桌过来挨着她坐,她也毫无知觉。过了几分钟,同桌悄悄从阮若后背伸过手,捏着荷包上的长带慢慢往回拉,然后偷偷把荷包塞进自己的裤兜里。
      她自以为没人发现,却被过来捡乒乓球的容姣姣看得一清二楚。容姣姣走到阮若面前,明知故问:“你的荷包呢?”阮若一下子清醒过来,她自然而然地看向左边,那里空无一物。没等她开始着急寻找,容姣姣又看向同桌,疾声厉色道:“你裤兜里装了什么?”同桌十分自然地把荷包掏出来还给阮若:“我只是想看看。”然后走开了。
      “你怎么不去玩?”沉默了一会儿,容姣姣率先开口。
      “不好玩啊。”
      “那什么好玩?”
      “什么都不好玩。”
      “那你想玩什么?”
      “不知道。”
      “你跟我们打乒乓球吧。”
      “我不会。”
      “我教你,很简单的。”
      “算了,我学不会。”
      容姣姣来者不拒,一个人单挑全场。
      阮若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她好像很快乐的样子。

      厂子里的员工住房建好了,边明带着一家人搬了进去。
      边明要上班,阮若搬完东西到了深夜,除了一张大床摆好了位置,其他东西都留待明天整理。阮秋累得躺在床上睡着了,边原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滚来滚去。阮若在床上走来走去,她渐渐觉得脚下不稳,意识也不清醒,迷迷蒙蒙地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拉她去洗漱,她挣脱那个人的手胡乱回答了句什么就直挺挺地栽倒了。
      阮若梦见阮秋带着她和边原住在旧房子里,没有被褥和枕头,睡在硬床板上。她却很开心,没有了令她恐惧的身影和声音。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头伸出床板往后仰,下面正对着放了一盆热水。阮秋的手沾了洗发液,轻柔地在她头皮移动。边原洗完澡还赖在盆里玩水,然后就一直喊她。
      阮若被闹醒,发现自己在医院,边原兴奋地叫她:“姐姐姐姐,我终于坐过三轮车了!”又叽叽喳喳地用仅有的词汇说着边明是怎么叫她们叫不醒又把她们一个一个抱下楼搬上车的。阮秋仍然有些后怕:“还好你爹及时发现,不然我们一家都要煤气中毒了。”
      边明送得及时,阮若下午就可以回家了。她和阮秋在新家里收拾,把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归到一处。边原也跟着添乱,东瞅瞅西摸摸,从柜子里刨出来一张缝过线的皮,摸起来黏黏的。“这是什么,好丑啊!”他举起来问。阮秋认出来是她给边原买的玩具,狐疑地看向阮若:“这是你缝的?”阮若急忙摇头,但通红的脸还是出卖了她。“你怎么缝成这样!”阮秋笑得直不起腰,边原不明所以也跟着笑了。

      阮若来办公室补交住院那天的作业,看见平常严厉的教导主任正和颜悦色跟一个学生说话。阮若认得她,是同学口中的传说,读六年级,成绩好,人缘好,见过的人都夸她聪明,好像没有她不能解决的问题。刚好她名字里也有个“xiu”,所以大家都亲切地叫她“一休”。
      阮若心头突然涌起了好奇和某种期望,于是放学后跟在一休后面,一路到了她家前面的桐树下。阮若被发现了,一休既不吃惊,也不生气,神情像云朵一样柔软,好像在鼓励阮若说些什么。
      “我想知道你放学以后做什么。”阮若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玩啊。”
      “你不做作业吗?”
      “早就做完了啊。”
      阮若看见她两手空空,没背书包。
      “今天晚上八点我们会在这里玩。”
      阮若到的时候,九个人围成圆圈,一休在中间。她俨然是这一群人的领头,负责设计玩法、分配任务和实施惩罚。持续不断的窃窃私语和琐碎的走动阻碍了游戏进行,她以一贯温和的表情和理所当然的语气宣布了新的规则,轻柔,却不容置疑:“从现在开始,任何人如果出声或者动一下就要叫那个人一声爹。”她指向不远处一个正在掏垃圾的乞丐。
      阮若觉得不可思议极了,她想看别人每天都做什么,她想知道为什么别人都比自己快乐,她说不清憧憬的对象应该是什么样的,但绝不是现在这样的。她想回家了,但是不敢中途退出。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脚尖,一个男生立刻指着她,大声嚷出来:“她动了!我看见她脚刚才动了!”其他人也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但是他们仍然保持沉默和静止。
      阮若无措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休,并没有得到宽容的原谅。一休把她带到离温柔地环抱住她,拍拍她的头,轻声说没事的。阮若把头埋在她衣服里,瞥了那边一眼,呐呐地叫了声爹。
      惩罚并没有到此为止,一休又把刚才举报阮若的男生点出来:“我没有宣布可以说话,你刚刚也是在说话。”男生刹那间惊惧交加。
      阮若满心烦躁地熬到一休放人,听见戴表的人说已经十点半了。阮若从没有这么晚才回家,她走在路上忧虑重重,回去会被边明骂吗,这么晚阮秋会不会出来找她。想到下雨天的事,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果然阮秋在看连续剧,边明也没回来,没人找她,也没人骂她。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出去找我?”
      “这镇子就这么大,能丢到哪儿去。”阮秋毫不在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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